三十三章 親臨
問清楚眾僚屬和郎中現在在何處后,聶冬吩咐將此人帶下去讓伍郎中好好醫治,面色沉重的對秦蒼吩咐道:“將徐廣文給本侯捆來,本侯要親自去小河村。”
這一次,哪怕是一直瞧不起博陵侯的曹縣丞也不得不開口勸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侯爺能親自來趙縣督辦防時疫一事已是萬分兇險,那些村民愚昧不堪,老侯爺是在不必為了他們而以身犯險啊。”
就連一旁的薛太醫也表示不同意:“侯爺您身子本就虛弱,原該在府里靜養。如今已經好幾天每天睡的都不足四個時辰,昨夜更是因流民一事忙了一宿,才將將休息了兩個時辰不到又開始忙碌,請老侯爺保重身體。您若是倒下了,這趙縣時疫怕是無人來做主了。”
曹縣丞道:“下官知道侯爺所憂不過是徐廣文以贈藥之名燒毀村落,導致這些村民如今不信府衙。既然如此,讓當地有名望的鄉紳前去勸說想來定能打消這些人的疑慮的。”
“當年有名望的鄉紳?”聶冬冷笑,“是指的魏君廷啊還是那些私藏郎中的人?”
曹縣丞沉默了。來趙縣之前,他便知道此地有個魏君廷,是個孝廉,他的長子更是清流出身,頗得當地士人之心。曹縣丞原本還打算拜訪一二,結果這一兩日,他隨人去了隔離區,只是站在外面看了看,只覺得里面彷如人間地獄。聽守在哪里的衙役說,僅博陵侯來的這兩日,就已經死了近乎三十多個人,而且通常都是一家子染病,沒有一個能活下來。因為最先染病之人沒有及時隔離開,導致時疫不斷蔓延。
可所有的防范之法,博陵很早就發了四百里加急通知了趙縣,結果徐廣文只對幾個大戶人家說了,這其中就有魏君廷。而這些號稱是書香世家的家主也并未對縣中宣傳,只是關起們來防范罷了。
這些士人們,朝廷給他們無數的優待,就是要他們擔當起教化鄉民之責,可現在呢?連他們的荒唐侯爺都知道時疫關乎人命不比尋常,可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之人卻不顧小民死活。老侯爺說的沒錯啊,這是*,和天災無關,老天爺要是會說話,定然是不愿意給這些人背黑鍋的。
聶冬道:“本侯不顧朝廷法紀,私離封地。若此次時疫能防范下來,或許還能免去責罰。但若繼續蔓延下去,怕是不僅我博陵侯府,恐怕博陵府衙諸人都要受到訓斥,更別提本侯還綁了趙縣的縣令縣尉縣丞三人,趁著折子還沒把陛下的案頭給淹了,還是盡快解決掉趙縣一事為好。”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徐廣文雖被關押,但并未少吃少喝,更將私藏藥材一事全部推給岳家,和他毫無關系,畢竟藥材是從他老丈人的倉庫被發現的,最后竟被他狡辯到自己也是受害者。
聶冬將他捆出大牢,徐廣文罵道:“博陵侯,你擅離封地已經是死罪!還敢關押朝廷命官,你有什么資格來審本官!”
聶冬命人將他嘴堵上,吵得人耳朵疼。
帶上一部分侍衛后便往小河村而去。
郎中孫世昆已將幾個受傷的僚屬包扎妥當。他們昨夜派人回趙縣報信,沒想到趙縣這么快就派人來了。只是在定眼一看——
“是老侯爺!”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聶冬此來還帶了好幾輛空置的馬車,讓那幾個傷員趕緊去馬車里歇息。便連忙問道:“你們還是進不了村?”
孫世昆道:“是小人們無能。哎……小人已經報上了名號,奈何那里長說小人替官府賣命,若真的誠心醫治,為何之前不來,為何還要帶府衙的人來?明明就是居心叵測,想要放火燒村。”
“這也不能怪孫郎中。”另一個解釋道,“當初得知縣里有時疫后,孫郎中就將醫館的藥分給周圍百姓了。誰料魏大人卻將孫郎中的家人都請去魏府做客……”
這話說得十分委婉,是“做客”還是威脅,大家心里都有數。孫世昆因為在魏府待上一陣子,被貼上了攀附權貴的標簽,這個當地名醫的名望也被打了折扣,而其他郎中也都與孫世昆情況差不多。
“信任”是一件很脆弱的東西,一旦被欺騙后,在想建立起這種關系所付出代價的要比當初破壞它所做的高出數十倍不止。
小河村的里長帶著村中的漢子們手里拿著各種農具守在村門口。一個漢子突然跑回來,一臉的驚慌。里長連忙問道:“那些個狗官又來了?”
“不不不,這回來的不是官!”那漢子說著,又打了自己一嘴巴,“不不去,這回來的是個大官兒!”
“狗兒,你說清楚些,來的是誰?”
“是侯爺啊!”趙狗子覺得自己的舌頭都開始打顫了。侯爺啊,那就跟皇帝老爺差不多了,
聽說就比皇帝老爺次那么一點點。
消息傳出,周圍所有人頓時炸開了鍋。他們敢和那些府衙的僚屬叫板已經是極限了,如今連侯爺都驚動了?!
里長呆呆的站在原地,眼中一篇絕望:“俺們這下子都得死咯。”
“怕啥!”一個漢子道,“好歹大家死一塊,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聶冬到的時候,原本還與僚屬們對抗的小河村村民已經放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
里長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可長年累月在田地里的操勞,讓他看起來竟像七十多歲的老人。他跪在眾人最前面,頭埋在泥土里:“小人懇求老侯爺能放了村里的女人和孩子們,小人們沖撞了各位老爺,只求一死。”
里長幾乎是匍匐在地上,聽得腳步聲漸近,不由的將頭埋得的更低了。誰料手臂卻突然被人抓住,一個聲音自頭頂傳來:“老丈,起來吧,本侯來此是給大家送藥材來的。”
里長不知所措的跪在那里,艱難的咽下了口水,這話令他太過震驚,竟然忘記低頭,就那樣直愣愣的看向聶冬。仿佛被鞭打了一樣,猛地又將頭埋了下去。
聶冬見自己拉不動他,揮手讓人來幫忙,兩個侍衛一起將里長給架了起來。里長站起后緊張的手不知該放哪兒,他這輩子都沒遇到這么和藹的官老爺,更何況還是位侯爺!
“諸位鄉親,把頭抬起來吧。”聶冬見不得人向他下跪,什么時候都習慣不了。只是那些村民哪里敢動,聶冬只好道:“本侯命你們把頭抬起來!”
村民惶恐的向四周望去,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卻都還縮著脖子。
聶冬命人將藥材搬到眾人面前,讓孫世昆將藥方念出。這些藥有的是煎好用作服用的,還有一些是配成消毒的湯汁。另一個郎中立刻按照藥方將藥配好,拿到一旁去煎。
眾人不解的看著這一切,趁著煎藥的時間聶冬立刻向眾人宣傳時疫的傳染性。不到半個時辰,郎中將藥捧來。
聶冬接過藥碗:“諸位莫怕,也不必本侯在藥材里做手腳。”說完,大口的喝了下去,又將消毒湯汁直接灑在他的馬車周圍。
“你們要是信得過本侯,就來領藥材吧。”聶冬看向眾人,“這些都是趙縣的郎中,你們也都認識,他們的為人你們是再清楚不過。除此之外,本侯還帶來了一位朝廷的御醫!這個藥方就是御醫配出來的!”
“老、老侯爺……”里長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都是小人們不長眼,對不住您!”
聶冬長嘆道:“是本侯對不住你們。”
一揮手命人將馬車里五花大綁的徐廣文給拎了過來。
里長等人眼睛立刻就紅了,后面的一個漢子更是直接沖了過來:“畜生!我妹子就是你被你燒死的!!”
“你們要做什么!”徐廣文慌了,可兩個侍衛牢牢架著他,動彈不得。
“狗子住手!”里長立刻將趙狗子拖住,“侯爺還在這里啊!老侯爺一定會替咱們做主的!”
趙狗子一臉憤恨,轉頭看向了聶冬,噗通一聲朝他跪下:“老大人……小人的妹子她去年才剛嫁人……”竟已是泣不成聲。
所有村民死死盯著徐廣文,目光的憤怒仿佛烈火一樣。來之前徐廣文還在為自己開脫,而此刻他竟覺得有些腿軟。
聶冬沒有去看徐廣文,只是對趙狗子道:“本侯還要暫時留著他,向他問出被他貪走的藥材還有銀錢的下落。但本侯答應你,徐廣文砍頭的那一天,一定會告訴所有鄉親。”
趙狗子雖然想要立刻殺了徐廣文,可老侯爺說留著他還有用,不甘心的走到徐廣文面前,朝著他的臉噴了一聲,轉身努力壓抑著自己想要動手的心情,去一旁領藥材。剛一走,后面又跟來了一個人,也與趙狗子一樣憤怒的注視著徐廣文。一個接一個,每個人都從徐廣文身邊走過。
“小民!不過是些小民,死了幾個又有什么關系!!!”徐廣文突然發瘋似的大叫起來,看守他的高安頓時一拳揍過去。
與他一起看守的孟鐵柱冷冷的看著徐廣文,方才那些人上前敘說的時候,他就架著徐廣文一起聽著。此刻他注視著徐廣文,用著近乎平靜卻又十分壓抑的口吻說道:“三月十七日,你派了二十五個衙役去大石村,要給大家發藥材,卻在里面加安神的藥材。大石村一共一百零三口人,被你燒死了一百零二口,還有一個人活著,就站在這里和你說話。”
徐廣文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活著的這個叫孟鐵柱,我會一輩子記得這件事!”
“你……你……啊!!!”
徐廣文被嚇的暈死過去。
聶冬命人將他捆回馬車上,又向里長要了一些人,帶著眾人再去向另一個村子。跑了三個村子后,便不用聶冬親自出面,薛太醫等人立刻勸他回趙縣,聶冬已經臉色發青,疲憊不堪。可他精神卻很興奮,架不住薛太醫祭出長跪磕頭的大殺器,只好暫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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