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見和淑夫人領著三兩宮婢迎面而來,武茗暄本不欲搭理,但想著朝局還不甚穩定,不宜與齊家撕破臉,終是對她和善一笑,才繼續前行。
然而,正所謂世人總愛以己度人,她這般為顧全大局而示好的行為,瞧在和淑夫人眼里卻是另外的意思。
眼看就要與武茗暄錯身而過,和淑夫人意味深長地笑了。
“呵……妹妹如今可是得意了!”
武茗暄心中記掛著大事,只想快些見到寧昱晗,哪有功夫與和淑夫人磨嘴皮子,只當沒聽到。
隨侍一旁的青淺卻聽不得這囂張言語,也不回頭,只是笑問李炳福:“李公公,咱們娘娘身子已大好,您看有些規矩是不是也該立起來了?”
李炳福停了步子,瞥一眼幾步外的和淑夫人,一本正經地頷首。
“皇上早有此意,只是擔心皇貴妃娘娘不喜,這才沒有下旨各宮每日請安,也是體貼皇貴妃娘娘,想問過娘娘的意思。”
一口一個“皇貴妃”,字字沉重,這是在警告和淑夫人恪守身份。
明知她無意在此糾纏,李炳福偏還如此,這其中恐怕也有皇上的意思吧?
心念一轉,武茗暄便止步轉身,含笑回望和淑夫人。
探究目光脧過李炳福,和淑夫人輕輕一掌虛扇過自己臉頰,笑道:“只記著往昔情分,竟是忘了娘娘如今已是皇貴妃,真是該打!”說話間,緩緩蹲身下去,全了宮規禮儀。
瞧瞧這話,瞧這作派,要不怎么說和淑夫人慣是個嘴甜心苦的?
武茗暄垂眸隱去冷笑,揚起笑臉,“姐姐這是作甚?快快起身!”說著便上前兩步,親自扶了和淑起身,“姐姐記著往昔情分,我沒忘啊!”
李炳福目光微變,似是不太贊同。
青淺心下憤憤不平,但也沒敢再多說什么。
和淑夫人嘴上說著“禮不可廢”,卻是拉著武茗暄的手順勢起身,深邃眸光在她臉上轉悠一圈,低頭時,嘴角勾起淺淺弧度,“娘娘有事便去忙吧,若是娘娘不嫌煩,我明早再來陪娘娘解悶。”
武茗暄深看和淑夫人一眼,笑了笑,道了聲“好”,轉身離去。
待到武茗暄行出老遠,和淑夫人才緩緩抬頭,遙望她那富麗宮裝勾勒出的妙曼身姿,眸中戾色盡顯。
隆陽殿上,氣氛凝重。
百官依序列席兩側,右側第一席是顧老太傅,其后是齊丞相,剛還朝的輔陽王洛尚之則端坐武官之首。
寧昱晗一派慵懶地背靠金龍,食指微曲,輕輕敲擊著龍案。
殿門處,光影一晃,李炳福躬身請了武茗暄入內。
看見武茗暄,寧昱晗正了正坐姿,微笑招手,“來。”
武茗暄按捺著想要看一眼父王的激動心情,儀態端方地徑直邁步前行,踏上玉階,一直走到龍椅旁才停下,俯身施禮。
一禮未罷,寧昱晗已拉了她起身,手上一個用力,拽來同坐在龍椅之上。
頓時,百官嘩然。
武茗暄也覺不妥,蹙眉想要站起,奈何手被身旁的人緊緊握住。
“慕氏叛亂,愛妃不顧自身安危從中斡旋,更說服太皇太后,以柔弱之軀率死士救駕,居功至偉!幫朕守護江山,又替皇家綿延子嗣,坐一下龍椅,又算得什么?”
寧昱晗這話雖是對著武茗暄說的,星眸卻是半瞇,凌厲鋒芒如刀掃視下方文武百官。
當即,議論聲便弱了下去,有那么幾個還想冒死上諫的,偷眼一瞧神色不驚的老太傅顧止齊,再看看緘口不語的齊丞相,哽了哽喉嚨,也將話咽了下去。
下方情形盡收于眼,武茗暄微微垂首,恭順道:“皇上乃真命天子,自有神佛護佑。妾惶恐,萬萬不敢居功。”話雖如此,卻是穩妥端坐,再不掙扎著想要起身了。
寧昱晗心下好笑,忍不住彎了唇角。
見此,禮部侍郎齊承軒忽地高喊一聲:“皇上,臣有事啟奏!”
齊丞相詫然一瞬,隨即不知想到什么,臉色驟然沉下。
可惜,齊承軒并沒有看到父親的臉色,自顧起身離席,走到殿前跪下。
“皇上,請恕臣斗膽。皇貴妃身犯欺君之罪,又何來功于社稷之說?”
寧昱晗只瞇了瞇眼,并沒說什么,武茗暄卻緩緩一勾唇角,朱唇微啟。
“齊大人,就算你覺得本宮年輕無知,且資歷尚淺,不堪圣上隆恩賜封皇貴妃,可也不能如此無的放矢吧?”
“臣并非無的放矢,更不敢置喙皇上旨意!”齊承軒俯身貼地對寧昱晗行了大禮,才道:“娘娘不必顧左而言他!敢問娘娘,您真是兵部尚書武大人的幼女?果真是武氏女?”
武茗暄似是十分驚訝,轉頭看了寧昱晗一眼,又垂眸看向跪伏在下方的齊承軒。
“難道不是?”
齊承軒聞言抬眸,陰冷視線直逼武茗暄。
她是什么出身,有沒有欺君,她自己難道不知?怎么反倒問他?
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當著皇上的面,她就不心虛嗎?
哼,這個賤人,只是故作鎮定罷了!
齊承軒不屑地撇開眼,拱手道:“皇上,臣的長媳孫氏新近得來一仆婦,恰好正是當年為武大人幼女接生之人,聽聞娘娘得封皇貴妃,便與臣的長媳聊起舊事。”說到此,低垂的眉眼溢出得意笑意,“據那仆婦說,武大人的幼女生有天疾,乃是長短足,但皇貴妃娘娘入宮前曾經多位嬤嬤驗身,并無此癥!”
齊承軒這番話幾乎無人懷疑,畢竟,雖然皇貴妃確實是和淑夫人問鼎后宮的頭號大敵,但以皇上對皇貴妃的寵愛,定會仔細查證,他敢冒著滿門抄斬的風險來捏造個假證誣陷皇貴妃?即便他敢,齊丞相也絕對不會允許!
在群臣震驚的目光下,寧昱晗挑眉道:“竟有此事!”說著已是松開武茗暄的手,轉頭看她,“愛妃,你怎么說?”
武茗暄站起身,提裙跪下,仰起頭,嬌俏一笑。
“妾的腦部受過重創,根本記不得前事,并不知曉自己究竟是不是武氏女。妾沒有欺君,但是妾也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還望皇上垂憐。”
“哦?”寧昱晗懸了話音,輕輕瞥一眼侍立一旁的李炳福。
今日事,寧昱晗早做了諸多安排,一個眼神,李炳福自然會意,躬身退了出去。
寧昱晗又轉了目光去看武致洪,“武愛卿,關于皇貴妃的身世,你難道就沒有什么想要說的?”面色沉沉,辨不出喜怒。
武致洪面色不改,抱拳道:“臣的幼女確有天疾,這一點,是與娘娘的情況不符,但經賤內證實,娘娘身上胎記也確實是與臣幼女的胎記一般無二。只因那胎記奇巧,若說娘娘不是臣的幼女,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這事情走向,倒叫百官越聽越摸不著頭腦,寧昱晗也低垂了眼眸,似在深思。
不多會兒,李炳福回到殿內。身后,跟著三位太醫院的老太醫。
因皇上沒有喚起,所以武茗暄還直身跪在龍椅前。
太醫們得了令,告罪一聲,上前撥開她的發,按揉后腦,半晌后,報出會診結果——皇貴妃的后腦曾受重創,顱內留有一個積血腫塊。
“哈哈……這么說來,愛妃確實不曾欺君。”寧昱晗朗聲一笑,扶了武茗暄起來,攬著她的腰,又拽到身邊坐下,“劉太醫,那依你們看,皇貴妃腦顱內的腫塊除了會導致失憶外,可會造成其他不適?能不能完全消除,讓她憶起前事?”
太醫們低聲商議一番,回道:“皇上放心,娘娘顱內腫塊時日已久,若會引起別的不適,早就該顯露征兆。如今沒有,便是沒有大礙。至于完全消除,這個一時片刻也無法,只能多用些活血化瘀的湯藥。”
寧昱晗一揮手,太醫們便施禮退下。
眼看此事將要就此揭過,原以為自己的話必然引起軒然大波的齊承軒怎么可能罷休?
適才,太醫們進殿,他已起身回席,現今又再站了出來。
“皇上,即使娘娘不曾欺君,那也是身份來歷不明,怎可主掌六宮事務?皇上,臣懇請皇上三思!”
齊承軒話音剛落,殿中陡然一聲低喝響起。
“誰說皇貴妃身世不明?”輔陽王洛尚之老眼含淚望向與皇上并肩坐在龍案后的宮裝麗人,“皇貴妃娘娘是……是本王的嫡長女,先帝御封的昭華郡主!”
此言一出,百官齊齊愣住,好半晌才回過神。
“這,這怎么可能?”
“昭華郡主不是早在多年前就意外身亡了?”
“是啊,當初皇上御旨昭告天下……”
聽聞百官議論紛紛,洛尚之起身離席,走到齊承軒身旁站定,“皇上容稟!臣原想著一會兒散朝后,再將此事稟明皇上,既然齊大人提及,不如就此說明。臣曾因皇貴妃娘娘肖似臣的嫡長女,加之賤內與娘娘極為投緣,是以認作義女。但也正因娘娘與臣之愛女太過相像,臣不免斗膽揣測,但不敢毫無根據就上達圣聽,只暗中尋訪、查探,總算于上月找到數名證人,他們均可證明娘娘確實是臣的親生骨血!”
武致洪靜靜聽完,喚了一聲“輔陽王”,見他回頭看來,便是一拱手。
“輔陽王疼惜愛女之心,我亦感同身受,但皇貴妃娘娘確實是我武家女兒!”
輔陽王立馬搖頭,斬釘截鐵道:“不,是本王之女!”
眼見二人各執一詞,群臣只覺荒唐。
武茗暄則仿似只是一個旁觀者,目光沉靜地看著“兩個父親”爭執,笑得溫婉。
而寧昱晗卻是饒有興趣地看看武致洪,又瞧瞧洛尚之,似是在分辨誰真誰假。
齊丞相抬眼往上方窺了一瞬,微微偏頭,悄然一個眼色睇向吏部尚書左舷。
左舷撣了撣衣袖,輕聲一句似自言自語。
“當年昭華郡主亡故,那可是輔陽王親自確認后,才奏稟皇上昭告天下。皇貴妃娘娘入宮前,武尚書也對戶部、禮部說娘娘身份無誤。若輔陽王此時所言是真,那這……恐怕欺君之罪也不止是一家之事吧?”</div>
(https://www.dzxsw.cc/book/145628/749438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