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br>
武茗暄掃眼看過就近的幾名妃嬪,心下暗自好笑,轉眸眺望皇后,卻見她神色未變,似乎不曾有絲毫不滿。
“九”是極數,帝后方能用。珍妃宮里出了十二盞花燈,不僅是逾矩,更是大不敬。皇后對皇上并無太深情愫,按理,就更在意尊榮規制。但看這神色……是皇后偽裝得太好,還是她想錯了?武茗暄心下暗忖,收回目光,卻不期然地與寧昱晗投來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寧昱晗唇含淺笑,目光有些飄忽,似是在看武茗暄,又似乎只是在欣賞那邊風景。
武茗暄想起剛證實的一些事情,不禁銀牙一咬,猝然別開了臉去。距離她較近的一些妃嬪卻羞紅了臉,各自撓首弄姿,試圖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祈望能給皇上留下好印象,以便謀得圣寵。
“嗤……”輕飄飄的笑聲響起,武茗暄蹙眉側目,一眼往文婕妤看去。
文婕妤傾身附耳,吐字如蚊喃:“今年花燈不是在外購置的,可皇上也要放燈祈福。是以,近期誰受寵,誰就得為皇上代勞。”眼眸一轉,遙望珍妃,“時日不多,能合著皇上的,外加自個兒的做出十二盞來,也真是為難她了。”
“皇上的,自個兒的?若真這么說,得趕著做出十五盞來,才算妥貼。”武茗暄嗤笑低語,投向珍妃的目光隱含不屑。
“圣眷隆寵,心性難免浮躁,哪能想透其中玄妙。”文婕妤看著珍妃,淡淡地說了一句。
武茗暄抿唇一笑,還待再說些什么,卻見容德夫人裙裾搖曳,款步行到了橋頭。
“皇上。”容德夫人對寧昱晗微微屈膝作禮,頷首間,盈盈雙眸瞄過立于一側的珍妃。
容德近前,自然沒有好事。不過,皇上這些日子都歇在她宮里,又親自挽著她來放燈祈福。珍妃想想就覺得榮耀,面上笑容更是溫婉,身子也往側微傾,一副小鳥依人的嬌態。然而,就在轉瞬間,她那堪稱完美的笑容就僵在了唇畔。
寧昱晗捉起珍妃挽在自己臂間的手,放下,伸手拉過容德夫人,往身前輕輕一帶,親和地笑問:“敏兒的花燈呢?取來給朕看看。”
周遭妃嬪在瞧見容德夫人上前時就存了看戲的心思,此時看皇上這么一個態度,不禁都是心下好笑。
當然,如武茗暄、文婕妤這些卻是心如明鏡。如今,邊境不安寧,慕家、季家、洛家……這些能外派的武將世家,一個都不能落了面子。前朝、后宮息息相關,皇上應對后宮妃嬪也得玲瓏八面。說直白些,尊榮給了皇后,寵**給了珍妃,還怎么能下了容德的面子?
容德夫人嬌嗔一眼睇去,力道不輕不重地掙脫寧昱晗的手,旋身錯開一步,眼神瞄過僵在一旁的珍妃:“妾的花燈有什么好看?何況,妾也沒得珍妃這般巧嘴,能哄得皇上心尖兒都能開出花來!”她也是個精明的,揣測了當前形勢和皇上的心思,知道口舌上的爭鋒,只要別太過,皇上是會向著她的。
珍妃面色微變,側目瞄過寧昱晗,見他淺笑如舊地看著容德夫人,便知他是不欲幫聲,當下不禁垂首咬唇,有些委屈地囁嚅輕喚:“皇上……”抬手作勢去拉寧昱晗的袖袍,卻在尚未觸及時,就收了勢頭,怯生生地看向容德夫人。
寧昱晗只含笑看珍妃一眼,便轉眸看向容德夫人,抬手在她肩上輕拍兩下,無奈地笑道:“你呀……”
嬌嗔也得有度,過火就不好了。容德夫人轉過身來,對寧昱晗嫣然一笑,再往珍妃身后一瞄,故作疑惑地開口:“‘和合’倒是正解,‘歲月靜好’……卻是從何說起?”一句說完,她拿眼掃視四周眾妃嬪。這話,不是問皇上,也不是問珍妃。
寧昱晗淺淺地勾了下唇角,舉目四望各宮花燈。距離戰場最近的皇后、和淑二人,也如商量好了似的,轉眸看向偶有漣漪泛起的孔雀池,儀態端莊,神色淡漠。
這三位都不出聲勸解,那……妃嬪們暗自思忖形式,小心翼翼地關注著,只待看寵冠六宮的珍妃與皇后之下第一人的容德夫人怎生較量,卻是無人敢上前接容德夫人的話。
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偏就有人瞧不清形勢,逢迎討好做過了頭。
“夫人您瞧……”慈修儀今日的衣裝也淡雅了些,可頭上金飾仍是夸張,邁步上前,抬手一指,“珍妃娘娘的花燈足有十二盞呢!可不就是歲月靜好?”
容德夫人忍著暗笑沖慈修儀點點頭,眼波流轉,意味深長地看向珍妃:“十二盞,珍妃好氣派啊!”不等珍妃出聲,又自顧說了下去,“‘九’之極數,只得皇后娘娘用,珍妃莫不是連這都忘了?”
既然扯到了自己身上,皇后也就不好置身事外了,但她也不發話,只是冷冷淡淡地掃了珍妃一眼。
珍妃也不是傻的,當即便笑著解釋:“瞧夫人說的,妾哪敢忘了規矩。只是……”嬌羞一眼對寧昱晗望去,“今年花燈不是從外置購,皇上政務纏身,哪能親手做這些?是以,花燈之事便由妾代勞了。”
“這樣啊……”容德夫人的話音曼妙悠長,拿眼瞄過一旁的寧昱晗,轉回頭來言笑晏晏地說道,“看來,珍妃不光嘴巧,心思也明白得緊啊。這是知曉自己不是正經的珍妃,便只做了三盞?”
突兀的話,聽得眾妃嬪一愣,可一尋思,十二盞除開皇上的九盞,可不就是三盞么?五品御嬪便是做三盞,珍妃這般……當年,昭華郡主意外身亡,珍妃確實是頂的自家亡姐的封號入宮。這些事情,無論是早在宮中的老人,還是新晉妃嬪,多少都是知道些的。眼下被容德夫人這么一說,眾妃嬪都回過神來,看向珍妃的目光,有驚詫,有不屑,也有鄙夷……
珍妃縱然再溫婉,也聽不得這般直白的諷刺,當即嗆聲問道:“夫人這是說的什么話?縱有什么,那也是過往。妾可是皇上正經冊封的!時日緊張,為皇上做好九盞,妾就只能加做出三盞來。夫人不為皇上分憂,卻拿這些說事,未免太……太……”嚅嚅半晌,目中已有淚光,卻是沒把太如何說明。
武茗暄看了看故作弱勢的珍妃,又睇看倨傲而立的容德夫人,微彎了唇角。她只想到三盞便是落了珍妃的身份,卻沒想到容德會把事兒往頂封號入宮一事上引。
武茗暄悄然一眼瞄過一副事不關己之態的寧昱晗,招手命人取來一盞花燈,像是絲毫不在意橋頭的精彩戲碼,專注地查看花燈。
一旁,文婕妤也傾身幫武茗暄整理翻卷的花燈棉紙,口中卻有幾不可聞的聲音溢出:“心思倒也玲瓏,可若論起大局觀來……”緩緩搖頭輕笑,“只怕,不是那位的對手。”
文婕妤的話看似莫名,武茗暄心下卻會意過來。看來,邊境之事,皇上這次是要倚重季家了。武茗暄微微側目,淡淡地看文婕妤一眼,笑道:“既是宮妃,自然顧著圣眷隆寵才是正經。大局什么的……”話到此處,斂口輕笑,自顧整理花燈棉紙。
文婕妤偏頭看了看神色淡漠的武茗暄,也不再多言,默然地幫襯著整理。
這邊靜默無話,那邊容德夫人卻是動了真怒,拔高了音量說道:“呵……珍妃這話才是說得好沒道理!既是過往,還由不得人說了?”一眼掃過周遭眾妃嬪,又挑眉看向珍妃,“再說,本宮倒是想為皇上分憂,可也得有這機會啊!莫不說本宮,就這六宮,近日有誰見著皇上的面兒了?”
這話倒是說得實在。近日,皇上確實是除了忙政務,便去珍妃宮里。別說容德夫人,就是皇后要與皇上商議什么事情,也還得派人去承露宮問話。
“近來,皇上政務煩心,自是哪個宮里伺候得舒心,便多去哪宮。皇上如何,豈是妾能左右的?夫人要把這些都怪罪到妾頭上,那妾……”珍妃嗆聲說道,不經意地轉眸卻看見依然神色淡淡的皇后眼神冷了幾分,不禁心下一顫,趕緊斂了口,只是捏著絹帕拭淚。
容德夫人冷冷斜睨珍妃一眼,笑道:“前朝柳貴妃霸寵,也是這么說的!”
她是受寵些,可怎敢與前朝禍國殃民的奸妃相比?珍妃猛然抬頭,面色氣得煞白,怒視容德夫人,顫聲便道:“夫人……”
不待珍妃說出什么,容德夫人已冷哼一聲打斷,轉身便回了放燈之處。
“皇上,您瞧瞧……”珍妃氣急,抹著淚去拽寧昱晗的袖袍。
“夠了!”不等寧昱晗做出反應,皇后已沉聲呵斥,凜然一眼警示了容德夫人,又瞪向珍妃,“邊境不寧,宮中更要祥和。鬧騰這些,也不怕皇上聽了心煩!”
寧昱晗倒是無所謂地轉回頭來,對珍妃露出個安撫的笑容,而后,徑直邁步走到容德夫人身前,拉起她的手,笑道:“說來也是朕的不是,惹得敏兒心下不痛快。”一句說完,問了時辰,便拉著容德一起放燈。
容德夫人任由寧昱晗拉著,卻回首對珍妃投去一個挑釁的笑臉。
珍妃杵在原地半晌,最終無奈,只得擦拭了面上淚痕,強展笑顏,領著一眾宮人尋地方放燈。
武茗暄與文婕妤擺弄著花燈,準備放燈祈福,心下卻都清楚,若說容德夫人與珍妃之前的不和是在表面;那么,經此一事,這仇怨就真正結到了心里。二人不動聲色地放燈下池,卻暗中與顏才人相視一笑。
天色濃黑如墨,卻有一盞盞別出心裁的花燈順著孔雀池的迂回流道漂浮。燈影迷離中,寧昱晗負手靜立孔雀池畔,遙望著武茗暄剛放入池中的那盞靈芝頭如意形花燈,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衷心祝愿大家:元宵快樂,蛇年幸福!~
(https://www.dzxsw.cc/book/145628/749428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