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朱敏
湛露嚇了一跳,她聽見那人聲音也有些熟悉,又看他衣上花紋,突然想起,這人……不就是那個去取東海鹽的富商之子么!
如今他身上衣衫依然堂皇,卻形銷骨立,異常消瘦,他的面色青白,仿佛將死之人。誰也想不到,不過一月有余,他竟然會變成了這般模樣。此時他跪在地上,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要把他吹死在這兒似的。
湛露趕緊開了門迎他進來,他一進來看見明夷君,就把一個小口袋放在了他面前,隨后又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郎君,這就是您要的東海鹽,全在這里了!
明夷君打開口袋看了看,那東海鹽晶每一塊都是同樣大小,色白如雪。他取出一塊鹽晶放在燈下照,只見那鹽晶的顏色轉為透明,將燈光折射出奇異的光彩來。湛露吃驚地看著,不覺瞪大了眼睛。
明夷君檢驗完畢,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這確實是品質最好的東海鹽晶,東海鹽民果然守信。”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拉過那男子手臂,取下此前扣住他手腕的手鐲,隨后又取了一只碗,隨手抓了一把鹽晶放在碗里,把那袋子往那富商之子身前推了推:
“本座要這許多鹽晶也無甚用,其余的這些你拿回去,一路上賣給飯館酒肆,一定獲利千倍,足以彌補損失,還能大賺一筆,定能討得令尊歡喜!
卻見那青年男子仍不起來,只是不住叩首道:
“郎君就算是把這些鹽晶都拿去也無所謂,只求郎君救我性命!”
明夷君卻搖頭:
“我要這許多鹽晶又有何用?你的性命也與我無干,我為何要救你?”
那青年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是不起來,跪在明夷君面前不斷叩首,淚流滿面。湛露雖然厭惡他傷了那鹽民的女子,看見他這般模樣,卻也動了惻隱之心,便對明夷君說道:
“就算這人性子討厭,到底還是替我尋回了東海鹽。就算是不先答應他,聽聽他說什么也好!
明夷君聽了湛露這話,才點了點頭,道:
“本座看你如今雖然清減了許多,身體卻并沒有什么病癥。在本座看來,你并沒有什么需要被本座搭救的。不過你既然這樣說了,我便來聽一聽你到底想做什么。說來你替本座取來了東海鹽,你我也算是有了一點小小的瓜葛,然而本座竟還不知道你的姓名。”
那青年聽明夷君這么說了,又磕了幾個頭,才道:
“在下姓朱,單名一個敏字。白姑娘本來對在下極為怨恨,此前郎君差在下送白姑娘回家,白姑娘待在下的態(tài)度便和緩了許多。在下與白姑娘朝夕共處,只覺得此生所遇的一切女子,都不及白姑娘嬌艷動人,溫柔婉孌。只是郎君既然發(fā)話,在下再不敢對白姑娘有一絲一毫的唐突。”
那朱敏說到這里,不覺又嘆息了一聲:
“在下既然知道了白姑娘是海中仙人,就知道自己本來不該癡心妄想。將白姑娘順利送回家,換得了東海鹽晶回家,也能得到父親的另眼看待?墒亲詮呐c白姑娘分別之后,在下夜里輾轉難眠,白日里茶飯不思,不過一月工夫,就瘦成了這般模樣,若是不能再見白姑娘一面,大約我也只有死路一條了。在下知道郎君是有大神通的,因此來求,求郎君讓在下能再見白姑娘一面,傾訴相思之情。若能再見白姑娘一面,在下死也甘愿了。”
明夷君聽了他此言,不覺笑道:
“你要見她,自然應該去東海邊上徘徊呼喚,她若有意,自然肯出來見你。她不肯見你,你來找我又有何用?況且她身為東海鹽民,本來就不能在東海以外的地方生存。就算你有情,這件事也是沒有意義的啊。”
朱敏苦求道:
“當日她送回鹽來,我便求她多駐足一刻,聽我心曲。然而她不肯停留,徑自去了。我于海濱徘徊數(shù)日,呼喊許久,也未曾得到半點回應。在下還想駐留,卻怕誤了歸期。在下心里想著,郎君是她恩人,若是郎君去了,她自然愿意露面。在下也不求其他,只求她能聽聽我心中肺腑之言。無論結果如何,在下便也能死心了。”
明夷君聽了他的話,露出一點微笑來,轉頭去問湛露:
“阿露,他說的這些,你也都聽見了,你想要如何?”
湛露蹙著眉看了看那朱敏失魂落魄的模樣,說道:
“我本來極討厭這人的,如今看他這般為情所苦,卻也討厭不起來了。這人與我昔日的心境有些相像,我與他倒有幾分同病相憐。再說若不是有他的機緣,我們也找不到東海鹽。他所求亦不多,我們助他一次,也算是了卻了一場瓜葛。”說到這里,她抬頭望著明夷君,“此地離東海本來不遠,我卻從來沒有去過。如今郎君將要離去,若是我能在郎君離去之前,與郎君同游東海,大約能留下一些美好的記憶吧!
明夷君想到此事,看見湛露眼中悲涼,不覺也有些難過,開口道了一聲:
“既然阿露這樣說了,我又怎么能不應呢?我們在這里再停三日,待你吃過了東海鹽,我便帶你出發(fā)往東海去!
那朱敏面露喜色,連連叩首相謝,暫時辭別了湛露與明夷君,自去旅店投宿去了。湛露聽明夷君應了,也十分歡喜,抱住明夷君脖頸,輕輕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明夷君信手拈起一枚鹽晶,丟進她口里。
那小方糖塊兒一樣的鹽晶被湛露含在嘴里,湛露用舌頭頂著那小方晶塊玩兒,足足讓它在她嘴巴里晃了一刻鐘,可那小小的鹽晶塊好像還是一點兒也沒有融化,而湛露也沒有嘗到一點咸味。
正當湛露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什么出了問題的時候,她感覺到一點點味道在刺激著她的舌頭。這就是咸味嗎?是東海的味道嗎?她闔上眼睛細細體察,感到那奇妙的味道一點點布滿了她的舌頭。這味道沒有甜味那么讓人滿足,也沒有酸味那么刺激,顯得更為質樸,但湛露對廚藝的獨特認知讓她隱隱約約領悟到,咸味似乎是菜肴之中必不可少的味道,比甜味和酸味都要重要。
她含的時間越久,她的味蕾也就被激發(fā)得越敏感。那一點點令人愉快的咸味似乎慢慢又帶上了點其他的味道,仿佛東海上吹過來的風。
而這清新的風的味道到底還是漸漸變得沉重,鹽的咸味越來越重,終于到了讓湛露忍受不了的地步,她皺著眉把口中的鹽晶塊吐掉了。
“無論是多么美妙的味道,如果嘗得太多,還是會變得很難吃啊。”
明夷君微笑:
“只要更精確地掌握用量,將各種各樣的味道好好配合,就可以做出味道奇異的美食來了。等你適應了咸味,這世上大多數(shù)的菜肴,你就都能嘗出味道來了。如此這般,你又能做出怎樣的美味來呢?真是讓人期待啊!
聽見他這樣說,湛露笑著去吻他的唇。東海鹽那奇異的咸味從她口中過到了他嘴里。湛露不覺得,明夷君卻嘗到了鹽的苦澀味。
即使是這世上最好的東海鹽晶,給人帶來的味道也不會是純粹的咸味,到底還是苦澀的。然而此時明夷君嘗著這苦味,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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