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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首輔


  陳疏怒喝道:“兵部尚書徐錫是你唐牧的走狗,你叫老夫辭了兵權,卻是要歸到自己手里去掌管。唐清臣你莫要忘了,如今你已失了皇上信任,這個首輔能當幾天還說不準,竟異想天開要掌兵權。

  老夫就看著你怎么個死法!”言罷拂袖而去。

  唐牧仍是一笑,待陳卿出門時輕聲道:“回去勸勸老國公。百尺竿頭,若不能再進一步,能保得個富貴終老,也是好事。”

  本來,陳疏應該死在大年初四那夜的叛亂中,以自己為警,去驚醒那軟弱敏感的天子,那個這王朝中唯一睜著眼睛的人。可是唐逸打亂了唐牧所謀的局,于是陳疏不必死,還順手拿下了整個大歷朝的兵權。但人的野心就是如此,他一旦掌握了所有兵權,也就不想再輔佐那個軟弱敏感的年輕人,轉而想自己上,自己控制朝堂。

  陳卿自然也不高興。他這些年全心全意支持唐牧,便是唐牧與父親陳疏謀劃想要將李昊逼下來時,心中也無太大波瀾,概因于他來說,職責比權位更重要。

  沖冠一怒為紅顏,唐牧做為文臣,站在皇權與兵權中間,之所以今天差點激起一場叛亂,所為的,仍還是宰相集權。

  同一時間,在乾清宮中閉著眼晴的李昊在聽八年前關于誅殺白蓮教九天玄女與無聲老母一事的前后經過,聽到最后汗濕后背,他道:“銳毅,擬旨,加封陳疏為太傅太保,柱國大將軍,這道詔令,你親自送到國公府去。”

  陳啟宇答了聲是,又問道:“皇上可還有要交待的?”

  李昊再閉眼,搖頭。

  八年前大理寺剿殺白蓮教徒一事,顯然皆是唐牧在后面推動,卻把功勞全推到陳卿身上。這樣一來,唐牧與宋國公府就結下了不可破的盟約。他居然還大意到把兵權調令全交到了陳疏手上。

  這兵權,若不能緩和的收回來,那陳疏一府,就不能留了。

  直等到陳啟宇下朝,一同在外院吃過晚飯,唐牧才回了避心院。

  沐洗過入臥房,唐牧酒仍還未醒,步子都有些虛浮,腦子仍還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想的自然仍還是明天關于朝局與權利之爭的另一場角逐。他見屋子里燈熄影黯,惟床內一盞黯燈,以為韓覃已經睡著,輕聲解了中衣才走到床前,便見韓覃一襲薄紗睡衣,卻是屈膝跪在床沿上。

  燈下看美人,她唇上還施了淡淡一浮胭脂,頰上一抹緋紅,惟那雙圓萌萌的大眼閃著總叫唐牧深覺罪惡的天真。在他的灼灼注視下,她拂落薄紗睡衣。唐牧喉頭一緊,她內里寸縷無著,緩緩直起身子,兩彎柔蒂圈上他的脖子,啟唇一股淡淡的酒氣。

  她口里還含著一口酒,渡到了他舌齒間,湊唇在他耳邊柔聲問道:“二爺想不想要妾身伺候你一回?”

  唐牧吞了那口酒,閉上眼睛,仍還在床沿上站著。韓覃自他頰畔親到脖頸上,尋唇一路往下。

  酒醒,權力與朝局拋之九宵云外,唐牧活了兩世,前世也曾睡過不少女人,卻從未像今夜這般,腦子里那根繃了兩世的弦發著嗡響。

  在前世,他恪守陳規,即便有魚水之歡,無論婦人是誰,用的總是最能叫婦人們受孕的體位。這輩子,他只與韓覃有過夫妻之事,為著自己比她老太多太多,一直以來,他總是以她的歡愉與享受為主。

  活了兩世,這還是頭一回,他叫一個婦人隨意挑逗,放縱自己最邪癖處的。唐牧一口氣分作三段呼了出來,伸手撫亂韓覃一頭長發,忽而用力將她的頭按了下去。

  閉上眼睛,韓覃腦子里揮不去前世與李昊頭一夜的畫面,那時候他和她都才剛滿十六歲。無人管束的孩子,天真,好奇。他伏在她胸前,便是這樣的一路探索,悶聲,因緊張而滿手的汗,用帕子不停的擦著

  (關于沒有被刪掉的那一段,你們知道該往那里找哈)

  韓覃喝了盞水潤過唇,又咳了許久,癱躺在床上,將兩條腿翹搭在一只山枕上,側眸望著唐牧時不停發笑:“自古紅顏多禍水,我稱不得什么紅顏,可也禍的二爺不輕。”

  唐牧支肘掂引枕半躺著,亦是一笑:“國有九邊,一上回我還未將九邊各處守關皆走遍。若果真有機會出去,我想把九邊全走個遍,你既已成禍水,便陪著我將九邊全走個遍,好不好?”

  韓覃重重點頭:“好!”

  她掰著手指:“咱們得有一匹好馬,還得有水囊,一個大大的干糧袋。還得背一口鐵鍋,我生火生的極好,只要有三根柴就能燒開一鍋水,所以洗衣做飯什么的二爺全不必操心,我會替你打理好的。”

  唐牧一笑,眸子卻是冷的:“睡吧!”

  次日一早起來,韓覃才睜開眼睛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兒。唐牧親自端著藥碗,持調羹就要往她嘴里喂:“吃了它!”

  他如今倒是理直氣壯了:“否則懷了孩子,你挺著大肚子怎么與我去一起出門?”

  韓覃接過藥碗,趁著唐牧穿朝服的間隙,盤腿坐在床上一調羹一調羹往嘴里送著。唐牧在鏡子里望見她總往嘴里送著調羹,溫聲道:“這藥里頭有黃蓮,苦的不能再苦,你一口送了它豈不好,如此一羹羹要抿到什么時候?”

  韓覃反敲著碗示意自己全吃完了,接著推了碗,悶頭又閉上了眼睛。唐牧接過那碗出了門,韓覃這才又翻坐起來,將那只滲了滿滿湯藥的枕頭扔到了地上。

  這一天她自然也是等的提心掉膽。自傍晚起在飲冰院坐著等唐牧,等到掌燈時他還未回來,倒是等到個匆匆而來的陳啟宇。他顯然是奉唐牧之令來取什么東西的,進屋見是韓覃,先叫了聲師母,又覺得有些怪異,接著叫了聲韓覃。

  韓覃站起來問道:“二爺怎么到這會兒還不回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陳啟宇也知她怕是在擔心李昊或者要于朝堂上遷怒于唐牧,遂開解道:“今日一清早宋國公上疏辭了左都督之職,內閣輔臣們今日與皇上廷議,便是議這兵權的歸屬,先生是首輔,自然缺不得。大約今夜他是回不來的。”

  韓覃滿心以為唐牧今天一清早必得要叫皇帝一道旨令貶到海南去,誰知竟還在內閣辦公,不由有些好奇,遂又問陳啟宇:“難道今天皇帝未對二爺發怒?”

  陳啟宇一笑:“就算是皇帝,他也得要守律法,以律法而治臣下的罪過。他之所以昨日對二爺發難,是因為牛富那個老內侍,那老內侍昨夜急病暴亡,如今死無對證,而從別的事情上皇上也挑不出先生的過錯來,他如何能對著先生發難?”

  韓覃不懂朝政,卻也覺得陳啟宇說的也有些道理,心又放下了幾分,遂轉身進了內院。這夜唐牧果真不回來,非但這夜,此后接連七夜他都宿在宮中。她一人在怡園呆的無趣,又炭行也生意清減不必操心,恰這日寇氏來訪,便與她二人坐在一處閑話兒。

  唐世乾如今也是朝中二品重臣,又與寇氏無所不談。而寇氏的父親寇勛一直在吏部,于朝政任免之事也十分的熟悉,所以寇氏一張嘴說的便是朝政:“聽聞這些日子朝廷叫著要變法,二叔身為首輔,只怕是最忙的一個。”

  韓覃也聽人人都在談變法變法,卻不知究竟怎么個變法,遂問寇氏:“但不知是怎么個變法?”

  寇氏道:“別的也就罷了,我聽聞人們議論最多的便是首輔之職。原來,咱們朝的首輔都是按位遞進的,首輔下去,次輔頂上去便是首輔,依次類推。變法之后,聽聞首輔要從三司六部的諸位尚書并使臣之間選擇,九卿三司六部中人人都得參與廷議,獲持最多得才能做首輔。

  若是如此來選,只怕那首輔之位仍還是咱們二叔的。畢竟他的底子擺在那里,如今朝中年輕一派的官員皆是他的門生,支持的也都是他。”

  韓覃再問:“那為何到如今還未選出來?”

  寇氏面帶難為,壓低了聲音道:“聽聞是皇上那里不能通過。要知道雖是三司六部選首輔,但最后的決定權還是在皇上那里,只要他不肯點頭,大家就還得重新選。”

  所以現在的情形大概就是,首輔自己要變法,而變法之后,他卻因為自己所設定的規則而無法繼續再做首輔。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大約也不過如此。

  送走寇氏,韓覃正坐在窗前飲茶,聽得一陣簾響,卻是唐牧帶著一陣風走了進來。七八天不見,他滿面胡茬,韓覃竟一眼未能認得出來。

  唐牧一路解著朝服,扔了朝服直接就將韓覃壓到了條案上。外院的書案是按他的身量打的,韓覃趴俯在上頭腳都沾不到地,遂兩腿反攀在他的腿上。她好容易一回未吃藥,此時滿心等著懷個孩子,生怕萬一懷上了卻要叫唐牧糟弄掉,一會兒喊疼一會兒喊酸,逼著唐牧半個時辰不到便完了事兒,這才問:“皇上竟到如今還未貶你?”

  唐牧換了架子上掛的公服,冷哼一聲:“我一不觸法二不受賄,他為何要貶我?”

  韓覃端了杯茶過來,待唐牧坐到了書榻上,順勢便坐到他大腿上:“我以為疾刀亂剮,總能有個快死,誰知竟是鈍刀磨肉,這一下下的,什么時候是個頭兒?

  難道他真要你死才肯放過你?”

  唐牧見韓覃果真憂心忡忡,也知這七八日來只怕她為自己擔驚受怕也懸著一顆心,不知為何,心里那些芥蒂忽而就煙消云散了。

  冷了七八天,他總算想與她談一談了。

  那還是他做帝王的時候。他唯一的女兒,也是宮中唯一的公主,那一年只有八歲。

  坤寧宮的西殿,他午后踱過去看她。五色琉璃雕藻的檐廊下,半尺寬的朱漆圍欄。那小丫頭與她的乳母相對而坐。他很少見她笑出那樣的表情來,遂站在葡萄架遮后靜聽。

  那乳母翻開本書,讀道:“今天是我到東宮的第三天,聽聞東宮因為不肯吃藥……”

  “嬤嬤,你錯了。要從在床上那一段開始!”她打斷乳母,給乳母一個十分狹促的笑,便仰頭靠在柱上,閉上眼睛唇角含笑靜聽。

  乳母對著公主亦是了然于心的一笑:“在床上相對坐著,他吻上我的唇,舌間的甜意叫我心慌意亂。怎么辦?他解了自己的衣服,捉我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我摸了摸,光滑,堅硬,略有些冰冷。

  我的心狂跳著,不能自抑的想靠近他,想擁抱他,我整顆心,整個人都是空的……”

  白話書成,淫詞靡調,一個乳母竟給八歲的孩子讀這種東西。

  彼時還姓李,還是天子的唐牧聽到這里如焦雷轟耳,氣的遍身毛發皆豎,當時就命人將公主的乳母拉到宗人府,杖斃!

  后來,那本《我與東宮》便流落到了他手中。

  幾百年來,后宮多少嬪妃,也沒有人如那韓鯤瑤一般,寫出那樣香艷的書來。而那乳母,也不知從何處翻出那本兩百年前的書,用來教壞他的女兒。

  當然,重活一世,唐牧也未曾想過他竟會遇到那個親手寫就《我與東宮》那本書的韓鯤瑤。

  輾轉兩百年,唐牧仍還記得韓覃親筆描述過的,她與李昊之間的愛與絕望,從第一次親吻,到兩個孩子關于人事第一次的冒險,再到她如何扮成小內侍偷偷渡入乾清宮與他幽會,聽到太后來巡的消息時的倉皇而逃,她寫的有多詳盡,他便記得有多詳盡。

  彼時的他,曾經羨慕、嫉妒過那份愛情。

  一個皇帝,可以不必去操心后嗣,不必權衡于后宮的雨漏均沾。與一個女子,如民間夫妻一般,平平淡淡。卻也恩恩愛愛。在讀過那本《我與東宮》之后,他再未臨幸過后宮其她妃嬪,那刻板木訥的皇后,若天可憐見不必早亡,他是決心從此只守著她,與她共老的。

  他本是個讀者,如今躍入書中,愛上那書的作者,在愛情中,卻仍然是個旁觀者。

  “在怡園后門上,若不是你突然沖過去把李昊拉出巷子,該被疾刀亂剮,或者鈍刀割肉的那個人就應當是他李昊,而不是我唐牧了。”唐牧推韓覃站起來,擱了茶碗道:“我如今所承受的,也不過是你的選擇而已。”

  那怕宣府那一回她犯了那樣大的錯,唐牧也沒有像今天一樣,看著她時眉間一股恨其不爭的蔑視與冷漠。那夜因為她的刻意奉迎他未發作出來,之后冷了她這七八天,今天是要挑開膿瘡算總賬了。

  韓覃慢慢垂下臉皮,站了起來:“二爺,他是你李姓王朝的皇帝,是你的祖宗,你若殺了他轉而去輔佐一個異姓人,那你來此的目的,豈不成了個笑話?”

  唐牧亦站了起來:“我如今姓唐,不姓李!”

  “二爺,無論你會因我而遭受多大的牽連,無論你淪落到何種地步,我一定會陪著你。若是真到了死的那一天,你上法場,我在場外毒鳩陪你,如何?”

  “李昊不是孩子,他是個二十歲的成年男子。可在你眼中,他仍是孩子一樣。你為了讓他逃出我的包圍,心甘情愿陪我這個老古董一起死,情意之深,竟叫我都忍不住要擊節贊嘆!”唐牧一字一頓,轉身戾目盯著韓覃問道:“如此深沉的愛與犧牲,他是否能感受到?”

  “二爺!”韓覃幾乎結舌:“我若是果真愛他,那一天壓根兒就不會出皇城。”

  唐牧一聲接一聲的冷笑:“韓覃,你可知督察院督察使陳恪?”

  “知道!”那是陳卿的哥哥,宋國公府的世子,韓覃當然知道。

  “那一天,陳恪帶著伏兵就潛伏在外皇城原本屬于司禮監的直房內。若是李昊強行拘押不肯放人,我便是血洗宮城,也要把你搶出來。”

  韓覃倒抽一口冷氣。唐牧又道:“他追到怡園外時,陳卿與宋國公帶著人就潛伏在怡園,只要他肯入那巷子,我便要截殺他于巷中。為的,仍還是你。可你轉身奔向他,以自己為盾護著他,我又豈能再殺他?如今時機已失,鈍刀刮肉,也只能閉眼承受,難道還能有更好的辦法?”

  韓覃軟坐在地上,唐牧伸手勾她的腦袋,她便伏首在他大腿上:“二爺,無論你信與不信,我叫你馴怕了,馴服了,此生只愿意跟著你一個人。對于旁的男人,不肯,也無心多看一眼。所以無論你走到那一步,我都會陪著你,好不好?

  既我鑄成大錯,我會用此生為你一人悔罪。可是顛覆朝堂的事情你不能干,李昊就算不夠英明果斷,不算千載難逢的明君,但他總算滅了司禮監,滅了東廠,讓男人們都能挺起脊梁骨。

  陳疏就真的比他更好嗎?他在京城篡權,各地藩王難道就能心甘情愿?到時候四處狼煙起,苦的不仍然還是老百姓?難道二爺您忍心事態變成這樣?”

  唐牧緩舒了口氣,撈韓覃起來輕揉著她前胸那鼓脹,揉得良久低聲道:“轉身,趴下!”

  頭一回已是提心掉膽,這一回韓覃自然不敢再叫他來,連忙搖頭道:“二爺,明天咱們再來好不好?今兒我身子不舒服。”

  “不行,趴過去!”

  “二爺,您洗個澡,我伺候您一回,好不好?”韓覃跪在書榻上央求。

  唐牧低頭望著韓覃,忽而一笑,捧起她的額頭親了一口:“既你有這份孝心,就先欠著,等我回來了再補上也可。”

  他不過帶了兩件換洗衣服,出門時也不過帶著鞏兆和一人。這一走,竟然整整過了八個月才回來。

  次日陳啟宇來訪時韓覃才知道,唐牧請辭輔臣一職,并自愿請纓到陜西三邊做總督,果真是巡邊去了。從正一品的戶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降到從二品的三邊總督,他被流放到權力中心之外了。

  這一鈍刀,總算切了下來。韓覃估摸唐牧心中仍有芥蒂,所以才不肯帶自己出門。怡園雖大,但除了避心院之外都是十分清減的地方,況且仆從又少。待確定唐牧或者要好幾年才能回來,她便指揮著淳氏等人鎖上各處大門,連外院的仆從們也全部精減,將人全集中到避心院中,清清減減過起日子來。

  再過得一個月而月信仍不來,她便知自己是懷孕了。就算失了丈夫的心,只要能有個孩子,日子就不算難過。

  有裴顯那樣一個好郎中,再也不知唐牧何時能回來,韓覃從九月份就開始親自坐店照料炭行生意。有陳啟宇明里暗里的照應,冬月底時她已經有三萬兩銀子的進賬了。

  這天小梁氏來了,六科都事七品官兒,卻是全京城連閣老們都怕的七品官兒。所以小梁氏如今雖按制不能著裘,卻也披著件油光水滑的白貂裘。

  如今攻守互換,唐牧從首輔變成個從二品的外官兒,而陳啟宇一躍登天熾手可熱,比起一年前的相見,小梁氏看韓覃時,也就輕松,或者說隨意了許多。她隨行總要帶著幾個美妾,進炭行從一樓上到二樓,側首笑對韓覃說道:“炭行終究算不得什么體面生意,你挺著個肚子如此吃力費勁,所掙也不過一點辛苦錢,我都替你不值。”

  若是去年這個時候,她還得尊稱韓覃一聲夫人了。

  韓覃卻不在意她的挑刺:“這還是我家公公手里的老營生,不能丟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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