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12.23 已替換
“殿下不能以理服人,就只能以權壓人了么?”傅貴妃再是寵冠后宮十數年,到底也不能入朝議政,所謂前朝后宮、君臣尊卑之間的差別她還是不能輕忽的。只不過被年輕的太子這樣一喝,心中的驚懼一閃,隨即便強自按捺,頓一頓將語氣放緩了一些,再圖反擊。
“以理服人這話從貴妃口里說出來,還真是有意思。”紀青盈忍不住冷笑接口,“就好像誰說出這句話,就是誰真有理一樣。”
一直以來,傅貴妃與太子之間的角力平衡都很微妙,因為一個是天子之妾,一個是皇子儲君,嫡庶長幼之中帶著微妙的平衡與牽扯。總體來說當然是太子更尊貴,但傅貴妃也到底是他父親的侍妾,占了一個長輩的身份。所以在正面交鋒的斗口爭論之中,太子多少是有些不便與傅貴妃在言語上爭執過多的。言多語必失,即便是二人皆有失,旁人也可以說,貴妃傅氏不過宮中女流,然而太子幼延名師,文武雙全,身為儲君,如何能與傅氏這樣一介女流爭執不休云云。
“紀昭容如今果然是要翻天了,竟然與本宮這樣說話!”傅貴妃掃了一眼紀青盈,殺機如鋒,那氣勢與對著太子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紀青盈原本因為存檔讀檔的系統特性就已經漸漸適應了宮中的斗爭起伏,而此刻剛剛與太子之間又相互吐露了一次最深的心聲,想著太子的前塵種種,艱難處處,紀青盈就更是全然拋開了先前對傅貴妃的那些畏懼:“哈,這就是貴妃自己剛剛所說的‘以理服人’和‘以權壓人’的區別嗎?向著太子殿下說不過道理,就來用您的尊位強壓于人?”
太子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眼中有了微微的笑意,看來紀小慫也有張牙舞爪的時候。
“紀青盈,本宮今日過來是奉旨來問你的罪!”傅貴妃到底也是在后宮里身經百戰鍛煉出來的,雖然一時叫太子步步進擊地挑起了怒火又壓住了氣勢,但還遠不到落敗的地步。尤其此行是專程而來,哪里就會沒有依仗在手里。
而紀小慫這一刻還是內心狠狠慫了一把——問罪?奉旨?
那就只能是肅帝的旨意了!
旨意是什么倒是不重要,哪怕是殺頭誅九族——她原本也沒有九族了,總之就是讀檔就好。
可是想著剛才與太子的甜蜜與動情,她又好舍不得讀檔。這樣的時刻也要重來嗎?即便重來一次太子還有那個真情,她卻不敢保證還有那個勇氣與情緒重來一次,那么豈不就是要在兩個人共享的旅程中失去這段對話,有點可惜。
“如今是先皇后與元舜太子的大祭之期,紀氏你在這個時候勾引太子殿下,行為不檢,該當何罪!”傅貴妃厲聲喝道。奉旨二字一提,紀青盈的神情立刻松動了一下,顯然是心有畏懼,傅貴妃當然馬上發現,氣勢越強。
太子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卻見紀青盈呆呆看著傅貴妃,居然沒有什么驚慌模樣,甚至也沒向自己求助地看一眼,便又沉了沉。
于是氣氛就僵持了一刻,很是尷尬。
因為按著套路,紀青盈這時候應該主動為自己推脫分辨,或者求助太子,又或者主動表示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與太子無關云云,再不然反駁傅貴妃也是回應的一種。
然而紀青盈沒說話,就這樣繼續呆呆看著傅貴妃,那個平靜里好像帶點迷茫的樣子讓傅貴妃如風云翻卷一樣的氣場瞬間有種畫風被卡住的不自然,后面的常規性問罪和應對就都沒立刻說出來。
“紀氏,你有什么話說?”又卡了一刻,傅貴妃只好繼續追問,因為紀青盈還是沒有接話的意思,而太子又是慣常最沉得住氣的不說話,搞得整個場面充滿了尷尬的靜默,威壓全無。
“我沒什么話說。”紀青盈認真地看著傅貴妃,“不是該貴妃有話說嗎?誰揭發,誰舉證,貴妃說奉旨,旨意在哪里?貴妃說我勾引太子殿下,證據在何處?貴妃說我行為不檢點,我也沒有議論旁人夫君的唇舌牙齒,怎么就不檢點了呢?”
噗——
這最后一句的打蛇隨棍上,正在喝茶的太子微微一噎,連德海公公臉上都抖了抖,蘅芳宮眾人則是臉色皆難看得很,傅貴妃的芙蓉玉面氣的發紅:“紀青盈!”
“傅貴妃,奉旨兩字,也是可以隨便出口的?”太子迅速嚴肅了臉色,淡淡接口。
“本宮是奉了皇上的口諭!”傅貴妃的胸口微微起伏,這次的烈怒就沒有之前那么容易平息了,明顯看得出是強自調整之中。
“莫說孤不曾提醒,”太子冷冷望向傅貴妃,“皇上金口玉言,一字千鈞,若有矯詔,便是滿門之罪。出口之前,貴妃最好想想清楚,皇上的旨意到底是什么,皇上又會優容你到哪一步田地。”
傅貴妃咬了咬牙,她當然知道肅帝的原話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夠發揮的余地有多少,這原是她后宮斗爭十幾年里慣用的手段,借著肅帝言語里那一點似是而非大做文章。
首先就是一般人聽見“奉旨”二字就已經腿軟認慫,即便真的質疑到肅帝的口諭旨意,傅貴妃也能將自行發揮的余地完全拿捏在肅帝會順水推舟包庇她的范圍之內,鬧到御前的結果只會證明是她一開始的傳旨就沒有問題,還能再給對方加一條罪名,再說白了就是非常善于在文字和言語的空隙里借力用力。
過去的十余年里,傅貴妃這一招“奉旨”震懾,對付六宮妃嬪可說無往而不利,然而今日不想卻踢了鐵板,在年輕鎮定的太子跟前,竟然有些不敢發揮了。
肅帝是不喜歡懷淵太子,但那是從一個父親對一個兒子的視角來看。要是從一個帝王對一個儲君的角度來看,其實肅帝對懷淵太子還是有不少倚重的。這一點從送到重華殿的軍國大事和各樣奏章就能看得出來。
九五之尊的位置哪里有那么好坐,舉國上下的民生經濟、內憂外患的各處建設與軍事,文武百官的管理調動,宗親重臣的勢力平衡,經營好一個國家真的是需要無數人殫精竭慮地晝夜辛苦,而身為最高決策者,很可能面對著一個“江南水患治理”問題,就要連續開會一個月,聽各路精英引經據典,立場不同爭執三十天,每天六小時,各路人馬都理由充分就是誰也不同意誰,最后只等皇帝拍板,這個結論是對是錯,其實誰也保證不了,但功過就是史書上見。
在這樣的壓力面前,一個年輕有為,在政事上能夠大量為君父分憂、分擔決策甚至也可以分擔罵名的太子,在肅帝面前的分量就遠不是傅貴妃之前的對手能夠比擬的了。
“本宮奉旨統領六宮,自然是有責任督責六宮女眷。”傅貴妃退后了一步,也在言語重新放緩之時重新調整情緒,重整旗鼓,緩緩坐下,“如今的大祭之期,到底是為了先皇后娘娘與元舜太子,殿下就這樣全然不在意,倒也是新奇了。紀青盈原是蘅芳宮中的卑賤宮女,居然也值得殿下這樣一力回護,連基本的孝道——”
“傅妙莊!”紀青盈猛然喝了一聲,“妄議儲君,也是你統領六宮的職責嗎!”
這次太子都側目了——紀小慫是要爆發了?
直呼傅貴妃姓名?
他唇邊的笑意卻也越發深了,這才像樣。
“殿下是不是在意皇后娘娘與元舜太子殿下,貴妃你如何得知?你若不知,何敢妄議儲君的孝道之事!”
不就是扣帽子嗎,這個她也會。但更重要的,這本就是她心里的怒氣,并不是借力打力,也不完全是為了嘴炮反擊,而是她真的聽不下去傅貴妃這樣說太子。
他沒有孝道?
他不在意母親和兄長?
懷淵太子每日里在重華殿處理政務這樣辛苦這樣久,還不是每日都去太廟跪經?
她看過他膝蓋上的情形,皮膚都發硬了,他才二十一歲,那真的就是這些日子一個時辰一個時辰跪出來的。
他持身不謹慎?
他都多久沒有與妃嬪同床共枕了,都忍到什么地步了,傅貴妃還敢說她!
“放肆!”傅貴妃再也忍耐不下紀青盈這樣一次次地當面打臉,尤其是在她眼里紀青盈既是背主忘恩的白眼狼,都是卑微低賤的螻蟻塵土,只不過仗了太子的勢就敢這樣叫囂,“來人!紀氏犯上,立刻拿下!”
“是!”蘅芳宮的宮監齊聲應了,便要上前。
“謝允!”太子也冷著臉向外吩咐了一聲。
鏘!
長劍出鞘,寒光閃耀,兵甲粼粼,步步鏗鏘。謝允帶著兩名銀甲衛士快步進了夢蝶軒中堂,躬身行禮:“殿下。”
太子哼了一聲,淡淡斜睨傅貴妃:“在東宮也敢這樣放肆?孤倒要看看,誰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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