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如今是十月,她回來的時候,月亮已經從柳梢頭爬到了高樓屋檐的上方, 天空幾點零散星子落在深藍色的夜幕上。
盡管有明月當頭,但是月光太淺, 若是不點燈, 是不大能夠看清楚屋內情況的。因了這書房未點燈太暗沉, 沈孟是直接推開這院子里亮著燈的門。
可是一推開,滿屋子濃烈的脂粉香氣便鋪面而來, 那種香粉的味道嗆得她鼻子都犯癢癢,定睛一看, 滿屋子的鶯鶯燕燕。
這秋日夜里頗涼, 這些個青蔥得能掐出水來的少年郎身上還穿著單薄的衣衫。非常能夠凸顯身體的曲線美,好是好看,可是風兒一吹,沈孟看著都瞧著冷。
見沈孟進來,少年郎們俱是反過頭來齊刷刷看她。這些少年俱是年輕水嫩的, 且姿色各有千秋,或是看著單純懵懂, 或是容色嬌艷似火, 亦或者端正一張清高面孔,清冷好似人間仙子。
雖說不是什么頂尖的美人,可也是姿色上乘,勝在年輕和各有千秋。這些個美人要是隨便送到別人面前去,保不準要心花怒放的手下。便是沈孟的娘親,怕也只是嘴上說說,轉眼也會把幾個心儀的收下。
但是沈孟可不是能夠消受此等艷福的人,她只在屋內掃了一圈,總算是找到了自個坐在角落里的夫郎。
平日里梁玨總是歡歡喜喜對著她的,便是不高興了,也很少在她面前表露出來。此時此刻卻看起來陰沉沉的,整個人都向外散發著黑氣。
今兒個梁玨穿得是件藏青色的衣衫,在這些或紅或黃或白的少年郎里其實很出挑。
他的年紀也不大,卻不像這些水嫩少年穿得光鮮亮麗,而是挑素雅大氣的顏色,一是因為他本身不喜歡那些俗氣顏色,二是為了顯得成熟穩重,能夠盡快地壓住這底下的人。
這和正室才能穿大紅,而側室只能穿粉紅大致是相同的道理。
沈孟看著他有些發愣,因為這個世界的梁玨有些太活潑了些,眉梢眼角也多數時候都帶著淺淺笑意。不像上輩子,他面對她的時候雖然是笑著的多,但那笑意十分勉強。
笑不達眼底,卻還是強顏歡笑,搞得就好像是不待見她這做妻主的一般,以至于上輩子很多時候,她總覺得這個夫郎根本不是喜歡她而是討厭她。
現在梁玨又是這副樣子,她一剎那間仿佛回到了上輩子。但是定了定心神,時光顯然尚未流轉回去,梁玨還是這一世的梁玨,只是他現在顯然是生氣了,而且還是難以自控地那一種。
沈孟繞了幾步遠路,從那群鶯鶯燕燕身邊繞開,這才走到梁玨身邊。她隨手把書冊放在一旁,低下頭來問梁玨:“這是怎么了,不高興了?”
梁玨知道不該遷怒,這些人就是沈李氏來惡心他的,可是他要是不擺一擺態度,沈孟搞不好就真的把人給收下了。
便是他再怎么喜歡沈孟,在情感上還是不能接受共享。或者說,越是喜歡,他就越難以忍受她被別的男人觸碰染指。
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了,這天底下還不讓人不高興了。你要是嫌棄我臉色難看,喏,那邊不是有能讓你高興的。”
說說出口,他又覺得后悔,這種時候就應該對沈孟好些。女人嘛,哄一哄,她自然就順著你來。陰陽怪氣的樣子,只會把人推得更遠。女人都喜歡大度的賢夫,不喜歡嫉妒嘴臉的妒夫便是如此了。
聞言沈孟便轉向那群鶯鶯燕燕,雖然人也不算太多,肯定是比不上皇帝選妃,但貴在質量上乘,而且一個個眉目含情,眼波流轉,端得是欲語還休。
果然女人都是濫情,就算沈孟是個端方君子,面對此間萬種風情,也免不了心動。
有一就有二,納了一個小侍和納一萬個對他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區別。這么想著,梁玨的貝齒咬得唇更緊,鮮紅的薄嘴唇都快被他咬破。他的手指慢慢蜷縮收攏,被修剪得光滑圓潤的指甲掐進掌心。
雖然光禿禿的并不傷人,但是梁玨還是覺得疼,心里好像破了個口子,冷颼颼地風往里頭灌,又冷又疼。
沈孟的目光很快從那些眸光瀲滟的少年郎們身上收了回來,和梁玨說話并不需要太多的外人在場,她出聲道:“出去吧。”
梁玨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顯然是沒有想到她能這么薄情。他還是她名正言順的正君呢,莫說現在還沒有真正進人,就算這小院子里真的有了旁人,他也一樣拿捏得住。結果她倒好,就是多說了兩句,就打算攆他出去了。
沈孟瞧他表情便知道這個這夫郎就是想歪了,梁玨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過于敏感,在對待她的時候容易當局者迷。
不過這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她伸出手來:“不是你那么想的,算了,要是不喜歡這屋,咱們出去走走吧。”
橫豎屋子里人這么多,還一股子濃烈的香粉味道,熏得她鼻子都癢癢,在花園里走走還能讓她讓清醒清醒。
她伸出手來,抓住梁玨袖子里緊握成拳的手,用手指強勢而不失溫柔地把他的手掌打開,十指緊扣,把梁玨從椅子上拉出來帶了出去。
梁玨雖然是在生氣,但沒有什么防備,出乎意料得很好拉起來。就是興許坐久了,他腿腳發麻,起身的時候他的腳步還有幾分踉蹌,差點跌到沈孟懷里。
不過當這這些個下人的面,他還是很快地站好。再怎么樣他都不能自暴自棄給這群人看,平白讓外人看了笑話。
沈孟把他拉出來,把那些眉眼間顧盼生情的少年郎都無情地關在了門后。做主子的不發話,做下人的也不敢隨意走動,兩個人在外頭反倒能落了個清凈。
梁玨身上氣息陰郁,烏云籠罩著面孔,仿佛隨時都能下雨打雷。沈孟用手指尖蹭了蹭他的掌心:“怎么回事,這么不高興的樣子?”
梁玨憋住氣,盡量讓自己的氣息正常點:“里面那一些,你未來孩子的爹。你不是要我走嗎,怎么不和他們待在一起。”
說完了他就要用力掙脫沈孟的手,其實沈孟用的力氣不大,原本也就是虛虛握著,他不需要用什么力氣,但真正要打算掙開的時候,沈孟卻用了幾分力氣,反倒比先前握得還緊了幾分。
“松開。”
沈孟道:“我憑本事抓住的手,為什么要我松開?”她自己的夫郎,憑什么松開。
梁玨的心還泡在醋壇子里呢:“那么多手可以給你牽的,你牽他們的好了。”
他這話說完,緊緊握住他的手就有抽離的的跡象:“那我真的走了哦。”
他慌忙把那只有些干燥的卻很溫暖的手給拽住:“我說你走就走啊,我讓你做別的事情的時候你怎么不這么聽話。”
他已經很難過了,她還欺負他。果然天底下的烏鴉一般黑,女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沈孟底下頭來,眼中蕩漾著溫柔的水波:“瞧你,明明也不想我走,那怎么嘴上還這么不饒人。”
梁玨哼哼:“是誰不饒人了,你那便宜爹親今兒個可是來咱們這好好的不饒了我一頓,還好心地替你尋了這么多出挑的美人,一個個水靈靈的,我瞧著都覺得覺得很是歡喜呢。”
“你可別擠兌我了,我要那么多人有什么用。咱們院子里不缺廚郎,也不缺別的別的下人。你要是覺得礙眼,哪里來得人,倒是送回哪里便是了。”
做事的下人不缺,可暖床的小侍倒是缺的。不過沈孟都這么說了,他自然也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過深諳人的劣根性,他問沈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覺得他們的姿色平平看不上眼嗎?”
到底是瞧過大世面的人,梁玨什么好顏色的美人沒有瞧見過。沈李氏找來的這些確實也能算是不錯,但是要比起真正的美人,還差得很遠。
沈孟沒好氣的道:“在你心里頭我就是這種人嗎?”
梁玨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雖然嫁進來之后,沈孟對他的態度一直挺好,好到讓他總想要奢求更多一些。但他也總覺得,他在沈孟的心里沒有那么重要,至少沒有她的那些公事重要。
正是沈孟給他的感覺太不真實了,他才總是會胡思亂想。、
沈孟的表情有很微妙的變化,只是梁玨這個時候垂著頭,看不見她的表情變化。
只是片刻,她將手放在了梁玨細軟的頭發上:“ 那我向你保證,我的身邊,從始至終都只會有一個人。”
雖然她可能有點動心,但暫時的,她沒有辦法給梁玨更多他想要的。但是這個承諾,她卻能夠許給他。畢竟在上一世,她的身邊也始終只有一個人,只是后來人換了而已。
梁玨再次抬起頭來看著她,他最是喜歡沈孟的眼睛,烏黑深邃,仿佛深不見底,又帶著幾分讓人生出錯覺的深情。
他眼睛亮晶晶地問她:“真的就只我一個嗎?永遠?”
他把只他一個刻意說得很重,簡直就像是抓住了她言語中的漏洞。沈孟沉默了一小會,看起來像是在認真的思考,在沈孟忐忑不安的注視中,她開口說了沉默后的第一句話:“永遠太久了,我給不起。”
梁玨的臉上立馬露出了極其失落的表情,絲毫不加以掩飾。他就知道會這樣,果然對方剛剛那番話只是在哄他的。
沈孟微微低下頭來,擦拭他眼角因為抑制不住的難過而浮現的淚水:“但是。這輩子的時間還不算那么漫長,這個,我可以許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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