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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稍稍低下頭來瞧他,梁玨的眼睛亮晶晶的,白皙的臉蛋在冷風中凍得微微有點發(fā)紅,他的下巴還不像她記憶里那么尖,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養(yǎng)得好,他看起來比剛進門那會還圓潤些。
除了臉蛋,發(fā)髻也很可愛。她比梁玨差不多要高了大半個頭,垂下眼瞼來便能瞧見他頭頂?shù)陌l(fā)旋。她手里癢癢,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發(fā)頂:“說吧,你打算怎么和我算賬。”
沈孟生得自然不算是這個時代極美的女子,她的容貌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難得的是一股子天生的憂郁氣息,一雙眼睛又生得極好。烏黑深邃,極有靈氣,仿佛會說話一般。
尤其是她凝視別人的時候,即便是無意,也很容易讓人生出深情繾綣的錯覺。梁玨面對她的時候本來就氣勢不足,這次憑著一股子氣,好不容易鼓起勁來,這么一摸一看一句話,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他喃喃了句:“真是禍水。”先前想好的措辭一時間忘了個精光。
但他到底還是惦念這薛寧先前說過的話的,等到回過神來,他又努力把有些狹長的眸子努力瞪大瞪圓:“你別和我裝糊涂,今兒個那人為什么來的,你心知肚明。”
沈孟故意逗他:“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梁玨抬頭細細地觀察她面上的表情,確定她眉梢眼角透露出來的確實是戲謔的時候:“他先前分明說,他之前認識你。”
沈孟的動作頓了頓,神情有極其微妙的變化,她的聲音比先前更顯得低沉一些,面上的笑意也有所收斂:“他說什么,你就這么輕易信了?”
拈酸吃醋固然是在意一個人的表現(xiàn),在大多數(shù)時候,作為被吃醋的一方,也會格外享受這種愉悅感。但凡事都有個度,要是梁玨真的會因為這種事情,連基本的理性都拋卻的話,她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梁玨敏感地察覺出她的不悅,回想起自己當初嫁進來的時候小心翼翼,今兒個確實有些忘形了些,他的語氣也不自覺變得小心了起來:“我沒有胡亂相信,只是從那位三殿下的表情來看,他的言論不似作偽。”
一面觀察著沈孟的神情,他又小小聲地開口:“我本來是沒有這么想過的,但是在他府邸上的時候,他確實多次提及你的情況。”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里還帶上了幾分委屈:“再說了,一個人到底對另外一個人有沒有特別的想法,我就算眼睛再瞎,這一點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就算是不相干的人,他一樣能看得清清楚楚,更何況這個人覬覦的還是他自個的妻主。
不同于前一世的內(nèi)斂寡言,梁玨這一世在她面前似乎很喜歡把心思掛在臉上。他心里頭那些沒有說出來的話,全都被他用表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她沒好氣地反駁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嗎?”
梁玨當真還格外認真的搖頭道:“我只知道,旁的事情可能是當局者迷,但這種事情,只有當事人才能夠體會得出來。”
同性相吸,異性相斥,在某些方面完全是因為同性之間太過了解。他很清楚,那位三殿下看沈孟的眼神并不僅僅只是像看一個有丁點好感的人那么簡單。
他這么說,沈孟倒是多了幾分好奇:“哦?那你倒是說說看,他瞧我的時候和旁人有什么不一樣的?”
梁玨一字一句認真道:“他瞧著你的時候,總似在瞧什么故人。你再仔細想想,會不會從前的時候,你和他有過交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篤定對方所言非虛,畢竟人要偽裝一時半刻很容易,時時刻刻的偽裝卻很難。便是有,時間長了,也容易真亦假時假亦真。
沈孟啞然失笑,她想也不想地否認說:“我怎么會與宮里頭的殿下有什么故交。”她和這位三殿下的交集也僅僅是上一世那段不算短也不算漫長的時光。
但那交集是在她與梁玨和離之后,這一世她們之前未曾見過,哪里來得故人知己的說法。
梁玨接著追問:“你再好好想想,是真的沒有嗎?”
柳璟順著他的話再一遍否認:“自然是……”沒有兩個字他說到一半,又被她重新咽了下去。
因為她想起來一種荒謬的可能性,她自個是重生回來的,會不會薛寧也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對方的一些舉動就可以說得通了。
譬如說,上輩子她明明也是同一個時辰將梁玨娶進沈家的,除了稍微對梁玨好了些之外,她自認真的沒有什么出現(xiàn)了太多變數(shù)的。
可是薛寧卻成了她新生活里頭最大的一個變數(shù)之一。
梁玨還在等著她的澄清呢,結(jié)果她話說到一半,聲音便戛然而止,他原以為沈孟又是在逗弄他,結(jié)果等了片刻,沈孟還是半點動靜也無,他也就忙抬頭看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沈孟的表情也并非像是在開玩笑,而是想起來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
他只得問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來了?
沈孟當然不可能和他說。我懷疑那位宮里來的三殿下來自前世的未來,他還是我上輩子的后來的正君。
她要真的這么說了,即便是梁玨不把她當成瘋子,話要是傳出去了,搞不好就有人把她當成異類燒死。
即便是梁玨,她也不會輕易把自己的這個秘密交付出去。
這么想著,她的眼神又暗了下來,明明外頭是陽光明媚,但她整個人仿佛都散發(fā)著一股子陰郁的氣息。
幾乎沒有怎么考慮,她就否認道:“沒什么,我很確定我不認得他。”
三殿下薛寧和小乞兒阿寧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一個是高不可攀的天上云,另外一個則是隨便踐踏的地里泥。
關于前世的記憶,沈孟記住的實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少年時候的往事。
“沒什么,我很確定我不認得他。”
和沈孟的聲音語氣幾乎一樣的女聲在有些空蕩的房間響起,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把兩個人對話場景一字不漏地還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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