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喪
家中大喪已經過去,祖父的棺槨已經寄存在寺廟,施禹水一時之間又閑了下來,正覺得無所事事之時,淑娘突然問起他這幾年的打算來。
施禹水仰躺在床-上,略帶沉悶地說:“娘子不知,我雖打定了主意三年之后再考,心里還是有些煩悶。”
淑娘勸道:“郎君總不能這樣發呆三年呀。先不說阿翁心里多盼著郎君入仕,恢復祖上榮光,就是郎君自己,也該因自己多活一輩子多謝追求呀。守制無聊,不如繼續讀書。即便不想去書院,也可看看醫書農書一類換換心情。”
施禹水嘴角含笑:“娘子倒賢惠。”卻閉口不談讀書的事。淑娘只感覺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頓時沒了勸解的心思。兩人沉默半晌,各自安歇了。
卻說施長安自從托叔祖給自己也看墓穴之后,便想找個合適的時間跟老妻也說一說這件事,無奈高氏卻像在躲著他一樣。自從親友都走了,家中房舍多有空余,高氏借口守孝,竟從東次間搬到西次間起居,一問起來就說是謹守孝期的規矩之類的套話。施長安忍了幾日便覺心中焦躁起來。奈何老父去后自己仍舊教導蒙童,白日里不見人影,晚間娘子早早借口離開,兩口兒竟不曾有時間獨處了。
轉眼便到十月十五中元節,除照往年例到道觀齋蘸之外,還多了到會通寺祭祀先父。施長安帶著全家一起到會通寺,回城時特意安排了兒子兒媳同車,這才把高氏跟自己湊在一起。車上,施長安沉著臉問:“娘子最近為何一直避開為夫?”高氏低頭躲開丈夫眼光道:“哪有這樣的事,不過是湊巧罷了。”
施長安憋著一口氣,又不好大聲叫外面趕車的王大聽到,掃了高氏一眼,不再遮掩道:“娘子,我這里有要緊事與你說知。我時日無多了。”高氏一驚抬頭:“郎君也……”
施長安心中一個突突:“娘子怎會說‘也’?莫非娘子你?”他心里有一個念頭慢慢清晰:“娘子,你是不是……也要拿自己的性命換禹兒?”就見高氏一臉震驚地望著他。他不料自己本來只是對叔祖撒一個小謊,哪知老妻竟真的與自己一般?
兩口兒因了兩句話再次沉默起來。快到施家時,施長安說了一句:“既如此,剩下的時間娘子就好好教導新婦管家之事吧,免得她年幼被人哄了,惹得禹兒后院起火。”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新婦對兒子的性命亦是至關重要。”他說這句話時頗有深意地看著高氏。高氏先答應了教導兒媳,待聽到丈夫后一句話,不禁抬頭看向丈夫,卻見丈夫眼神,她有些吃不準地低聲問道:“新婦她……”施長安點點頭。高氏釋然道:“原來是這樣。怪道公公在世時對新婦那般看重,我心中還有些吃味呢。”既然都是為了兒子,怎么看重都不為過了。
自這天起,高氏便天天將淑娘帶在身邊,又是將自家親眷掰開了揉碎了講明,又是把自己幾十年來人情往來說清,又是教她怎么看家中進項支出等;淑娘日日都被拘在婆婆身邊,每天都背一大篇子的親疏遠近來往人情帳,背得頭都昏了。她自來就是個比較散漫的性子,不太耐煩這些人情往來的事情,本來以為有婆婆在,又從多活一世的丈夫口中知道婆婆十幾年后還在世,輪到自己走人情怎么也得十幾年后了,這么多年自己耳濡目染想來也能學會一分半分了,誰知婆婆突然發瘋一般抓著自己灌輸?
有天晚上淑娘便同丈夫抱怨:“婆婆好端端地,怎么會突然教我這些?我做媳婦的多跟著看,慢慢就學會了,潛移默化難道不比現在一股腦填鴨子好?”
施禹水心中一動:“哦?我說最近你怎么天天都沒什么好閑話說了,怎么是跟著娘學掌家了嗎?人家多少小媳婦出了嫁想管家管不到一肚子氣,娘肯教你不是好事嗎?”
淑娘嘟囔道:“也不是說不是好事,如今親戚間走人情自然還是爹娘主力,我一個小輩出門不是叫人笑掉牙了?”
施禹水笑了笑沒說話,手安撫地在淑娘秀發上順著,腦中卻在思索最近爹娘的一系列舉動。且不說娘,就是爹近來也不大對勁兒,沒事兒就把自己叫去說一通上進的話,又提出一些事問自己的看法,自己這半個月沒去書院讀書,學堂竟差不多是交在自己手上了的,平時說話也大有自己走后整個施家便全看自己的意思。如今跟娘的異動加在一起,竟叫人有幾分心驚膽戰。
他突然住手,坐起身對淑娘道:“娘子,明日若娘再教你,你稍微試探一下為何。”淑娘不解地應下了。
次日高氏果然又給淑娘普及親戚走禮之事。淑娘一邊口中答“是”,一邊瞅個空問道:“娘,這些事我慢慢學就是了,哪里就要這么著急教給我呢?”高氏搖頭道:“沒那么多時間慢慢學了,如今只能先一氣給你講明背熟,日后你照著做就沒什么大錯了。至于做官以后的來往,也都大差不差的,先拿家里的親眷練練手,到時候就方便多了。”
淑娘不好再說些什么,只得繼續背復雜的關系。晚上便把高氏的話說給丈夫聽。施禹水問道:“娘當真說沒那么多時間了?”淑娘點頭道:“嗯,娘當時就是這么說的,我雖然也覺得奇怪,倒不敢多問了。”施禹水嚴肅地道:“娘子,此事恐怕不好。”他把給祖父守靈時爹說的“一個渾身發光的人問他愿不愿拿自己的命換兒子的命”的夢也說給淑娘聽。
淑娘臉色大變:“夢?郎君,我們兩個就是做了那樣的夢才有了那些東西……”施禹水也面色沉重地點頭:“我也是想到了這個。爹娘的夢不至于也會成真吧?”
兩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然而老兩口除了做夢之事一外,這一向身體都很好,怎么看都不是有什么病癥在身的樣子。上次二人昏倒,事后也有請郎中來看,說的正是勞累過了,多歇息就好的意思。
難為淑娘施禹水一個穿越一個重生,對著這些虛無縹緲的夢還是無計可施。兩人此后照舊分別跟著施長安高氏,各自暗暗觀察卻仍舊沒發現什么端倪,私下合議又多添一份無奈之感。
很快到了十一月,兩人看爹娘仍舊與往日無異,漸漸地便有些松懈。這天淑娘問道:“郎君,我看娘這些天跟去年沒什么區別呀?難不成夢只是個夢?”施禹水也道爹亦是如此,兩人遂放了些心。施禹水這里便跟爹商議再去書院溫書,會通寺那里拳腳功夫倒是可以不去,只自己在家習練即可。
施長安問了兒子的功課,沉吟一陣道:“去縣學里繼續溫書也好,免得三年后生疏了,再者有什么消息,書院里知道的也多些。”又問兒子書院里同窗有看他不忿的,可能忍受了?施禹水笑道:“爹怎么還當兒子是小孩子脾性?人看不慣兒,只要不惹到兒身上來,不理會就是了。為官之后也難免上司苛責呢,如今這些不過是小事兒罷了。”施長安欣慰道:“我兒有如此心性,爹便放心了。”
施禹水便又開始去書院讀書。剛到書院時,上舍很有幾個人冷諷熱嘲,都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過去了。蔣王二人為他不值,施禹水卻安慰兩人道:“如此一來,三年后我兄弟三人還可再同行呢。”兩書生只得笑道:“彥成兄既如此說了,日后我三人自然該多多照應的。”
初六這天高釉出嫁一整年,早些時候就給各親戚家送了信說要慶祝,施家在孝中自然不會出面,只打發了王大去送禮。誰知李家也送了個信兒來,道羅絹進門三月,如今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淑娘自然為羅絹高興,便跟婆婆商議送禮的事。高氏盯著淑娘的肚子嘆了口氣,有些落寞地想到:“若是舊年不守九個月的孝,只怕……”她想起當時自己跟兒媳都信誓旦旦要給去了的“禹兒”守孝,硬是定了期限。結果九個月沒完,兒媳又有了生父一年的孝;這一年還沒結束,又多了祖父一年的孝;若是自己跟丈夫再有不幸,便是三年的孝期了,這樣一來,孫子自己是一生都沒有指望了。她心里忽然有些埋怨淑娘,要不是當時淑娘戳穿了兒子身份,自己也不會同意荒唐的守孝之說……
淑娘并不知道高氏這一番心理活動,她喜滋滋地說著羅家姐姐原來親事不遂,如今得了個不錯的姻緣,又是入門不久就做了胎,有苦盡甘來之意,是不是禮上要加厚一些。高氏淡淡地應了一聲,叫淑娘看著添減就是,便打發她出去,自己沉默地坐了半晌。
淑娘高高興興給羅絹備了禮送去,晚上又跟丈夫說了。施禹水看著淑娘一臉興奮之色,突然問道:“娘子很喜歡小孩子嗎?”淑娘不敢隨便回答,略抬頭看看他便低下頭去。施禹水只得軟語安慰:“娘子莫急,待出了孝,你我也不過十八歲……”淑娘裝作害羞地“嗯”了一聲。
次日,施禹水早早起身梳洗,在院中練了一陣拳腳,見淑娘春花已經開始擺飯,爹娘卻沒有出來,便去東次間喚爹,同時叫娘子去喚娘起身用飯。施長安靜靜地躺著,被子卻完全沒有起伏,施禹水顫抖著去推,觸手冰涼,他試了一下鼻息,毫無生氣。正在這時,西次間傳來淑娘的大叫。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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