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同帳
自從救回她后,她乖巧得讓人心疼。
衛襄只覺得心都快化了,忍不住伸手順了順她凌亂的頭發,柔聲道:“等到了京城,我帶你去吃聚福樓的大餐。”
她沒有說話,只是拿起桌上的烙餅,一口一口咬下,艱難地吞咽著,姿態卻依舊嫻雅動人。
衛襄心里忽然不是滋味。江苒這樣的姑娘,本應該坐在雕梁畫棟的宅院中,仆婦圍繞,錦衣玉食,卻跟著他在這樣一個破舊的草棚中,坐在冰冷的石墩上,啃著僵硬的烙餅,甚至差一點丟掉性命。
如果她沒有被自己挾持,跟著陳安,不會這么狼狽。
這個念頭讓他心里不舒服起來,正在啃的烙餅變得難以下咽。等到江苒勉強一個餅吃完,他也不吃了,站起身道:“啟程吧。”已經耽擱了時辰,必須加緊趕路了。
再次用斗篷罩住江苒的頭臉,他抱起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側放到自己的馬背上。他坐在馬上,兩手抓住韁繩,正好把她圈在懷中。
駿馬奔馳,寒冷的秋風呼呼刮過耳邊,衛襄的心里卻格外柔軟。小少女軟綿綿地倚在他懷中,雙手因害怕緊緊圈著他的腰,前所未有地依賴他。
這一次,他們路過城鎮時并沒有停留,連晚飯都是在馬背上解決的。
再次停下時,已近子時。一行人要隱藏行蹤,根本沒打算投宿客棧或驛站,扎了帳篷,打算在野外將就一晚。
江苒是臨時被帶上的,沒有行李,更沒有帳篷,衛襄頂著廖懷孝痛心疾首的眼神,直接將她帶回自己的帳篷。
護衛們鋪好鋪蓋,又端了一盆熱水進來。
衛襄從包袱中翻出一身中衣和勁裝,遞給江苒:“沒有女裝,也沒法沐浴,你擦一擦身子,暫時換我的衣服吧!
江苒接過衣服。她身上的血腥氣自己都受不了了,難為衛襄與她共乘一騎,忍受了一天。
只是……“中衣也換嗎?”她遲疑,中衣貼身,委實過于私密。
衛襄嗤之以鼻:“你現在穿的衣服不也是我的嗎?休說中衣,連小衣都……”說到這里,饒是衛襄一向皮厚,也不由有些不自在,清咳一聲,說不下去了。
江苒的臉騰得一下血紅,她身上的衣服,確確實實都是衛襄的,不過因為是女裝,她沒有想這么多。現在意識到自己貼身穿的衣物都是為衛襄準備的,她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時兩人尷尬無言。衛襄趕緊道:“你先梳洗吧,有什么事我就在外面!贝掖颐γΤ隽藥づ瘛
*
夜涼如水,星月無光,唯有營地上的篝火跳躍著,溫暖而光明。
衛襄守在帳篷外,聽著帳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心中漸漸安定下來。
和她辭別后,一路上,他腦中全是她淚眼朦朧的模樣,心中越來越不安,生平第一次背叛理智做出了回去看一眼的決定。
幸好!
在齊郡王府,他乍然見到她命懸一線時,當時的種種強烈情緒幾乎已回想不起,他只知道,那時他心中戾氣沖天,恨不得將在場所有人都碎尸萬段。
而將她還溫熱著的身體抱入懷中時,他才稍稍冷靜下來:她已經嚇壞了,他必須速戰速決。
皇兄說若他只是因為要守諾而救她就好了。
他當然是因為守諾要救她。除此之外,應該還有點憐惜吧,她那樣弱小,卻又那樣努力掙扎著維持自己的尊嚴與生命。他怎忍心讓她過早凋零?她應回到她本來應該在的溫室中,燦然怒放。
“主上!崩险咻p而緩的腳步聲傳來,向他行了一禮道,“老朽有事要請主上指示!
衛襄神色漠然,淡淡道:“廖先生請講!
廖懷孝道:“老朽冒昧,敢問主上打算怎么安置那位小娘子?”
衛襄皺眉,聲音冷下來:“廖先生,你是冒昧了!彼幌矚g別人插手江苒的事。
廖懷孝來之前心中就盤算好了他可能的反應,見衛襄一副拒絕談論的模樣,心中一涼,卻也不慌亂,拱了拱手道:“主上是打算就這么把這位小娘子帶到京城?屬下原不該過問,只是看小娘子病體未愈,只怕受不了奔波,也沒時間熬藥。主上本是一番好意,休要反累得小娘子病重!
衛襄沉默了,這正是他一直擔心的。他們行程緊張,原本就打算日夜兼程返回京城,這一次歇腳也還是他考慮到江苒臨時決定的,天不亮就要再次出發。后面幾天可能連這樣的休息都保證不了。
“先生有何良計?”他心中難決,終于開口問道。
廖懷孝道:“主上不妨找個安全妥帖的地方暫時安置小娘子,等大事敲定再回來接人也不遲!辈还茉趺礃,先把人分開。時間久了,任這小娘子再狐媚惑人,見不到面,主上到時自能丟開。
衛襄聽著帳內的動靜漸漸減小,沉吟片刻:“容我再想想。”
廖懷孝拱了拱手,沒有多說什么,告退了。話已點到,再說便是畫蛇添足。
帳中悉悉索索的聲音靜止下來,江苒在里面喊他。
他走進去,看到她已經換好衣服,一把烏油油的長發垂落下來,愈襯得一張小臉白生生的。眉含輕愁,眼波朦朧,小小的嘴兒淡淡的,沒什么血色。
黑色的勁裝緊緊箍在她身上,勾勒出起伏的線條。她年紀雖小,但也漸漸有了少女的曲線,實在惑人心神。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直到她眉尖微蹙,驀地反應過來,匆匆忙忙避開眼。
耳根一陣陣發燙,他心神不寧,轉身從包裹中翻出一件家常的道袍扔給她:“把這個披上。”
江苒完全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但她不會因為這種小事違拗衛襄,依言披上。
衛襄松了一口氣,這才敢再看她:“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吧!
江苒看了并排的兩套寢具一眼,蒼白的臉上漸漸染上紅暈。同行皆是男子,只有衛襄還熟悉些。到了這個地步,她已沒辦法再計較男女大防。
可到底還是羞赧的,與一個不是丈夫的男子睡得這么近,甚至觸手可及,呼吸可聞。
衛襄知她臉皮薄,背過身道:“你先睡下,我去梳洗!
江苒脫下剛披上的道袍,其它衣物卻沒勇氣再脫,干脆和衣鉆進其中一個被窩,躺著一動都不敢動。
她閉上眼睛,緊張地聽著衛襄的腳步聲、梳洗的聲音,卻久久沒等到他躺下的動靜。她心中詫異,不由睜眼望去。
燭火下,梳洗后恢復本來面目的絕色少年正在和自己外衣的帶子奮斗,卻越忙越亂,打成了死結。
江苒愕然,緊張的心情瞬間消散,不由忍俊不禁:十一殿下當真尊貴,竟連自己脫衣服都不會。
衛襄正在懊惱,他沒想到小小的衣帶這么難搞。
長這么大,衛襄從沒自己穿脫過衣服,平時有侍女或長隨服侍,現在趕路,也有護衛。可江苒在這里,他怎么好叫外男進來。讓他出去找人解衣帶,他又萬萬沒這個臉皮。
他惱羞成怒,正要發力把衣帶扯斷。
“我來吧。”柔和帶笑的嗓音忽然響起,一雙素白的玉手伸過來,接過他手中的衣帶。
衛襄第一次聽到江苒用這樣柔和帶笑的語氣和他說話。怔怔看著小少女唇邊淺淺的笑意,一時間,滿腔心火煙消云散,他竟也有些想笑了,大大方方地伸展開雙臂,任她服侍。
江苒的手異常靈巧,三兩下將帶子解開,為他除下外衫,又順手幫他將發帶散開。她動作嫻熟地將外衫和發帶疊好,整整齊齊放在鋪蓋尾部。
抬頭,發現衛襄正出神地看她。
微弱的燭火下,少年長發如瀑,容色逼人,瀲滟的雙眸似有春波旖旎,尤其那樣專注地看著你,直叫人心旌搖曳,神魂欲醉。
這美麗實在太過火了些。若他不是這樣尊貴的身份,當真會招禍。
江苒心中嘆氣,不敢逼視,默默回了自己的被窩。衛襄打量的目光如影如隨,追蹤而來。
他是在疑惑她為什么要幫他做這些嗎?
確實,這種貼身服侍之事,除了身邊的仆婦親隨,只有妻子才能做,她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去幫他了?當真是迷了心竅。江苒心中大窘,索性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藏起自己發燙的臉頰。
看不到她的面容,衛襄這才緩緩把自己攥緊的手放到心口,皺眉感受了會而兒,果然跳得厲害。
他心中大奇。他自幼尊貴,仆婦環繞,這穿脫衣物之事宮女也是服侍慣了的,從沒有特殊感覺,為什么江苒這么服侍他一回,他竟心頭大動,渾身都奇奇怪怪起來?實在是太不對勁。
莫非是習慣了她的冷淡與疏離,偶爾她對他柔軟一回,他竟無所適從了?
衛襄迷惑不解,想到明日一早還要趕路,索性把這些紛亂的念頭都拋之腦后,鉆進鋪蓋,聽著身邊江苒綿長均勻的呼吸,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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