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或許是因為先前在城外休整了一夜,又或許是因為什么別的原因,葉煜看起來神采奕奕、顧盼神飛,更有滅楚時磨礪出來的殺伐之氣,之重重因素疊加,讓他在萬余人中顯眼得不得了。
嬴政便是如此一眼就看到了葉煜,他神情不變,但連趙高都能察覺到他的心情很好。
葉煜勒馬停下,仰頭看著城墻上的嬴政,也是面帶喜色道:“臣幸不辱命,為王上勝得楚地。”
嬴政在他話音剛落就接道:“愛卿一路勞頓,快請入城。”他近了打量葉煜,才發(fā)覺本就身形修長的葉煜現(xiàn)在明顯瘦了不少,雖然精神很好,可是臉色微白,也不知是瘦的還是寒風(fēng)吹的。
他頓時略過那些繁文縟節(jié),召他的將軍入城。
趙高會意了,立馬高聲道:“迎大軍回城——”
城門咯吱咯吱地開了。
進城之后,葉煜明顯注意到很多麻煩的程序都被略過了,以前的小仗就算了,按說這回這么大的勝仗,就是別的手續(xù)去掉了,官話還是要說一通的,結(jié)果一句都沒有,甚至嬴政話中都沒有提及大軍。
趙高替嬴政傳話道:“眼下倒春寒,王上體恤諸位將士,營中備了熱水美酒,待明日上殿,大有賞封。”
這的確是種體恤了,大軍回城的儀仗是很風(fēng)光不假,但那也得有百姓看著啊。君王出行,四周都要清道的,也就是說他們就算在這冷天里走了流程,也根本沒人看,完全是白受罪。
葉煜思及此,在馬上朝著遠處嬴政車架的方向虛行一禮,笑道:“臣代將士們謝王上恩典。”
趙高點點頭,不用葉煜提醒他也會回稟嬴政的。
葉煜又想起上回匆匆準(zhǔn)備趕赴的慶功宴,這回得了記性,低聲問道:“不知這回慶功宴是在朝會前還是在朝會后?”
趙高搖搖頭道:“楊將軍他們不日就回來了。”
這是要把慶功宴二合一啊。
伐楚和伐趙的大軍沒什么干連,中間只是偶爾互通了下消息,不是很頻繁,因此葉煜不知道楊端和那邊原來也要回來了。
楊端和那軍本就是牽制趙國的,進度不需要快,慢點才好,所以現(xiàn)在兩軍回來的時間差不多。
早知道路上慢一慢,一起入城了。
葉煜心想著,面上謝過了趙高。
等趙高走后,葉煜把他的話傳了下去,底下的人也紛紛稱贊嬴政,這些人里頭有的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嬴政,今日能得嬴政在城門上接迎,已經(jīng)是極大的榮幸了。
盡管慶功宴不急,但由于想著自家兒子,葉煜還是快速了結(jié)軍務(wù)回家去了。
顯然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因為葉煜看到才五歲的子嬰守在府門口等他回來,那雙大眼睛看到的他的時候一下子亮起來,邁開小腿跑過來。
生怕馬蹄傷著他,葉煜也不騎到門口了,就地下馬,大步上前蹲下身把跑過來的子嬰抱了滿懷。
“乖兒子,想阿父了沒?”
“每天都在想!”子嬰鄭重地點頭道。
樂呵的葉煜用臉貼了帖子嬰白嫩的臉龐,感覺到他臉上涼冰冰之后,眉頭皺了皺眉,“等了多久了,怎么不到里頭去等?”
子嬰搖搖頭道:“我就要在門口等阿父回來,旁邊有火盆呢,不冷!”
葉煜抬眼一看,原來子嬰站著的地方還真有兩個火盆,邊上也有人圍著,吹不到多少風(fēng),便放了心。
他身上還穿著銅甲戎裝,怕梗著子嬰,只開始抱了會兒就把人放下來,牽著說話。
在父子兩個對話的時候,剛被葉煜拋下的白蹄烏也慢慢跟了上來,似是不滿意葉煜剛才的行為,打了個響鼻。
子嬰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以前見過幾次白蹄烏,但記不大請了。
葉煜讓白蹄烏低頭給他摸摸,含笑道:“你也差不多到年齡了,過兩天等阿父給你尋來一頭小馬駒,你也可以開始學(xué)騎馬了。”
子嬰摸了摸馬頭,轉(zhuǎn)過來昂頭挺胸道:“我會騎了!”
葉煜一愣,“夫子還教你這個?”等等,他沒給子嬰安排體育課啊。
“是大公子的先生教的。”子嬰答道。
這時趙誠走過來給一頭霧水的葉煜解釋道:“去歲王上想見侯公子,便召了入宮,后來侯公子和大公子關(guān)系好了,就經(jīng)常入宮去陪大公子了。”
聽了來龍去脈,葉煜輕輕彈了下子嬰的腦門,“凈亂跑。”
不過他也沒反對,子嬰一直待在在府里寂寞了些,去陪扶蘇玩也不錯,至于教他騎馬的先生——馮劫本身就是他推薦的,無論是能力還是人品都信得過。
就是原本想著親自教兒子騎馬的打算落空了,葉煜有些失落。
余光看到邊上的白蹄烏,葉煜忽然靈機一動道:“你騎過大馬么?”
“沒有。”子嬰察覺到了葉煜的意思,面帶期待地看著葉煜。
葉煜一笑,翻身上馬,彎腰一撈將子嬰撈到自己懷里,一手攥著韁繩,一手固定住小家伙,“先帶你溜兩圈,等天氣好了再帶你出去跑馬。”
“好!”子嬰重重的點頭,忽又回頭問道:“能帶上大公子他們嗎?”
“他們?”子嬰和扶蘇關(guān)系好他知道,那個他們又是誰?
子嬰回道:“二公子和三公子。”
這兩位公子葉煜倒是沒有見過,他回憶了一下,是公子高和公子將閭,年齡貌似是比扶蘇小一歲左右。
“到時候阿父幫你問問王上。”說完,葉煜想起自家兒子和胡亥才是年齡最近的,“為何不叫上四公子?”他當(dāng)然沒打算和胡亥過多接觸,只是有些好奇。
子嬰撇撇嘴,不說話了,看起來兩人關(guān)系并不好。
葉煜安心了,讓子嬰坐坐好,然后開始策馬繞著府邸小跑起來。都城里駕馬不能跑太快,而且他也怕讓子嬰吃一嘴的寒風(fēng),只意思意思就回去了。
次日上朝,又到了大封賞的時候。
葉煜尋思著自己這一次大概也就是撈點金玉了,當(dāng)然他還是挺喜歡這種賞賜的。
他和嬴政商定的封地還沒打下來,沒封號的關(guān)內(nèi)侯還好,沒封地的徹侯就不對了,就算他不介意,可對于嬴政的名聲也有礙。
不過葉煜又想起來,秦國因為要賄賂他國重臣為擴張鋪路,散出去不少錢財,又連天地打仗,國庫大概已經(jīng)空虛了。
要是再賞給他一堆價值徹侯的金玉,國庫就真的要見底了。
想想葉煜就提嬴政肉疼,不由地皺起眉來。
當(dāng)朝拒絕么……不,這樣有損嬴政面子。
葉煜想了想還是決定私下里回拒掉,甚至都開始打起腹稿來了。
誰也想不到此時面無表情,身上還帶著從戰(zhàn)場上出來的煞氣,盡管面若好女但誰也不敢用女子比喻他的葉大將軍,正在即將封賞他的重要關(guān)頭心里想著怎么幫嬴政省錢。
一通官話過后,總算是到了葉煜的封賞。別人的封賞大家都能推算出來,唯有葉煜,眾人并不知道他的嬴政的打算,便都覺得他這次能一躍成為徹侯,對他的封地會是哪里好奇的不得了。
然而當(dāng)內(nèi)侍宣完,這些人全都愣住了。
不只他們,葉煜也一臉驚訝。
嬴政沒有賞給他金玉,也沒有封他做徹侯,而是讓他做了上卿,并且除了正常的賞賜之外,還給了他入朝不趨的殊榮特權(quán)。
上卿也是爵位之一,它和葉煜的關(guān)內(nèi)侯不是一個體系,而且上卿雖然名義上是凌駕于徹侯之上的最高爵位,號稱位比相邦,可卻是個一點權(quán)力都沒有的榮譽爵位,起碼軍功爵位里還有封地封號等規(guī)格,但是上卿只有中二千石的俸祿,銀印青綬,以及一大堆虛榮,甚至門檻比徹侯要低得多,因為沒有實權(quán)所以能輕易被封出去。
在一些后世人眼中,葉煜封上卿大概算是吃虧了,還不如來點金玉實惠。
不過在眼下這個時代,虛榮才是最重要的,葉煜這算是又一次越階升爵,他一下子就位比相邦,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就是李斯韓非等人也不覺得他是吃了虧。
而一直覺得虛榮沒多大用的葉煜這一會兒也笑了起來,他已經(jīng)走到現(xiàn)在了哪里還會真的眼饞那一點金玉或者虛榮,他清楚這是嬴政的好意,比起金玉,他對嬴政即省錢又不落面子的舉動,心里欣慰得不得了。
當(dāng)然,嬴政真的不是出于什么省錢的目的才如此封賞,他和其他人的想法類似,覺得上卿更好,又不忍葉煜空有徹侯之名無徹侯規(guī)格,叫人輕看了,這才想到了封上卿一法。
有葉煜這個上卿在前頭,后面的封賞實在算不得什么,有幾個破格提拔的也沒人表示不滿,更別說之后回城的楊端和等人了。
慶功宴已經(jīng)拖延了幾天,因此在楊端和等人回來封賞的當(dāng)天晚上,二合一的慶功宴總算是舉行了。
不管是真心上前恭賀葉煜的,還是對他羨慕、嫉妒還是恨的人,都掛著一臉笑意來灌他酒。
經(jīng)過先前一次慶功宴,眾人都知道葉煜千杯不醉,便跟沒了顧忌,多番原因結(jié)合,倒比上次的陣勢還大。
位列上卿的葉煜席位距離嬴政也近了很多,到了后半場,嬴政見他已經(jīng)面色微微泛紅,眼神也沒最開始那么清明,就知道他還是醉意上涌了。
“葉愛卿來陪寡人說說話。”嬴政當(dāng)即出聲替他解圍。
葉煜松了口氣,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坐到了趙高放在嬴政身邊的墊子上。
底下的人不敢再鬧葉煜,也不敢竊聽窺視,干脆就把酒樽對準(zhǔn)了楊端和還有其他小將。
葉煜瞧著這一幕,輕笑出聲,身子也歪了歪,正好歪向了嬴政,不過他自己頭暈著呢,沒注意這茬。
他喉嚨渴,習(xí)慣性拿起酒爵喝酒,結(jié)果忘了自己面前的是嬴政的矮幾,拿的也是嬴政的酒器。
嬴政自然不會提醒他,甚至還阻止了趙高給葉煜拿新酒器,就靜靜地看著葉煜對著嘴喝完,唇角的弧度簡直壓抑不住。
葉煜這時候還沒反應(yīng)過來,嬴政的酒可比他之前喝的還好,這一下子又把醉意勾了上來。
他放下酒器,一偏頭,就瞧見嬴政放大的俊臉,甚至還有淡淡的笑容,當(dāng)下沒反應(yīng)過來,還以為是在夢里。
“王上……”葉煜輕聲喚著。
“嗯?”嬴政嗅著他身上的酒氣,也把身子偏過去一點,從別的角度來看不明顯,但是他知道兩人之間的距離更短了。
“我心——”
他剛說了兩個字,就被突然走過來的內(nèi)侍打斷,如夢驚醒,眼中清明了不少,“臣心想著臣今日似乎還沒敬過王上。”他說著就要拿起酒器敬酒,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和嬴政面前只有這一個酒器……
嬴政見他窘態(tài),愉悅道:“寡人著人給你準(zhǔn)備一套。”說著趙高就搬了套新的上來。
葉煜卻看著手上自己喝過的酒器,一時間不知道是繼續(xù)用還是還給嬴政,耳朵都微紅了。
嬴政一邊欣賞這一幕,一邊問剛才過來的內(nèi)侍,“出了什么事?”
那內(nèi)侍跪坐著在嬴政邊上,回道:“剛傳來消息,魏國伐韓。”
葉煜本就離嬴政很近,這句話自然聽到了,頓時徹底清醒,神色也嚴(yán)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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