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葉煜將自己的打算與諸將說了,倒是沒有誰反對。因為打仗的要素無非就是這些,秦國本是趁著楚國士氣不行才意欲伐楚,若是自身士氣比衰弱的楚國還差,如何贏得了?
不過走哪條路攻楚是個大問題。
在嬴政繼位之前秦國的國土范圍就已經(jīng)到了南陽郡。南陽郡并不繁華,它原本是楚國的邊關(guān),北邊有群山作魯關(guān),更在此基礎(chǔ)上設(shè)有專門抵御西邊和北邊的楚長城,其形狀成“門”字形,中心為宛城。
原本大家的意見是以南陽郡的宛城為中心,從這里東進可直達楚國的都城巨陽1,并且攻守兼?zhèn)洌M退自如,就是三晉打過來干擾也能擋住,這路子最適合穩(wěn)扎穩(wěn)打。
但如今葉煜卻想到了另一條。
“我瞧著從陽翟、岸門入水,順穎水而下,便可直達巨陽。”葉煜的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條從左上到右下的斜線。陽翟和岸門是早幾年被秦國打下來的韓國城邑,正是葉煜為了不被以五城換到魏國去的那次。
既要滅國和普通的伐楚不太一樣,普通的伐楚要的是城邑,多半是能打多少是多少,但是滅國講究的是擒賊先擒王,就算被楚王逃了,攻下都城也算是贏了大半。
蒙武聽后說道:“我等固然舟師齊備,可若論水上作戰(zhàn),如何比得了荊楚?”
樂叔也道:“若順穎水而下,路到半途必被東之陳邑、西之陽城夾擊,又于江河水流之上,如何討的了好?”陳邑好歹是楚國以前的都城,守備兵力不可小覷。
蒙恬看了看地圖,忽然道:“便是能過了前頭夾攻,但是穎水經(jīng)項地,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項地就是項氏一族的封地,說不定是比巨陽還要難啃的硬骨頭。
王賁卻想了想道:“將軍可是想要作障眼法?項燕此人久經(jīng)沙場,不似尋常人那般輕敵,假使他得知將軍欲行此路,必不會當做不經(jīng)之談,口稱荒誕,反倒會覺得將軍當真會如此行事。”
葉煜含笑點頭,“不錯。”
一旁的蒙恬雖然明白葉煜的打算,可心中仍舊存有疑惑,“將軍未曾與那項燕交手,因何而知他會中計呢?倘若他心存輕蔑,亦或者同尋常將領(lǐng)一般,覺得您順穎水而攻法經(jīng)不得推敲,不中計又如何?”
替他解答的倒不是葉煜,而是已經(jīng)想通,并展露笑意的樂叔,“旁人來使,他不定會中計,但若是我等此番主帥卻是最善詐計的葉將軍呢?”
聽到樂叔的評價,葉煜無奈地笑笑,但他所想也的確是這個理。
葉煜對韓非、春申君,所用皆是最簡陋的詐計,偏生是最為有效。項燕得知對手是他,必然有所防范,興許還等著他出計,然后反過來摸清他的動向。
余下三人也跟著松快片刻,接著,蒙武又問道:“如此一來,我等不走水路,將軍又言要先籌一勝,待短兵交接之時,他又如何不知真?zhèn)危俊?br />
“他只怕是更信了我擇了水路。”葉煜答道。
想他先前所為,凡是使詐,那絕對是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若只放個消息什么都不做,項燕才要起疑。
“那我等還是走宛城?”樂叔瞇眼看著地圖,他看起來并不滿意這條路。
走宛城是條慢吞吞的路,再好的詐計也詐不了多久,說不定還沒等他們攻下幾座城,項燕都打個來回了。
葉煜看著地圖,在心中擬著路線。
南陽郡外原本是有幾座楚國的小城邑,但是在楚國起春申君之亂的時候被葉煜順道占了,也算是為如今清掃了障礙。
“我們先至襄城……”葉煜如玉的手指在地圖上指出一條路線。
襄城是韓國向秦國獻出的十地之一,在伐韓的時候也曾作為據(jù)點,這里距離岸門近,也離魯關(guān)近,正好可以起到迷惑的作用。要真是直白地去了岸門,這計反倒太明顯了。
楚國雖然是在秦國下令伐楚之后才開始集結(jié)軍隊的,可是因為他們本就在楚國,不需要長途跋涉而來,倒也不會手足無措,只是趕不及把交戰(zhàn)的場所挪到楚國外面去了。
不過秦國于襄城落腳卻是讓他們看不懂了,這到底是要攻韓還是攻楚?
帶著三十萬大軍在襄城,這就算是攻韓也要不了多久。
楚國這邊因為形勢不明沒有輕舉妄動,韓國那邊也是心中沒底,韓王連連向韓非去信。
之后,秦軍突然分成兩股,一股去向北邊的陽翟、岸門,另一股去向魯陽,似是要入南陽郡,讓楚軍摸不到到底哪邊是主力。
接著,便傳出了秦軍要擇水路快行的消息。
“秦軍一群旱鴨子,竟也敢走水路!”楚國幾個將領(lǐng)嗤笑道。
也有人覺得奇怪,“秦軍哪里會不知道?恐怕這是惑我們的呢。”
“可平白怎么來個如此荒誕的消息?我們哪里會信?”
嘲笑過后,諸將也正經(jīng)起來。“想那葉長離的作風,這定是有詐。”
“主帥,依您之見呢?”有將領(lǐng)偏頭去問上座的項燕。
項燕方才聽他們的時候就沒有任何表示,此時也不過是抬抬眼皮,平淡而威嚴道:“他若是有詐,定然還有后招,我們先通知了穎水諸城,各處備好兵糧,且等著他的后招就是。”
一句話噎住眾人,諸將想想也對,左右不過是見招拆招,等逮住秦軍蹤影,打跑了就是。
不過正被楚軍“翹首以盼”的葉煜,此時卻還未真正進入楚國的地界。
他率軍過了魯山,卻未入魯關(guān)至宛城,而是接著地形優(yōu)勢,順著原楚長城外圍行軍,先至葉城,又順至舞陽,渡了潕水,再南下悄然入了合伯。
這次不需要故意傳消息出去,所以行軍時葉煜下了嚴令,任何人不得脫離大軍,成伍而行,令行禁止,凡是離隊的一律挨軍棍。
附近都是秦國的都城,探子若想傳出消息,沒人接應(yīng)只能當逃兵,但抓得嚴,同伍同什的人都怕連坐,他也逃不出去。
行軍到了合伯之后,葉煜才下令扎營安置,可軍紀仍然管得嚴,巡查的人數(shù)直接翻倍。
慣例的,扎營之后開始點數(shù),主帳里頭也開始準備下一步了。
“頭一仗可得好好打,只遣偏將會不會少了些?將軍這回因著計策不便出戰(zhàn),可還有我們呢。”蒙武聽說葉煜只打算派偏將去,有幾分不放心。
“我當初伐韓攻城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偏將而已。”葉煜解釋道:“而且這樣也好最大限度的產(chǎn)生士氣。”
沒個將領(lǐng)率領(lǐng),只幾個偏將領(lǐng)兵都能破了楚國的城,如此才能讓他們看到楚國并非他們想象的那般強勁。
通常來說第一城都是最好拿的,畢竟占了個出其不意。葉煜又給秦軍塑造了好條件,行軍時也沒一日落下過訓練,軍紀也調(diào)|教了,前頭沒有大敵,若是這樣區(qū)區(qū)一個棠溪都拿不下來,那他還是立刻上書請班師回朝得了。
完美如他預期的那樣,就算是最麻煩的攻城戰(zhàn),秦軍也只出了五萬人就把棠溪拿下了,甚至速度比葉煜想象的還快些。
毫無疑問,秦兵士氣起來了,但因為棠溪不是大城,他們也不會傲過頭,只覺得楚國毫無防備,或者說防備不堪入目,沒有傳聞的那么厲害。
盡管只是一場小勝,可卻是頭陣,葉煜還是寫了戰(zhàn)報著人送回去。
嬴政看著帛書上方正的字跡,端詳了好一會兒突然問趙高,“我記得葉子嬰也該開蒙了。”
趙高如實答道,并說了夫子的名字。
嬴政點點頭,“葉侯府里沒個主事的人,這孩子是住夫子家了?”
這也是葉煜臨行前才發(fā)現(xiàn)的問題,家里雖然有趙誠管事,可到底沒個主人,他原本是想將子嬰退托付到樂間家里,竟被人小鬼大的子嬰拒絕了,說是要在家里等著他回來。
拗了一番拗不過他,葉煜也唯有放棄,只托了平日里最得閑的張蒼有空去看看他。
趙高也把這事說了,他知道嬴政對葉煜的關(guān)注度很高,平時也總是搜羅著葉煜的消息,以便回復嬴政冷不丁的問。
聽了后,嬴政對子嬰起了點興趣,想起他還從未見過子嬰,便讓趙高去把人帶來。
子嬰小小年紀就算是入宮趙誠也不敢獨自放他去,就跟著一起來了。他本是宮里出來的,路上給子嬰說了不少注意事項,因此這小家伙到了嬴政面前也沒半點膽怯,有模有樣地行了禮。
嬴政看過去,首先注意到的自是那水靈靈的大眼睛,長相還小看不出什么,但那雙眼睛竟也是一雙桃花眼,和葉煜極為相似,若是沒人提醒,旁人估計真要以為他們是父子了。
“你……”嬴政皺著眉頭,心里生怒。
小子嬰就算先前不膽怯,這時候也被他嚇到了,退后了一小步。
嬴政這才想起,他那個叛變的弟弟也有一雙和葉煜極為相似的桃花眼,初見時他就因為這個沒對葉煜生出半點好感。
“帶他去見扶蘇吧,扶蘇跟我提過幾次他先生家的小師弟。”嬴政知道自己剛才嚇到子嬰了,干脆不多留了。他也是能從趙高的復述里聽出葉煜有多么寵愛這個孩子的,沒打算真唬著他。
趙誠上前恭敬應(yīng)下,并牽著子嬰出去了。
另一頭,得知了秦軍攻下棠溪的楚軍終于要出擊了。
“這秦軍到底是在穎水還是棠溪?”有將領(lǐng)困惑道。
邊上一人說道:“棠溪的自然是秦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宛城里出來的。”
聯(lián)想到先前可能有詐的消息,這些人也摸不準了。
席上的項燕這回沒等這些人發(fā)問,直接下令,“擇十五萬人去陽城。”
底下有將領(lǐng)領(lǐng)命,也有將領(lǐng)問:“主帥覺得葉長離果真在穎水?”
孰料項燕竟目光閃爍著,似是在深思,沒有給個回復。
領(lǐng)命的將領(lǐng)問道:“主帥去何處?”
項燕過了片刻才緩緩回道:“我領(lǐng)二十萬軍于上蔡。”
下面的諸將卻覺得奇怪,但想想項燕分兵的舉動,猜測他也摸不準秦軍糾結(jié)在哪里,只疑惑他既留大頭,又自己留下來的舉動。
項燕的確不知道葉煜用的是哪種詐,戰(zhàn)場上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秦軍應(yīng)該在穎水,可他卻冥冥中有種感覺,秦軍就在棠溪!
而此時位于棠溪的秦軍主帳里,葉煜也正和諸將商討著。
“下一步直襲上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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