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婚后生活開始 三合一
“回稟大人,夫人已經歇下了。? ?一看書 ”丫鬟道。
冀臨霄一怔,朝丫鬟們擺手,示意她們只留個值夜的,余下的都回去休息。
想著夏舞雩歇下了,他身上的酒味又對她剛康復的身體不好,冀臨霄放低腳步,默默離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低聲對值夜的丫鬟說:“夫人中途要是醒了,就伺候她更衣入寢!
丫鬟點頭答是,心里卻存了些想法不吐不快,她走到冀臨霄跟前,小聲說:“今日可是大人的新婚,把夫人一個人留在洞房,夫人會不會覺得是受了冷落……”
冀臨霄唇角抽了抽。受冷落?若他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個良家女子,自不會讓她獨守空房?煽椘G……冀府這些人不知他們兩個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自然不明白他現下的行事了,他也不想解釋。
“照我說的做。”給丫鬟留下命令,冀臨霄雙手負后,無聲離去。
洞房內,夏舞雩在大紅色的床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扯開被子,抱著繼續(xù)睡。隱約知道蠟燭還燒著,不知自己又這樣睡了多久,直到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忽然劃過一道銀芒,閃電如蛇,引來雷聲滾滾,那低沉轟炸的雷聲一瞬之間擊到了夏舞雩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地方,她猛地驚醒,一睜眼就看見窗外又一道閃電劃過,雷聲轟鳴,夏舞雩驚叫一聲,從床上滾了下來。
雷聲!
閃電!
她最怕的東西!
她永遠不會忘記,十六年前,那個電閃雷鳴的夜晚,燕國鐵騎攻入蓬萊的皇城,馬蹄踏碎他們的故園,泛著寒光的刀刃和劍戟,奪走了她一個又一個親近之人的性命。
那時候,她躲在母后的床下,親眼看見母后被一群畜.生挑斷手腳筋脈,按在桌子上蹂.躪至死。母后渾身都是血,還有血混合著臟污的東西從她的雙腿間流出來,母后直到死都還使勁的睜著眼睛。
母后的宮女們也都沒有逃過劫難,她們一個個的被扒掉衣服,被輪番侮.辱,最后被劍刺穿了身體,挑出了腸子!她們的腸子從豁口里出來,一路蜿蜒著絞在一起。她怕的渾身哆嗦,難受的不停的哭,那些眼淚混著鼻涕,黏糊糊的粘在臉上,她看著滿殿的死人死不瞑目,聽著侵略者們放.蕩的、慶祝的笑聲!
然后,她被他們發(fā)現了。
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深夜,他們將她從床下拖出來,踩著她瘦小的身體,放聲的笑。
他們用劍,在她身上劃出一條條傷痕,她看著自己的血流了滿地。
她只能哭,一個四歲的孩子,只能哭。
她連掙扎的力氣都不具備。
那些人將她倒著提起來,像剝果子那樣,剝掉她的衣服,扔她在地上,哈哈淫.笑著看著她。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們開懷的嘴臉,永遠記得他們說過的話:“她是剛才那死掉女人的女兒是不是?哈哈,蓬萊最小的公主吧,美人的女兒也是美人,老子嘗過宮里這么多美人,還沒試過這么小的美人呢,哈哈……”
那些話,像是詛咒般惡毒。
那些人的臉,是她從沒有見過的禽.獸般的面目。
電閃、雷鳴,劃過夜空的銀芒點亮整個皇宮,那瞬間照出的是累累尸骨,是血流成河。
雷鳴的轟響也蓋不住皇宮里的慘叫,那是尸山血海,是人間地獄……
紅色的嫁衣被滾出了層層褶皺,夏舞雩抱著自己的身體,在地上連滾帶爬,瘋狂的尋找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年,她無處藏身,被母后塞到床下,卻還是被那些人發(fā)現,掐著她的腳踝把她拖出來。
不要殺她!不要靠近她!滾!都滾開!
她跌跌撞撞的跑著,撞倒了椅子,撞倒了衣架,又被自己的嫁衣絆到,重重的摔在地上,抱著身軀瑟瑟發(fā)抖著蠕動。
洞房外那值夜的丫鬟這會兒已經睡著了,突然被房內的響動吵醒,怔了一怔,起身想要敲門詢問夏舞雩,不妨頭頂閃電劃過,一道響雷炸開,蓋過了屋內所有的聲音。
她仰頭,見大雨傾盆而下,雨勢大的像是把天整個翻了過來,滂沱的雨聲夾雜雷鳴,阻隔了洞房內的所有聲音。
丫鬟聽不見了,靠在門板上,歪著腦袋昏昏欲睡。而一門之隔,夏舞雩哭著抱緊自己,朝著一個柜子撲過去。
柜門被她打開,里面的衣物器具被她瘋狂的扒拉出來,她邊哭邊扒,跪著從余下的衣物器具上爬過,爬進了柜子里縮成一團。
窗外,閃電、雷聲、大雨。
柜子里,無助、顫抖、哭泣。
一整夜,支離破碎……
***
翌日,當冀臨霄在凌亂的洞房里找不見夏舞雩時,整張臉繃的嚇人。
昨晚值夜的丫鬟跪在地上,灰溜溜的低著頭,很是自責的說道:“雷雨聲太大,小的不知道房間里發(fā)生了什么,但小的確定夫人是沒有踏出房間的……”
冀臨霄惱怒的瞪了她一眼,視線在房內徘徊。翻倒的椅子,散架的衣架,掛在桌腿上的嫁衣殘片……昨夜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視線,掃到了角落里的衣柜。
那衣柜前全是衣物和器具,均是原本放在柜子中的。堆疊整齊的衣物,凌亂的灑了一地,冀臨霄看向柜子,柜門露出窄窄的一條縫,縫隙里伸出一點艷紅色,正是一角嫁衣。
冀臨霄不禁心頭一緊,抬腳大步過去,邁過那些衣物器具,停在衣柜前,打開柜門。
柜門開了,原本黑漆漆的柜子照進陽光,將柜子里的人照得清清楚楚。
冀臨霄委實嚇了一跳,身形僵了半晌,才蹲下身,吃驚的看著衣柜里的夏舞雩。
她睡著了,低著頭,把半張臉埋在嫁衣里。他能看見她早就亂了的頭發(fā),金銀首飾掉在腳邊,有些掛在嫁衣上,青絲凌亂披下,把她的另外半張臉也蓋住。
柜子狹小,她卻蜷縮成更緊更小的一團,雙臂還保持著抱著自己的姿態(tài)。
冀臨霄仿佛忘記了呼吸,半晌都還是驚訝的、心疼的表情,眉頭緊緊的皺著,艱難的凝視柜子里的人。
他緩緩的抬手,小心的將她臉前的頭發(fā)撥開,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的,看見她蒼白、充滿了痛苦的小臉。白皙的臉,白的像是夏末殘蝶那脆弱的翅膀,殘留著還未全干的淚水,將妝容破壞得徹徹底底。
冀臨霄仿佛聽見內心深處傳來沉沉的一聲鈍痛,襲遍全身,令他抬起的手在她的臉頰邊發(fā)抖,欲落不落,竟不知該如何觸碰到她。
昨夜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為什么要把房間弄得如此凌亂,又為什么要跑進柜子里?
他沉思著,不知不覺加重了喘息,那只手終是小心翼翼落在了她的眼角,將一滴淚珠勾去。
這動作驚醒了夏舞雩,她發(fā)出痛苦的低吟,令冀臨霄身子一僵,定定凝視著她。她睜開眼,茫然的看著曬向自己的朝陽,茫然中夾雜著還未散去的濃濃痛苦,對上冀臨霄心疼的、探究的表情。? 壹????看書
“你……”
“大人……”
冀臨霄喉結滾了滾,道:“有話待會兒說,我先抱你出來!
夏舞雩看著他,想動,卻渾身僵的動不了。冀臨霄一手繞過她的,一手攬過她膝下,小心翼翼將她抱了出來。這身子纖弱冰冷,他一下子就能感受得到,心里不免疼惜了些許,他把夏舞雩放在了床上。而她僵硬的身體連坐都坐不穩(wěn),一坐下就歪向冀臨霄,他只得騰出一手,將她攬在肩頭。
“怎么回事?”冀臨霄問。
夏舞雩靠在他肩上,思緒回到昨夜,想起電閃雷鳴,便知道自己是老毛病又犯了。她無力的喃喃:“沒什么,我有夢游的習慣,昨夜恰好發(fā)作了而已!
夢游?這個答案冀臨霄是不信的。夢游的話,怎會看著那么痛苦,還流眼淚?他覺得,她似乎是哭了一整夜的。
“大人,給你添麻煩了,我沒事。今日該是去拜見你義父義母了吧,我收拾一下就可以走,請大人稍等。”
見她要起身,冀臨霄攬住她身子,說道:“你先睡一覺,看你昨晚定是沒睡好!
“不妨事,大人,我睡得很好。”
冀臨霄皺眉,思忖了會兒,說:“那就先吃點東西再出發(fā)。”
“嗯!毕奈桷С读顺蹲旖牵尸F一抹單薄無力的笑。
昨晚那樣折騰,整個人胃口極差,早飯沒吃下多少東西。夏舞雩勉強給自己塞了碗白粥,便回房去梳妝打扮。有時候,她會慶幸自己擅長畫這種濃艷無比的妝容,比如說現在,她就靠著這樣的妝容掩蓋了所有的倦色,也包裹住自己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保護著這塊心田不被任何人踏入進來。
梳妝打扮妥當,她隨著冀臨霄上了馬車,去往冀明鶴的住處。
在那修竹掩映、海棠繞墻,長滿地錦和青苔的古樸院落里,她跟在冀臨霄身側,走過紋路淺淺的青石板轉,走入正堂,跪在了堂前的一雙主人面前。
接著,頭頂上傳來一道蒼老沉穩(wěn)的聲音:“抬起頭來,讓咱家瞧瞧!
夏舞雩依言抬起頭,入目的是端坐的冀明鶴。他的眼睛很亮,瞳孔深邃而凝視,細細將她打量,他的每一分目光都精細的仿佛能看穿她的內心。
“義父!毕奈桷纳迫缌鞯膯镜馈
“嗯,好!奔矫鼹Q笑了笑,“過來義父這邊吧。”
“是!毕奈桷б灾t恭的姿態(tài),來到冀明鶴的面前,再跪好,“兒媳見過義父義母,給義父義母敬茶。”
立刻有丫鬟端了茶來,夏舞雩雙手捧過茶,相繼奉給冀明鶴和冀夫人。
冀明鶴笑著接過,給了夏舞雩紅包,側臉問冀夫人:“你看織艷,覺得怎樣?”
冀夫人是冀明鶴娶的寡婦,門第不高,沒什么架子,與冀臨霄也無母子感情。她只看著夏舞雩笑道:“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多謝義母的夸贊!毕奈桷θ蒽t腆,從冀夫人的手里也接了紅包。
倒是夏舞雩在起身退回到冀臨霄身邊的過程中,瞧見側廳的門洞后面扒著個小姑娘,看年紀,比她小些,看穿著打扮,大概是冀夫人嫁過來時帶著的那個女兒。
“巧巧,你偷看做什么?”冀夫人發(fā)現了女兒。
冀巧巧本就不好意思出來,又見夏舞雩姿容絕佳,當真是自慚形穢,此刻聽得自己被發(fā)現,馬上紅著臉跑走了。夏舞雩只當是個小插曲,不予理會。
“織艷!奔矫鼹Q突然點了她的名字。
“你隨我走走,咱家有話和你說。”
“是!毕奈桷Э觳竭^去,主動攙扶起冀明鶴,回頭望了冀臨霄一眼,隨著冀明鶴走去后院。
這座宅子很僻靜,走在院里,聽不到什么院墻外的聲音,偶有犬吠聲,還隔得很遠。
夏舞雩亦步亦趨,照顧著冀明鶴的步速。一團五葉地錦松松垮垮的爬在院墻上,冀明鶴停住,盯著看了會兒,悠悠說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夏舞雩見他停下,便輕輕松開他,回道:“義父莫不是在想,轉眼之間,膝下的孩子也成家了。”
“不……我是在想,原來,有些人已經離開了這么久了。”
夏舞雩聽得出“離開”兩字的意思,乖覺的不再說話。
“咱家聽說,你是三年前來帝京的!奔矫鼹Q忽然說起。
“是,兒媳自小父母雙亡,從前是流民,三年前到了帝京后,被軟紅閣收下做起了舞妓!
“嗯……臨霄也是這樣說的!奔矫鼹Q凝望著院墻上的地錦,說道:“你從前,不叫織艷吧。”
“是!
“哦……那你可以和義父說說,你本來的名字嗎?”
本來的名字,這如何能說?夏舞雩心中不禁苦澀,面上不動聲色的說:“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沒有別的親人,所以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是嗎,你原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奔矫鼹Q緩緩扭過頭來,瞳底像是點著兩盞燭火,明明鑿鑿的看入夏舞雩的眼。
“織艷,你為什么要說謊呢?”
夏舞雩頓時心頭一緊。
“咱家在宮中那么些年,不說火眼金睛,至少有些東西還是看得出來的。”冀明鶴道:“臨霄說,你嫁給他是因為渴望榮華富貴,但我看得出來,你在說謊,我看得出,你不是個會動心于榮華富貴之人!
夏舞雩的心一陣緊過一陣,真不愧是在掌印太監(jiān)之位上平安熬到退休的人,冀明鶴的這雙眼,和火眼金睛也差不離了。
“義父明鑒,兒媳……是真的不愿再倚門賣笑,是真的……想過尋常女兒家相夫教子的生活。”
“那你怎么會說服臨霄娶你?臨霄那孩子我了解,他討厭青樓女子。”冀明鶴聲音不大,卻無比清晰的傳入夏舞雩的耳中,“你……是不是握有他什么把柄?”
“義父過慮了!
“咱家沒有過慮,臨霄說,你已經是他的人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如果是真話,我知道他不會主動碰你,所以只能是著了你的道;如果是假話,那么,他大概是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了。”
夏舞雩一時啞口無言,冀明鶴只用了短短的時間,就將她看得一清二楚,姜還是老的辣,這段數差得真是太大了。
低下頭,垂眼看著地面,不再作聲。她知道再說什么也沒有用,只會越描越黑。
冀明鶴靜靜的打量著夏舞雩,良久,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夏舞雩稍稍抬頭,平靜的與冀明鶴對視,冀明鶴笑了笑,忽然說道:“臨霄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夏舞雩眼底閃現些詫異。
冀明鶴說:“他和你一樣,從小就失去了親生父母,沒有人愿意收養(yǎng)他。我想將他收到膝下,奈何我是個宮里的閹人,沒法將他帶進宮,只好通過朋友的關系,把他送到幾十里外的一位隱士高人門下。”
夏舞雩想到冀臨霄的武功,心忖那位隱士高人約摸就是他的師父。
“可惜啊,數年前,那門中出了叛徒,將同門全都毒殺了,那位隱士高人也不幸罹難,只有臨霄一個人僥幸活了下來,卻也傷的不輕!
夏舞雩一驚:“后來呢?”
“后來,臨霄拖著一身傷來到帝京,怕給我添麻煩,沒知會我。再后來,他瞞著我參加科考,入了都察院供職,憑著本事和盡職的態(tài)度,得到英宗認可,坐到了今天的位置。這其中有多少苦,我是難以數說的,但我想,這和你奪得花魁的位置一樣,都付出了旁人難以想象的努力吧!
夏舞雩靜默。
“織艷,雖然我不知道你嫁給臨霄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不會干涉,只想做一個請求。”
“義父要請求我?”
冀明鶴緩聲道:“我只請求,你能好好待臨霄,不要做任何傷害他的事!
“這一點,我會的。”她是恩怨分明之人,冀臨霄不曾傷害于她,她也定不做傷害他的事。
冀明鶴得到滿意的答案,笑意淡浮,再度將目光投向爬滿青苔的院墻。
起風了,秋風微涼,他幽幽道:“去吧,記住你今日對義父的承諾!
“兒媳明白,義父,我告退了!
“去吧……”
夏舞雩后退了幾步,在轉身的一刻,似乎聽見自己心中有石頭落地的聲音。
方才被冀明鶴揪出的那一瞬,真是緊張死她了。還好,冀明鶴沒有多問。
沿著來時的路,走向正廳,一路上夏舞雩都覺得冀明鶴在盯著她后背看,她不敢掉以輕心。
在靠近正廳的時候,她瞧見冀臨霄和一人在前方說話,仔細一看那人裝束,原是冀祥。想必是冀祥知道今日冀臨霄會來此,便請假出來恭賀。
果不其然,冀祥一個眼尖看見夏舞雩,忙丟了冀臨霄小跑過來,噗嗤噗嗤喘著:“小**子小**子!還記得我不?我是義父的干兒子冀祥!”
冀臨霄感到腦后有烏鴉飛過,沉下臉道:“亂喊什么!還不把‘小’字給去了!
“。堪!對、對!霄哥說得對,是**子不是小**子。”冀祥春光明媚,給夏舞雩做了個大大的揖,“**子好,恭喜**子賀喜**子,祝**子和霄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冀臨霄臉色更難看。
夏舞雩自問臉皮還是厚過冀臨霄的,她笑道:“多謝冀少監(jiān)。”
“對了!毕奈桷枺骸澳銈冊谶@里說話,可是義母已經離開了?”
“沒有呀!干娘還在正廳!是剛才來客人了,徐大人家的側室,跟干娘是朋友!”
“徐大人?”夏舞雩盯著冀祥,“哪個徐大人?”
“就是樞密院的樞密使徐桂徐大人!”
徐桂!
這個名字觸及耳邊,宛如猛虎揚起利爪,狠狠在夏舞雩的心口刨出三道爪痕。心隨之劇痛,痛苦的同時,又似有一束勁草要從傷了的地方破土而出,瘋狂的生長蔓延。
想起宮宴那日沒能殺掉徐桂,就似身體里被埋了一根刺,時時刻刻折磨著她。她要多謝蒼天保佑,讓她這么快又迎來了新的機會,她說什么也要將機會把握!
“既然是義母的朋友來了,我也應當去問候,方能不失德儀!毕奈桷蚣脚R霄,臉上美艷的笑容無懈可擊。
冀臨霄點頭,她再一笑,施施然而去。
徐桂的側室是嗎?她在心中幽幽的說:對不起。
很快夏舞雩就見到那位側室,娘家姓胡,與冀夫人年紀差不多。這胡氏也是小門小戶出身,嫁給徐桂,只能做側室。見了夏舞雩,胡氏倒是喜歡,更多的是對她年輕貌美的艷羨,不禁拉著夏舞雩的手,熱情的很。
夏舞雩自然也熱情的侃回去。
一來二去,兩人說開了,夏舞雩便把冀明鶴一個人在后院這事說給冀夫人,冀夫人只當夏舞雩是好意提醒,便找冀明鶴去。如此,夏舞雩得到了和胡氏獨處的時機。
夏舞雩動動鼻子,凝神似的,問道:“夫人這衣裳好香啊,是用的什么香方?”
“哎,還能是什么啊,左不過大街上賣的玩意兒,不值一提。倒是少夫人你……”胡氏也嗅了嗅,“你衣裳的香氣很特別,我從沒有在別人身上聞到過。”
夏舞雩笑語嫣然:“說來慚愧,我這熏衣的香餅,是托人從西域樓蘭弄來的,聽說是樓蘭寵妃找專人調制而成。她用了此香后,樓蘭王甚是喜歡,如今那寵妃已經是王后了!
“竟有這等事?”
“我一開始也不信呢,后來一打聽,還真有此事。說是這種香里添加了些男人喜歡的味道,熏在衣服上,就是能有將男人留在房里的作用。”夏舞雩不好意思的說:“我家大人就很喜歡我用這熏香,所以……夫人別笑話我就是了!
聽了這話,胡氏哪里還會笑話夏舞雩,只心想著這熏香真有將男人留下的作用嗎?若真如此的話,那她便要借著這熏香多分些老爺的寵愛,這樣才能踩在后宅那些個女人的頭上。
胡氏想了想,舔著臉,堆起誠懇的笑容,問夏舞雩:“少夫人,你這香餅,能不能給我一小塊試用一下?”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夏舞雩言道:“當然可以,我那朋友曾在樓蘭王宮里當了幾年畫師,被賞了好多奇珍異寶,包括這香餅,足足有一兜子多。他送了我一半,我這三年都沒用完,正巧今天身上就帶著半塊呢,這便送給夫人。”
“真的?”胡氏面露喜色。
“夫人你別這么客氣,你是我義母的朋友,便是我長輩,這香餅就當是我孝敬你的!毕奈桷дf著,把半塊香餅取了出來,執(zhí)起胡氏的手,將香餅放進她掌心,“夫人只需在午時前后焚香熏衣即可,這香味經久不散,熏一次足可管上好幾天!
“哎呀,真是太好了!少夫人,謝謝你啊!”
夏舞雩唇角輕揚:“夫人千萬別客氣,再客氣就是折煞我了!闭f罷又湊近胡氏,低低求道:“只是,夫人得答應我一件小事呢,若是徐大人問起夫人這香餅從何而來,還請夫人別說出是我給你的。”
“這是為何?”胡氏正咂摸著香餅,聽到這話,有些詫異的望著夏舞雩。
夏舞雩雙手揪著衣擺,難為情的說:“徐大人與我家大人共仕廟堂,下朝了少不得交流閑談,要是徐大人無意間說出我給了夫人香餅的事,我怕我家大人會將我審問一通。他的做派你也知道,昨晚洞房還先把我審問了一番才行事的,我怕死他這股勁了。”
這謊話說的還真自然,夏舞雩表面上難為情的低下頭,心里卻將自己腹誹了一遍。
胡氏卻是信了,還在心里竊笑了下夏舞雩此刻羞答答的樣子,臉上正色道:“少夫人放心,你的這個要求我一定辦到,不會告訴我家老爺的!
“夫人可一定要說話算話啊,我是真的怕我家大人問起,他審問人、彈劾人的樣子,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胡氏點頭如擊鼓:“放心吧放心吧,我要是對老爺多提半個字,就罰我事事不順,行不行?”
夏舞雩忙搖頭:“夫人可莫要咒自己!我信,我信夫人!”
胡氏喜不自勝,只覺得今日來此真是來對了。
恰逢冀夫人回來,與胡氏敘話,夏舞雩立刻找個借口退開,恭順的行禮。
身后,胡氏因承了夏舞雩的恩情,主動在冀夫人面前說夏舞雩的好話。而夏舞雩這個當事人,卻在走出正廳后,花容一寸寸的冷下來。
什么樓蘭寵妃用的熏香,什么能吸引男人留在房里……這香餅是她自己調制的,功用是凝神冷靜。那些說給胡氏的話,都不過是她編出來的而已,為的就是牽引胡氏主動管她索取香餅。畢竟,后宅里的女人們爭男人寵愛再尋常不過,胡氏的這點小心思,她又如何不知?
心中忽的閃過一道思緒,如今,她也算是后宅里的女人了吧。說來諷刺,這世間那么多一心撲在丈夫身上的女子得不到丈夫的專寵,而自己那個契約丈夫,卻早在中秋那晚就說過,會忠于她。
是不是很諷刺?
她笑出聲,望著眼前斑駁的景致,又緩緩的斂去面上一切表情。
好了,胡氏收了那塊香餅,第一步算完成了。
待胡氏回去,用了那香餅熏衣,與徐桂接觸,久而久之,那熏香就會積累在徐桂肺腑中。熏香自是無害,但,待她后續(xù)的步驟完成,便定教徐桂與頭先死的那三位大人一般,厲鬼勾魂,唯有暴斃!
***
回到冀府,疲憊一股腦的襲來。連冀臨霄都看出濃艷的妝容遮不住夏舞雩的倦色了,遂讓她吃點東西就歇下,好好補個覺。
夏舞雩卻是沒胃口,想直接休息。
打發(fā)了冀臨霄,正欲回屋,突然一顆小石子不知從哪里飛過來,落在她腳下。
她駐足,彎腰低身,撿起這枚小石子看了看,眼底深了深,四處張望。不多時,就看見又一顆小石子從院墻外飛進來,落在她旁邊的草叢里。
夏舞雩整理了一下儀容,快步來到冀府的小門,確認四下無人,推門出去,走向方才小石子飛來的位置。
院墻外,應長安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個廢棄的板車上,嘴里銜一根草標,手心手背輪流掂起幾顆石頭,自得其樂似的。
瞧見夏舞雩來了,他揮揮手道:“我就知道,小師妹會找過來的!”
的確,她剛接收到小石子,就知道是應長安丟的,這是他們在罌粟谷養(yǎng)成的怪毛病,喜歡撿石頭扔,讓對方來找自己,這樣自己就能少走幾步路。
夏舞雩輕哧一聲:“小時候這樣就罷了,現在都多大的人了,還來這一手!
“這你就不懂了吧?朝花夕拾,這叫人生的樂趣!樂趣啊,你懂不懂?”
真不懂。
“你喊我什么事吧?”
這回換應長安輕哧:“我說小師妹,師兄我擔心你初作人婦不適應,特意來探望慰問你的,你就這態(tài)度?”
夏舞雩心里是感動的,只不過面對應長安,早習慣了用壞臉色:“我很好,沒什么不適應的,御史大人是個老實人,即便不喜歡我,骨子里那些教條也會令他忠于這段婚姻!庇謫枺骸爸拔液湍阏f過,想給鄭長寧送些私房錢教她存著,你去送了嗎?”
“送了。”應長安嘴上一噗,嘴里的草標嗖的一下飛了出去,“她不要,我就自己揣著了。”
“她不要?”
“你覺得她會要嗎?”
似乎的確不會要,以鄭長寧的性格。
夏舞雩有些愧疚,或許,她這行為還會讓鄭長寧覺得是受了侮.辱吧。怪她沒想清楚,著急了,這事辦得有失水準。
“不提鄭長寧了!毕奈桷дf:“應師兄,有件事我不方便時刻盯著,得請你幫忙!
“小師妹你盡管說!
“幫我找丐幫的弟兄們盯著徐桂府上的側室胡氏,將她后續(xù)的動向都告訴我。”
“行!”應長安站起身,撐了個懶腰,“師兄我這就去幫你做!怎么樣,夠意思吧?”
“夠意思!毕奈桷Оl(fā)自內心的笑道。
“不過,小師妹,有件事我得知會你一聲。”應長安突然嚴肅起來,看著夏舞雩,“沐師兄這兩天就能收到我的信,他看了信,定會來帝京找你。你想想怎么面對他吧。”
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飄散殆盡,夏舞雩不禁咬了下唇一下,笑得有幾許頹。骸叭绻梢缘脑挘艺嫦M鍘熜衷僖膊灰姷轿!
“你知道這不可能!睉L安道:“你是他心里最寶貝的人,好好想想到時候怎么給他解釋你和那混蛋御史的事吧。”
***
心里有些亂,擾得一陣糾結。
夏舞雩躺在床上,一想這事,就覺得更亂。
她費了好半天才得以睡著,補足了昨晚缺的覺,爬起身,才發(fā)現天將黃昏。
這會兒肚子發(fā)出咕咕的響聲,是真餓了,夏舞雩穿好衣服,用一支老榆木簪子將青絲隨意綰在腦后,去廚房找吃的。
從廚房大娘那兒拿了糕點,想起冀臨霄這會兒估計在書房忙碌,便拿了個托盤,盛著稀粥和糕點,去了書房。
黃昏的余暉把半邊天映作柔軟的橘紅,夏舞雩在書房門口碰上了前來送茶的小廝,她將茶水一同接過,小廝推門,請夏舞雩進去。窗子曬進來的夕陽灑在冀臨霄背上,逆光在他身前的桌案宣紙上投下影子,也將他籠罩在暖紅中。他總是這般認真,執(zhí)筆在紙上寫寫頓頓,眉骨時而皺起,時而放平,眼睛很亮,亮的好似能讓人深深的陷進去。
“大人!毕奈桷лp輕的喚道,她走過去,“晚飯和茶水都到了,大人要不要用些?”
聽得她聲音,冀臨霄感到意外,瞥她一眼,說道:“放這兒吧!
夏舞雩照做。
冀臨霄左手順勢端起茶杯,正要喝下,卻似想到什么,茶杯停在嘴邊,他望著夏舞雩:“你……休息好了嗎?”
“休息好了!
“你渴不渴,飲過水嗎?”冀臨霄放低茶杯,“要是沒喝,這杯茶給你!
“我不渴。”
“當真?”
“真的,我在廚房里喝過了。”夏舞雩笑了笑。
冀臨霄這才又將茶杯送到唇邊,喝下茶水,喝茶時視線還在周圍梭巡,瞅到一個凳子,對夏舞雩說:“你搬那凳子坐過來一起吃吧!
夏舞雩這就去搬了,冀臨霄也收拾了下桌案上的東西,騰出地方,夠兩個人用飯。
夏舞雩手持勺子,在熱騰騰的稀粥里攪拌著,抬眼瞅了下冀臨霄疊起的宣紙,輕笑:“大人真是敬業(yè)!
“食君俸祿,自要上無愧于君,下無愧于民,這都是分內事。”
夏舞雩想了想,問道:“中秋那晚,暗算你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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