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28一碗拌面

　　佳瑤離開的那個晚上，d市開始下雪，唐簡川捧著一杯熱茶,站在窗前借著屋內(nèi)的燈光看向外面簌簌的雪花,飄飄揚揚很快就覆蓋了地面。

　　電視里正在播天氣預報,說今天是二十四節(jié)氣里的小雪，全國將開始大范圍的雨雪天氣。

　　原來,是小雪么？唐簡川在心底算了算，從立冬早上的初見到今天,半個月,半個月確定了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怎么覺得這一切不像是真的呢？

　　會不會今晚睡一覺,明天醒來發(fā)現(xiàn)原來不過是夢一場,就像下了一場大雪，雪化了，房子還是房子，枯枝還是枯枝，單身的唐簡川,還是單身汪一只？

　　不過,跟隨焦點訪談片頭曲一起響起來的手機鈴音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夢，而且，真實無比。

　　電話自然是來自佳瑤的。其實唐簡川等這個電話已經(jīng)等了，七小時四十五分鐘二十八秒。從佳瑤上了d市開往b市的高鐵列車開始，他就在等待這個電話。

　　列車準時到達d市時，電話沒有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用完了晚飯，看完了新聞聯(lián)播，才遲遲地等到佳瑤的電話。

　　其實佳瑤很冤枉，不是她不打電話，她實在是沒有時間。

　　不知道是何妍沒傳達明白還是司機沒聽明白，佳瑤在高鐵站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也沒有看到來自工作室的車或者人。打了電話給何妍一問，司機和車現(xiàn)在在去往機場的路上。

　　眼看著就到下午的真人秀碰頭會議，佳瑤讓司機不必再往高鐵站來，她自己怕遇到午高峰也沒有打車，出了高鐵站直接去坐了地鐵，地鐵里人擠人，臉將手機從兜里拿出來的空隙都沒有。

　　此時就顯現(xiàn)出佳瑤當初將工作室辦公地點租在此處的優(yōu)點了，下了地鐵步行五分鐘就趕到工作室，此時距離碰頭會議開始只剩五分鐘，換件衣服整理妝容，待佳瑤走進會議室時，又是那個談笑風生對一切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勝券在握的佳瑤。

　　碰頭會議一直到晚上七點才算結(jié)束，佳瑤沒有跟著員工一起去聚餐，一來是怕自己在場她們放不開，二來，吃慣了唐簡川的飯菜，外頭的飯菜還真是無法入口了呢。

　　此時，佳瑤剛剛走進一家大型超市，手中推了一輛推車，一邊走一邊打電話。

　　“喂，你好。”唐簡川低沉的嗓音通過無線電波穿到佳瑤的耳朵里，讓她的心一顫，過了好幾秒，佳瑤找回自己的理智，開口講話：“是…是我，佳瑤。”

　　才開口佳瑤就有些后悔，這聲音，怎么聽起來這么不像自己呢？軟綿綿濕噠噠的，像是倒了一袋白糖水的海綿。

　　“在做什么？”唐簡川捧著茶杯坐到沙發(fā)上，拿起遙控器調(diào)低電視音量，“吃晚飯了嗎？”

　　“還沒有，開會開到七點鐘才結(jié)束，這不是一出來就到超市來采購食材了么。”佳瑤推著購物車，在一排排的貨架中間行走，偶爾停下來從貨架上拿下一樣商品放進購物車里。

　　“不要吃那些薯片泡面之類的，不健康。”唐簡川不知道想到什么，叮囑佳瑤道。

　　聽到唐簡川的話，佳瑤低頭看看手里的高麗美三連包，放下繼續(xù)朝前走，將一路的雪餅啊米餅這些全都無視。

　　最后，佳瑤在唐簡川的指導下，買了速凍水餃速凍餛飩速凍饅頭這些雖然不如現(xiàn)做的健康，但也算還好的速凍食品。另外包括雞蛋一袋、蔬菜若干、肉類若干以及調(diào)味醬若干。

　　“那我今晚吃什么呢？”佳瑤結(jié)了賬，手上提著一袋子東西上了車。

　　“你先專心開車，”唐簡川聽到佳瑤開關(guān)車門的聲音，對她說：“等你回到家我告訴你怎么做。”

　　超市離佳瑤的房子并不遠，開車幾分鐘路程而已，佳瑤就沒有掛電話，想著同唐簡川再聊些別的，雖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沒什么話說，可是一分開佳瑤就想同他講話，好像這樣兩個人就還待在一個空間里。

　　佳瑤戴上藍牙耳機，想告訴唐簡川不要掛電話，卻聽到唐簡川那頭有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然后就是唐簡川驚訝的聲音傳來：“爸？”

　　爸？原來唐簡川有父親的。佳瑤想，然后又忍不住笑話自己，沒有父親唐簡川時哪來的，他又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孫猴子。

　　然后又想起唐簡川臥室里的照片墻上有一張?zhí)聘负退�的合照，現(xiàn)在想想，兩人似乎并不相像，唐簡川是橢圓臉型，濃眉大眼五官突出，而他的父親卻是長方臉型，眉目狹長。想來，唐簡川更像他母親一點吧。

　　想到這里，佳瑤又記起那照片墻上的唯一一張?zhí)坪喆ê湍觊L女子的照片。那張照片老舊發(fā)黃，掛在照片墻的外圍。照片拍攝時唐簡川應(yīng)該才□□歲的樣子，在照相館里女子坐在一張圓椅里，唐簡川依偎在她身前。照片模糊女子的模樣看不清晰，但是依然能看出母慈子孝的天倫之樂景。

　　此時電話那頭的唐簡川已經(jīng)迎了父親唐琰進門，并接過他手里的背包，將人讓到廳里坐下。一邊倒了杯熱水一邊問：“爸，你不是說新年才回來？怎么提前了？”

　　唐琰接過兒子遞過來的水杯，沒有急著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先環(huán)視了一圈這個家。家里的擺設(shè)布置和他半年前走時一樣，甚至連放在門邊的那支魚竿還在原地落灰。

　　不過，唐琰卻有一種不同的感覺。變了。不過到底是哪里變了呢？唐琰抬起頭觀察了一下自己兒子的神色。唐簡川感受到他的目光，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又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好像沒穿錯衣服啊。

　　哦。明白了。唐琰笑了，他知道是哪里變了。空氣，這空氣中有一股甜味，戀愛的甜味，而這甜味的來源，正是坐在對面的自己的兒子身上。

　　唐琰看了一會兒，終于開口：“談戀愛了？”

　　佳瑤正倒車進車庫，藍牙耳機里驀地傳來這樣一句話，雖是疑問句，她卻聽出了肯定的意味。這句話把佳瑤驚了一跳，當即咳了出來。

　　唐琰正捧著茶杯喝茶順便等著自己兒子的回答，就聽到一陣隱約不明地吭吭聲，他抬起頭問唐簡川：“什么聲音？”

　　唐簡川不知道自己的手機還在同佳瑤通話中，因此并不明白唐琰問的是什么，看了一眼還開著的電視，說：“廣告吧？”

　　唐琰瞄一眼電視，點著屏幕說：“那么大的靜音標志你沒看到？”

　　唐簡川：……

　　此時佳瑤已經(jīng)忍住了咳嗽，正提了裝物品的袋子下車，怕再被對方聽到聲音，連關(guān)車門都是輕輕的，然后按下遙控車鎖。卻忘了遙控車鎖是會發(fā)出聲音的，在空曠安靜的車庫里，這鎖車門的聲音尤其清晰，佳瑤想要捂住藍牙耳機的通話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另外一頭。唐簡川正在想要如何回答自己的父親，而唐琰也在等著想看自己兒子會怎么說，因此唐簡川家的堂廳此刻格外安靜，而遙控車鎖的聲音就是在這個安靜的間隙傳到唐簡川的手機上的——雖然他的手機沒有開外揚，可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那樣清脆的聲音，兩個人都聽得清楚。

　　這一次，唐簡川可不敢再說是電視里的廣告聲了，卻也一時想不出什么合適的答案。

　　唐琰欣賞完了自己兒子窘迫的神情，終于大發(fā)慈悲：“我餓了，去下碗面吧。”

　　唐簡川得了赦令，幾乎逃一般似的去了前頭廚房。等進了廚房找出面條放進水里煮了，這才暗自嘀咕：不就是談戀愛么，又不是沒有過，怕什么呢？

　　心中才嘀咕完，立刻想起來手機似乎還在通話中，立刻從兜里摸出手機來放到耳邊：“佳瑤？還在？”

　　佳瑤那頭才進家門，剛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就聽到唐簡川的聲音想起來，就應(yīng)了一聲還在。然后發(fā)現(xiàn)，唐簡川和他父親的聲音很像嘛，只不過唐父的聲音聽起來多了一絲滄桑感。

　　唐簡川問佳瑤今晚想吃什么，佳瑤看看堆滿桌子的東西，把自己買的食材一樣一樣地念給唐簡川聽，然后假裝體貼地說：“要不我自己煮碗速凍餃子好了，你給你爸爸做飯吧。”

　　唐簡川一邊從鍋里往外撈面條，一邊同佳瑤講話：“不用。要不你也煮面吃飽，我教你，很簡單的，以后你一個人也可以做著吃。”

　　唐琰在堂廳里坐著，等兒子煮好面條送過來，等了好一會卻都不見唐簡川回來，心想：煮個泡面而已，要這么久么？然后又想起花卷和饅頭來，就打算去前頭廚房看一看。

　　一推開廚房門，就聽見唐簡川在念念叨叨。

　　“對，面煮開了的話往里面倒一點橄欖油，不要多，一勺左右就行了。”

　　佳瑤在那頭問：一勺是多大的勺？湯勺還是調(diào)料勺？唐簡川告訴她是湯勺勺底那么多，又說倒完油稍微攪拌一下。

　　“拌完了，然后呢？”

　　“然后爐灶點火，冷鍋熱油，把你買的芝麻醬、香菇醬、老干媽什么的挖一點翻炒一下，等散出香味就把切成丁的黃瓜、胡蘿卜、火腿什么的放進去一起炒，炒個兩分鐘就可以盛出來，到時候和面一拌就行了。”

　　佳瑤叉著腰站在廚房里，聽著藍牙耳機里唐簡川說了一堆，雖然每句話她都聽得明白，可是面對滿廚房的油鹽醬醋和鍋碗瓢盆，她依然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而且……

　　“我能不能不開火啊，怕。”佳瑤皺著眉猶豫了許久終于開口。

　　唐簡川：……難關(guān)不是吃外賣就是吃外賣，居然怕火。

　　其實不是佳瑤怕火，她怕的是油鍋里的火。以前佳瑤也曾想做個“下得廚房、上得廳堂”的女子，后來某一次在炒菜時，油鍋不知道怎么冒出火來了，將她額前的劉海和眉毛燒了一個精光，從那以后她就成了驚弓之鳥，再也不敢炒菜了。

　　“那你把芝麻醬直接用生抽和水化開，加點香菇醬老干媽，倒進煮好的面條里，拌一拌就能吃了。”這已經(jīng)是唐簡川能想到的除了泡面之外最簡單的吃面的方法了。

　　唐琰在門口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了，他走到唐簡川的跟前趁他不注意奪過手機對那頭的人說：“姑娘啊，想吃面就過來吃，要不讓小川過去給你做，再不然就手把手地教，這樣能學會什么呀！”

　　佳瑤：……

　　唐簡川不意老爸會突然襲擊，趕忙從他手中奪回手機來：“佳瑤？”

　　回答他的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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