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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王氏夫人


  黛玉聽了探春的話,知道這位麗人便是大舅賈赦之子賈璉的妻子,學(xué)名王熙鳳。她忙賠笑見禮,口稱“嫂嫂”。王熙鳳自然是個(gè)乖覺的,一邊上下打量著黛玉,一邊不住口的稱贊她。直道,這不像是老祖宗的外孫女兒,倒像是嫡親的孫女兒。夸贊了黛玉一回之后,又與慧玉廝見。這一次,她雖然依舊是笑語嫣然,但屋子里的人都能夠感覺得出來,她的態(tài)度淡了許多。這也難怪,慧玉是個(gè)庶女,又與賈母沒有血緣關(guān)系。慣常會看人下菜碟兒的王熙鳳,自然就不會很看得起她了。慧玉并不覺得難受,這只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她不難受,黛玉心里卻難受起來了,對于王熙鳳的印象,也差了許多。

  說話間,丫鬟們擺了茶果上來,王熙鳳亂著親自捧茶捧果,十分殷勤的樣子。這時(shí)王夫人輕輕將手里的茶盞擱在一旁,嘴唇微張,要開口說話了。林慧玉不動聲色,卻在心中想到,來了……

  只聽王夫人對王熙鳳說道:“月錢放過了不曾?”(原文)

  王熙鳳便回答了一遭,又說起緞子之類的事,王夫人便淡淡的說道:“該隨手拿出兩個(gè)來給你兩個(gè)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著再叫人去拿吧,可別忘了。”(原文)王熙鳳聽了,便說早已預(yù)備下了,等太太回去過了目之后再送過來。聞言,王夫人矜持的一笑,眼中露出一絲得色,點(diǎn)頭不語。

  林慧玉看了看坐在賈母身邊的黛玉,她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垂首不語,單薄的肩膀卻有些瑟瑟發(fā)抖的樣子。還是個(gè)沉不住氣的孩子啊,面對王夫人這樣如同隨手施舍乞丐一般的話語,實(shí)在沒法不放在心上。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慧玉站起身來,對賈母笑道:“外祖母,慧玉和黛玉臨行前,父親特意囑咐我們,上了京,就跟在家中不一樣了。不可調(diào)皮,不可給親戚家添麻煩。另外,還囑咐我們帶來了一點(diǎn)銀子,作為我們姐妹倆平日里的花用,還請外祖母收下。”說完,慧玉便抬眼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秋萍。秋萍立即會意,走出了屋子。不多時(shí),便見數(shù)個(gè)力大的粗使婆子,喘息著抬了三口箱子上來,沉甸甸的擱在房屋中間地上。慧玉走過去,將箱子蓋逐一打開。頓時(shí),滿眼的白花花,閃爍著逼人的光。慧玉又道:“第一口箱子里裝的是四千兩銀子,后面兩口各裝了三千兩,一共是一萬兩銀子,外祖母請務(wù)必要收下。否則,慧玉與黛玉,都難以安心。”

  粗使婆子抬箱子過來的場景,賈府許多人都看見了。而現(xiàn)在屋子里面?zhèn)鞒鰜淼膭屿o,就連外面站著的丫鬟們都聽見了,一個(gè)個(gè)不禁咋舌。林家可真是出手大方,一來就是一萬兩銀子。這么多,兩位林姑娘就是每日里拿銀子當(dāng)飯吃都盡夠了。屋子里一旁坐著的三春心里也是復(fù)雜起來,她們每個(gè)月的月錢,也不過是二兩而已。這位遠(yuǎn)在揚(yáng)州的林姑父,僅僅為了兩個(gè)女兒的吃穿,就大方的給出了一萬兩。她們將來的陪嫁銀子,都不見得有這么多。一時(shí)間,各個(gè)心里酸澀不已。

  見此情景,賈母臉上變得有些淡淡的,嗔道:“你這孩子,說什么外道的話呢?自家親外祖母家,還能少了你們兩姐妹吃穿花用嗎?快快將銀子收起來,要不然我老婆子可是不依的。”說話間,她的臉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抬著幾大箱白花花的銀子過來壓人的場景,林慧玉自然知道會讓有的人臉上不好看。但是她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來,如果不這樣做,賈府下人就會在有心人的放縱之下,將她們姐妹說成是身無分文投奔過來的窮親戚。這樣的名聲,她可不想承擔(dān)。就像原著中的黛玉那樣,花了錢,還受了氣。因此她笑道:“本來讓外祖母撫養(yǎng)我們姐妹,慧玉心里就過意不去了。銀錢之上,更不敢讓外祖母和兩位舅舅破費(fèi)。無論如何,請外祖母一定要收下銀子。”

  林慧玉雖然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賈老太太卻還是沉吟不語。見場景有些尷尬了,王熙鳳忙上前打圓場:“既是外孫女兒的一番心意,老祖宗就收下吧。”而后絮絮叨叨,又說了不少打趣的話,賈母的臉色方才漸漸好看起來,道:“既是如此,我便暫且替你們姐妹收著。”一聽這話,喉嚨里早就暗暗伸出爪子來的王夫人便笑道:“正是這個(gè)道理。”說著,便忙叫人將銀子抬下去收入庫中。白花花的銀子到了手,王夫人對林氏姐妹的觀感也好了不少,臉上的笑意也深了起來。看著林氏姐妹的眼光,就像是在看兩個(gè)銀子打的人兒一般。

  眾人又坐了一會子,便撤下茶果,到了拜見兩位舅舅的時(shí)候了。黛玉慧玉先跟著邢夫人去了大房,自然是沒有見著賈赦的。不多時(shí)便告辭出來,又去拜見二舅舅賈政。經(jīng)過榮禧堂的時(shí)候,慧玉在心中暗自思忖。賈母這老太太,果真是偏心得很。襲了爵的大兒子不讓他住這該住的地方,偏叫做著五品小官的小兒子住著。亂家的根源,在這里就埋下了。可見做父母的偏心是難免的,但是不要做得太過分。否則,就會害得家宅不寧,甚至家破人亡。

  引路的老嬤嬤帶著黛玉慧玉姐妹倆,先到了正室溜了一圈,然后又進(jìn)了東邊耳房。這還沒完,兩姐妹還沒坐一會兒,一個(gè)穿紅著綠的丫鬟便走過來,笑著請她們到東邊小正房里去見王夫人。慧玉不禁微微冷笑了一下,讓那丫頭一愣,行動間小心了許多。

  這王氏,架子拿得可真大!

  姐妹倆進(jìn)了東廊三間小正房里,見王夫人正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里面,看到她們來了,便請她們往東邊炕上坐。這東炕擺明了是賈政的位置,現(xiàn)在王夫人讓她們姐妹去坐,究竟安的什么心?黛玉握著慧玉的手,有些個(gè)微微發(fā)抖。慧玉知道她心細(xì),凡事都喜歡多想,更別提這樣明擺著的事實(shí)了。暗暗緊握了一下妹妹的手,慧玉小聲在她耳邊說道:“沒事,有姐姐在呢……”

  黛玉聞言,眼眶一熱,握著慧玉的手握得愈發(fā)緊了。還好,自己還有姐姐在身邊。

  兩姐妹剛剛在椅子上坐下,王夫人便開口說話了。慧玉總結(jié)了一下,王夫人的一大篇話主要有兩個(gè)意思。一是賈政齋戒去了沒空見她們姐妹,二是她家有個(gè)“孽胎禍根混世魔王”,讓她們離他遠(yuǎn)一些。聽了王夫人的話,黛玉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姐姐,卻見慧玉恭恭敬敬的對王夫人說道:“舅母多慮了,我們姐妹倆平日里自然是伴著三位姐妹做做針黹看看書,若是能跟著大嫂二嫂學(xué)著管家理事那更是最好不過了。怎會無事去見另院別室居住的孽胎禍根呢?”說到最后一句,慧玉抬起眼來看向王夫人,臉上似笑非笑,那澄澈的眼神像是一直看進(jìn)了王夫人心底。

  這死小蹄子!竟敢這樣說她的寶玉!王夫人恨不得站起身來走過去狠狠扇慧玉幾耳光,扇掉她臉上那可憎的笑容。但她知道自己暫時(shí)還不能這么做,況且那“孽胎禍根”幾個(gè)字也是自己先說出口的。她只得將一口氣忍了下來,可臉上的笑容,卻怎么也維持不住了。黛玉見此情景,忙說了幾句打圓場的話,王夫人卻是待應(yīng)不應(yīng)的,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幸好沒過多久,便有丫鬟來說,老太太那里傳晚飯了,總算是解除了這尷尬的局面。

  王夫人領(lǐng)著林氏姐妹,經(jīng)過角門和夾道,又經(jīng)過了鳳姐賈璉居住的小屋子,去往老太太那邊。賈璉夫妻居住的房屋,只是在粉油大影壁后面的一處小小房屋而已。看過了鳳姐的屋子,林慧玉不禁想到。賈璉這個(gè)好好的長子嫡孫,竟然只居住在這么一所小屋子里,根本就比不上賈寶玉。賈母這心偏得,真是沒邊了。王熙鳳這人表面上看起來手段厲害,其實(shí)根本玩不過臉善心惡的王夫人。不但替她管家理事落了胎,還給她當(dāng)槍使出去放利子錢,最后落了個(gè)眾叛親離客死他鄉(xiāng)的下場。可見賈府中最為陰毒的人,非王夫人莫屬。連嫡親的侄女兒,她都能這樣利用。更別提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又“勾引”了她獨(dú)子的林黛玉了,也不知道在她手里吃了多少明虧暗虧。想到這里,她心里不禁對黛玉更加憐愛,對王夫人則更加痛恨。

  不多時(shí)眾人到了賈母屋子里,安設(shè)桌椅,擺上飯來。王夫人和李紈鳳姐兒是沒有座位的,捧飯的捧飯,安箸的安箸。慧玉因累了一天了,十分安然的坐在椅子上,不像黛玉一樣有些惴惴不安的。慧玉知道,黛玉的不安是因?yàn)橥醴蛉说膽B(tài)度。她這個(gè)時(shí)候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等沒人了再慢慢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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