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賢一臉愁云慘霧地摩挲著冰涼的護欄，他忽然注意到不遠處一個望著湖面發呆的少年，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樣子白白凈凈，裸.露的脖頸上卻有一道恐怖的刀痕，那是刀子戳進去才留下的。

　　看著他滿身的血姜賢就知道那是只野鬼。

　　姜賢光用眼是分不清人和鬼的，但是身體上有明顯致命傷的話，不用想就知道是鬼了！

　　“你好，請問你……以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嗎？”姜賢看四下無人，就走過去試著和他搭話。

　　那少年愣了一下，指了自己的鼻子，很驚訝姜賢可以看見他。

　　姜賢點點頭，雙眼卻在迅速打量這少年。穿著挺時尚，應該是在五年內死亡的，而且看樣子死得挺慘，學校里好像沒發生過這種慘案。

　　少年怯怯道：“我不是這里的學生……你、你為什么可以看到我？拜托你，你去和我哥哥說不要再殺人了！我不想報仇……”

　　姜賢怔住，馬上問道：“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前幾天在這里有個學生被推進水里淹死，你看到兇手是誰了嗎？”

　　少年眼底洇出一層眼淚，他明亮的眼睛看著姜賢，隨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慢慢后退，繼而跑了起來：“我沒看到！我什么都沒看到！”

　　“喂！別走！”姜賢追上去，而那鬼少年完全呈直線奔跑，無視所有障礙物，姜賢這個沒有穿墻術的純人類根本追不上，跑到轉角還撞倒了一名女生。

　　“好痛！”女生捂著擦破皮的右臂，眼淚汪汪。

　　姜賢眼看那鬼少年消失，卻又無能為力。

　　“沒事吧？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姜賢扶起那女生，把散落在地上的作業本替她撿起來，看了看她的傷口道：“我送你去醫務室吧。”

　　“嗯，謝謝老師。”女生小聲抽噎了一下，有點臉紅地看著姜賢近在咫尺的俊美側臉。

　　姜賢的心里還因為那鬼少年的話而七上八下，沒注意到女生的小心思，把她送到醫務室確認只是擦頗了點皮，又道歉了一遍才出來。

　　夜色籠罩下來，視線所及全是形形□□的人，和形形□□的鬼，那名鬼少年已經完全找不到了。

　　第四章

　　姜賢心不在焉地回到家，躺在沙發上細想那鬼少年說的話。他提到一個關鍵字眼，報仇，可游樂才那么大點的孩子，能跟人結多大的仇？而且就看那少年的傷勢，就那傷口的高度估計游樂那個矮到死得踩在椅子上才能把刀捅進去。

　　姜賢想了半天腦子都快打結了，他到書房憑著自己的記憶，把那鬼少年的樣貌畫了出來，打算等遇到游樂給他看看，問問有沒有印象。

　　接下里的幾天姜賢給柔儀、小東等幾個認識的野鬼們看了畫像，看能不能找到那個鬼少年。姜賢覺得他一定知道什么，然而左等右等也沒有任何消息。

　　倒是游樂在半個月后竄了回來，大叫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姜賢當時剛起來沒多久正在喝水，讓他給嚇得差點嗆出鼻血來。

　　仍舊是*的模樣，一身濕透的校服讓他顯得很稚嫩。姜賢咳嗽兩聲道：“你哪天不是這么蹦跶著回來我才奇怪。”

　　游樂嘿嘿笑：“老師你有沒有很想我啊？”

　　姜賢：“沒有。跟我過來。”

　　游樂跟著他走進書房，姜賢把那副畫像拿出來展在游樂面前，問道：“你認識這個人嗎？”

　　“不認識？誰啊？”游樂說。

　　姜賢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把事情掐頭去尾地給游樂說了一遍。游樂揪著眉毛道：“我都不認識他，他嘴里說的應該是兩碼事吧？老師你太敏感了。”

　　“但是他的反應很奇怪啊。”姜賢怎么想怎么膈應，十分想立刻找到那個鬼少年問清楚。

　　“算了吧，老師。”游樂說：“現在我爸媽和哥哥們都以為我是失足落水，他們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些，要是知道我是被人害死的，指定更心疼。反正我死都死了，而且找到兇手也沒有證據證明是對方把我推下去的啊。”

　　被害人都這么說了，姜賢還能說什么。

　　游樂道：“老師，我覺得你對鬼比對人真誠多了。”

　　姜賢道：“很多時候，鬼比人可愛多了。”

　　這一點游樂倒不是很贊同，但是他沒說出來。姜賢其實是個內心很敏感的人，只要和他短短相處一段時間就可以察覺到，盡管游樂神經粗，卻也發現了。大概是因為變成鬼后零距離的參與到他的私生活中的原因，姜賢對于柔儀和學校同事們的態度明顯不一樣。

　　游樂覺得，姜賢一定有一個很孤獨的過去。

　　“老師，你上午有沒有事啊？”游樂笑哈哈的岔開話題道。

　　“上午？沒事做，你要干嘛？”

　　“我新家建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新家？姜賢晃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游樂說的應該是墓吧。他皺眉道：“不去，我憑什么一大早起來去那種地方。”

　　“你怎么這么沒有愛心！你課代表死了這么久你就不能去看一眼么！”游樂鼓著腮幫子說。

　　姜賢嫌棄地看著他：“你動不動就在我眼前瞎晃，還看什么墓。”

　　“那不一樣嘛……”游樂堅持不懈道：“那老師你陪我去吧，我想去看啊。但是墓地這種地方，肯定有很多阿飄，我害怕啊。”

　　“害怕就不去。”姜賢挪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袋速凍餃子打算煮早飯。

　　游樂不依不饒，不到姜賢開口不罷休。他知道姜賢容易心軟，撒潑打滾一會就磨到他點頭了。

　　姜賢板著一張臉，吃完早飯往窗外看了一眼，天氣陰沉沉的，在炎熱的季節里還算是個出門的好天氣。路過鮮花店的時候，姜賢歪頭看了一會，決定買束花。

　　“你喜歡什么花？”姜賢問。

　　游樂不假思索道：“紅玫瑰！”

　　姜賢：“……”

　　他耳朵里塞著耳機，店員還以為他在打電話，就沒有沖上來介紹。姜賢道：“哪有人去掃墓捧一大束紅玫瑰的！你想讓我挨揍么！”

　　游樂耷拉著狗耳朵道：“是你問我喜歡什么花的嘛。”

　　最終姜賢買了一束白玫瑰，搭計程車去墓園。天氣陰沉得像是要塌下來，分分鐘要下雨的感覺。姜賢下了車，被游樂帶著兜兜轉轉，墓園里很安靜，偶爾能看到一兩個游蕩在自己墓碑前不肯離去的野鬼。

　　“這兒啦，就是這！”游樂湊在自己墓碑前，嫌棄地皺起了眉，“這張照片丑死啦，就不能ps一下嘛！”

　　“你在說笑話嗎？”姜賢頻頻搖頭，將視線落在游樂的墓碑上。很小的黑白照片里，是十五歲的游樂的證件照，目光呆呆的，似乎很不情愿照這樣的照片。當時游樂一定沒想到，這張照片會貼在他的墓碑上。

　　姜賢微微彎下腰，將白玫瑰放在游樂的碑前，盡管呈鬼魂形態的游樂就在他身邊瞎蹦跶，由墓碑散發的一種濃重的悲愴感還是撲面而來。

　　游樂十五歲的生命，就這么徹底終結了。

　　姜賢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身后忽然傳開一道低沉醇和的聲音：“請問你是……？”

　　姜賢轉過身，看到一個身穿肅穆黑衣的年輕男人正站在不遠處，他留著微長的碎發，凌亂的散在脖頸周圍，瞳孔很干凈，像是雨水沖刷過的鏡子般有種讓人心悸的清澈，但眸中的神色卻泛著郁郁的悲傷。

　　“老師，他就是我二哥，游邦。”游樂連忙解釋道。

　　姜賢怔了怔，心想難怪看著跟游樂有點像，“你好游先生，我是游樂的美術老師。”

　　游邦若有所思地輕輕哦了聲，“姜老師？游樂常跟我提起過你。”

　　姜賢微微點了點頭，往邊上退了一步。游邦走上來，看著碑前的白玫瑰，輕聲說：“游樂最喜歡玫瑰。”

　　“是啊，他和我說過。”姜賢道。

　　“二哥……”游樂眼淚汪汪。

　　游邦比姜賢高出半個頭，身上有股商場里磨礪出來的強硬氣場，太過壓人，姜賢幾乎想落荒而逃。

　　“謝謝你來看游樂，姜賢。”游邦說。

　　姜賢還沒注意到他對自己的稱呼換了，忙道：“不……沒什么的，游樂是我的學生，來看看他是應該的。”

　　游邦將自己的名片奉上，“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能幫得上忙，盡管開口。”

　　姜賢雙手接過，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游邦果然很疼愛這個弟弟，姜賢只不過盡本分——雖然是被游樂生拉硬拽來的——居然能得到游二少這種承諾，跟撿便宜有啥區別。

　　不過雖然心里這么想，回家后姜賢還是將游邦的名片隨便扔了。

　　“老師老師，我二哥是不是帥得一比那啥？雖說跟我比是差了那么一點……”回去的路上游樂又開始興奮地賣二哥了。

　　姜賢面無表情道：“是是是，美得跟天仙兒似的，你全家都美得跟天仙兒似的。”

　　游樂沒聽出姜賢口氣里的敷衍，還很得意洋洋，“那是，我爹媽的基因可是杠杠的，我跟你說，不是我吹，我大哥跟大姐長得更好看，我姐在美國留學那會追她的外國佬那都能繞地球一圈巴拉巴拉……”</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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