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跟你說了,　　以后我要是十點十五還不來，你就先回去。”

　　下夜自習(xí)的時候，肖可愛正做著的奧數(shù)競賽題，還有一道死活攻克不出來，一不小心就坐到了現(xiàn)在。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都過十一點了。

　　三輝超市十點半關(guān)門,　　那個蠢蛋就站在風(fēng)里,　　等了半個小時。

　　如今早已立冬,　　少年們又特愛耍酷，他今早出門穿的是一件軍綠色的大衣,　　里頭就是一件黑色高領(lǐng)毛衣，看著挺帥的,　　但保暖效果很讓人擔(dān)憂啊。

　　走到了跟前,　　發(fā)現(xiàn)他縮著脖子,　　一如既往的在憨笑。

　　肖可愛瞪了瞪他又說：“怎么沒把你凍硬啊！”

　　話一出口，媽蛋，就后悔了。

　　她又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怎么沒把你凍成冰棍啊！而且我指的是你整個人，而不是單指某一個部位。”

　　越解釋越奇怪了。

　　好在，默許已經(jīng)被“挑釁”習(xí)慣了。

　　他沒接她的話茬,　　推了自行車說：“快點，別廢話了,　　快走吧！”

　　天冷了之后,　　兩人的夜宵,　　就不再吃一出鍋就會變涼的包子了。

　　默許有的時候會做一點快手面條,　　有的時候是方便面，更多的時候是兩杯熱奶，還有特意打包的外賣。

　　肖可愛坐上自行車后座。

　　大約是手凍的有些僵了，默許的車把晃了幾下，她很自然地扶了扶他的腰。

　　算起來，兩個人都同居快三個月了。

　　準(zhǔn)確的說是八十六天。

　　彼此早就適應(yīng)了彼此。

　　默許已經(jīng)不會再為了客廳里出現(xiàn)的女士內(nèi)衣而黑臉，甚至有一天下起了狂風(fēng)暴雨，他還手忙腳亂地幫她收了內(nèi)衣，收完了才想起來，啊啊啊，可以關(guān)住窗戶的。

　　后來，他騙她，那衣服是他媽幫忙收的。

　　然后，他媽就成了十六號樓最不受歡迎的人。

　　默許確實快凍硬了，為了能讓自己快速的暖和起來，他騎的很快，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家。

　　“吃面嗎？”進(jìn)門的時候，默許一邊脫掉了軍綠色大衣，一邊問她。

　　肖可愛也脫掉了身上的襖子，點頭，“吃，你先做著，做好了喊我。”

　　她也沒回自己的房間，就坐在餐桌前，又開始做題了。

　　廚房里傳出來的鍋碗瓢勺進(jìn)行曲，是她最好的解壓音樂。

　　可能是進(jìn)入了冬天，被陽光直射的時間越來越短，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憂郁起來。

　　每一次默許做飯，她總有一種一輩子都這樣其實也挺好的感覺。

　　她對生活的追求，僅剩下默許的一碗面。

　　還是那種，有時候有蔥花，有時候連個蔥花都沒有的。

　　再配上一個雞蛋，幾片培根，幾棵青菜。

　　哇，整個人生都圓滿了。

　　當(dāng)然，有的時候，這些也是沒有的。

　　因為默許總會忘記買。

　　肖可愛做題的時候，也能一心二用。

　　證明完了f(x)為什么不是周期函數(shù)，肖可愛抽空喊：“默許，明天周末，咱們逛超市去吧！”

　　默許聽見了，可他媽也約了他明天逛超市來著。

　　水開了，默許把面下到了鍋里，從廚房里探出了頭，“你介意一個四十歲還有少女心，但頭腦比較精明的美魔女加入嗎？”

　　肖可愛當(dāng)然知道他說的是誰，美是美的，而且他媽不光是魔女，還是個能磨死他的小妖精。

　　她呵呵笑出了聲音，“不介意啊！”

　　一點兒都不拍馬屁，她很喜歡默許的媽。

　　默許用手比了個“ok”，又縮回了廚房，沒有原因的，嘴角一勾，藏不住的開心。

　　雞蛋還剩下一個，青菜還剩下一棵，撈面的時候，都撈到了小可愛的碗里。

　　第二天一早。

　　默許媽打電話喊他下樓，他在電話里問：“你介意你可愛又乖巧的干女兒一起去嗎？”

　　真的，其實默許一點兒都不傻，說起甜蜜話來，也是能哄死個人的。

　　就是有時候，搞不清楚狀況。

　　比如，夸人的話不當(dāng)著當(dāng)事人的面夸，全部等于白夸。

　　——

　　聽說，默許他媽懷孕的時候，他爸就天天絮叨，說想要個女兒來著。

　　默許一生出來，他爸一看是個帶巴的，愁的見天睡不著覺。

　　也情有可原啦，那時候默許他們家還沒有拆遷，一家人擠在一套小房子里。

　　默許他爸覺得壓力倍增啊！

　　在默許五歲的時候，全家舉債并且自家上陣蓋起了五層小樓。

　　誰知五層小樓也就是將將蓋好，嘿，拆遷隊來了。

　　要說默許他媽也是個人物，拆遷隊來的時候，她坐在自家新蓋起來還沒暖熱的五層小樓前哭。

　　可不是得哭，為了蓋起這棟小樓，她吃了多少苦，搬了多少磚，掂了多少水泥，睡了多少夜露天地啊！

　　最后據(jù)理力爭，成了遠(yuǎn)近有名的拆遷大戶。

　　誰家還沒個血淚發(fā)家史啊，這些，肖可愛都是聽默許他媽說的。

　　默許認(rèn)了她做干妹妹，默氏夫妻“順桿爬”的能力超強(qiáng)，繼而宣布多了個干閨女。

　　用默許他媽的話說，不善言辭的默爸還喝了杯小酒，特別高興，說這也算是圓夢的另一種方式了。

　　當(dāng)然，這就屬于客氣話的范疇了，也就不用龜毛地追究真實性到底有幾何。

　　說來說去，人與人之間還是講究個眼緣。

　　肖可愛真的挺喜歡默許他媽的，甚至有一種錯覺，如果沈小姐醒了之后，肯定也會是默許媽這樣的媽媽。

　　人到中年，卻依然保持著對生活的熱情。

　　而且，日子過的也是松弛有度。

　　默許他媽也很高興啊，因為終于找到一塊兒逛街，一塊兒八卦的對象了。

　　和小姑娘在一起就是好，比和那些滿肚子怨氣的同年人在一起不知道強(qiáng)了多少倍，感覺能使人一下子回到十八歲。

　　而且，小姑娘不止嘴甜學(xué)習(xí)好，就連化妝的手藝，嘖嘖，超贊的。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要瘋啦！逛完了服裝，逛珠寶；逛完了珠寶，逛彩妝。

　　默許……呵呵噠，忍不住吼：“不是說好了去超市的！”

　　默許他媽正坐在高腳凳上，享受著肖大小姐五星級的服務(wù)，等口紅一擦好，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緊接著，她笑瞇瞇地說：“兒子啊，你要不要修一修眉毛啊？你妹妹的手藝超贊的。”

　　默許一翻眼睛：“這位阿姨，我不認(rèn)識你。”

　　專柜的服務(wù)員捂著嘴笑，然后夸贊：“太太真是好福氣，兒子帥，女兒漂亮。”

　　默許他媽道：“可不是，我女兒還是個學(xué)霸呢！兒子呢，除了學(xué)習(xí)不好以外，沒啥毛病。”

　　默許要汗死了，拉了肖可愛的手腕，就往負(fù)一樓的超市走。

　　他的手已經(jīng)長很大了，可能因為長期打籃球，手上有些老繭，箍著那個細(xì)細(xì)的手腕，忍不住用指腹摩擦了一下。

　　在超市的擁擠人潮中，肖可愛雙頰微紅，有點兒像喝醉了，飄乎乎的，骨頭都沒有二兩重。

　　也不知道默許媽有沒有跟上來，她往前湊了湊，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默許的手腕。

　　默許回頭。

　　她輕挑著眼皮，笑。

　　這一刻，什么高考，什么前途，什么未來，太遙遠(yuǎn)了，還不及超市貨架上的棉花糖。

　　——

　　晚上，默許媽坐在梳妝臺前，仔細(xì)端詳著臉上的妝容，有點兒舍不得卸啊，還很幽怨地和默許爸說：“哎，要不咱問問可愛是在哪家醫(yī)院出生的吧！我總覺得我們可能抱錯孩子了！”

　　默爸很淡定地說：“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默媽想了想，確實是電視劇看多了。

　　她腦海里的故事是這樣的——

　　一個是富家女，一個是貧家子，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就是這樣的兩個人一不小心相愛了，富家女的父母不同意，想盡了辦法折磨貧家子。

　　貧家子善良啊，一次又一次地不去計較。

　　然后一次車禍，富家女的父母發(fā)現(xiàn)女兒不是親生的。

　　再幾經(jīng)調(diào)查，我去，原來被他們折磨的死去活來的貧家子，才是他們的親兒子。

　　結(jié)局，當(dāng)然是he　　了。

　　默媽的腦洞，都是八點檔的媽媽劇培養(yǎng)出來的。

　　其實她也不是瞎想，至少她是能夠確定肖可愛并非出身于一般的家庭。

　　普通的家庭，小小年紀(jì)，穿不了國際頂級服裝品牌的衣服！

　　像他們家也屬于小康了，她給默許添置的冬衣，最貴也不過是上千塊。

　　可她看的出來，小可愛身上穿著的那件白色帶蕾絲的小棉襖，沒有一萬是買不來的。

　　默媽的眼睛不止識貨，還很毒。

　　知子莫若母嘛，想到這里，她又給默許打了個電話。

　　“兒子啊，你喜歡小可愛，媽媽是知道的。我跟你說啊，要是人家不喜歡你，你也不要自卑的，天涯何處無芳草。不過呢，人家要是喜歡你，你也不要胡來啊，你和她都還沒有十八歲。等你十八歲的時候，我讓你老爸送你一盒安全套，當(dāng)成人禮好不好？”

　　“媽，親媽！掛電話了！”默許很暴躁地掛了線，把手機(jī)扔到了一旁。

　　真的是無法言喻，默許想說的是他現(xiàn)在的心情。

　　喜歡一個人，已經(jīng)寫在了臉上。

　　這是默許，在十六歲的歲末時，最大的危機(jī)。

　　他深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她也知道。

　　卻也更害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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