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神女
支持正版,謝謝?(^?^*)趙曜聽她說了這么一句,便立刻順勢開口:“姐姐,這個香料好好聞,是哪里買來的?”
沈芊立刻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啊呀,這種香料很多的,我們那里很多,外面也很多……小曜啊,你以前受苦了,你放心,以后只要有姐姐一口吃的,絕對不會少了你,咱們一定能吃到比這香料更好的東西!”
真的被當成小乞丐的趙曜:呵呵。
烤魚熟了,沈芊興奮地都顧不上燙,顛來顛去地就拿在手里坑,邊吃還邊呼呼:“好燙好燙!”
趙曜在邊上看著剛剛才信誓旦旦地說著“有姐姐一口吃的,絕對不會少了你”的女人在那邊大朵快頤,完全沒有分他一點的意思,心里簡直不能更憤懣,看吧,人性之惡,呵。
沈芊啃了半條魚,終于心滿意足地停下來擦擦嘴,轉頭看著趙曜那矜持坐著的樣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小曜,你要吃魚嗎?要的話,姐姐再去給你抓一條?”
趙曜乖巧一笑:“不用了,我已經吃了不少那個……餅了,姐姐不用專門為小曜再去辛苦抓魚。”
趙曜表現地相當乖巧,乖巧地都讓人心疼了,可惜拋媚眼給瞎子看,作為心眼實地不能再實的沈芊,趙曜說不餓,沈芊就以為他真不餓:“哦,也是,你剛剛吃了好幾塊壓縮餅干,我跟你說,那東西真的很容易脹肚,你等會兒要少喝點水。”
趙曜:……
不讓他吃魚就算了,還不讓他喝水了!
沈芊吃完東西,基于現代野營的良好習慣,她把垃圾收了一收,把架子也都拆了,削削砍砍直接當柴燒了。
趙曜瞧著她那熟練的樣子,心里又開始起疑,覺得不論如何若是真出身大家小姐,怎么也不至于連砍柴燒飯這些事都要自己做吧。
沈芊料理完東西,瞧了瞧天色,覺得差不多也該休息了,可是一看自己的包裹,翻來翻去沒發現防水布的東西,頓時悔地捶胸頓足:“早知道就不把東西放車上了!現在好了,沒法睡了。”
趙曜疑惑地看著她,沈芊沒理會,繼續在自己巨大的包里翻找,翻了一會兒,只翻出一條不防水的毯子和另外一件沖鋒衣,她瞧了瞧自己身上穿著的沖鋒衣,又看了看趙曜那一身乞丐裝,頓時嘆了口氣:“小曜,你冷嗎?剛剛姐姐都沒注意到,你就穿了這一件……”
趙曜和侍女是特意換上乞丐服逃出來的,這一身衣服自然是冷的,可是為了裝乖巧,他當然不能開口說什么,此刻也搖了搖頭:“姐姐,不冷。”
沈芊瞧他邊說不冷,邊凍地瑟瑟發抖,頓時就愧疚了起來,拿起沖鋒衣,就往趙曜身上套:“都是姐姐不好,哎,小曜你快穿上,晚上只有一條毯子,不把衣服都穿上,可要凍壞了。”
趙曜任由沈芊把款式古怪的衣服往他身上套,沈芊的身材高挑,他穿著稍稍有些大,他伸手摸了摸衣服的材質,摸上去很順很薄,但穿著卻一下子就暖了很多,樣式和材質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沈芊抱來一些干燥的碎葉,撲在樹根腳下,厚厚地鋪了一層,鋪好便朝趙曜招手:“小曜,過來睡。”
趙曜正垂眸不知想什么,驟然聽到沈芊的聲音抬起頭,就見沈芊拿著毯子向他招手,還特別理所當然地道:“小曜過來,該睡覺了。”
趙曜又尷尬又驚詫,一張臉變得通紅,喃喃道:“姐姐,我今年十三歲了,男女七歲不同席。”
沈芊似乎有些詫異:“可是只有一條毯子,不蓋毯子會著涼的。你才十三,也不過和我弟弟一樣大……”
沈芊自己其實也不大,她當年讀書跳級那是跳得很溜的,所以即便如今大四,她其實也不過十八歲,但是算起來,也比趙曜大了五歲,更何況趙曜這身形看著比她十三歲的表弟小多了,根
本就還是個孩子。
但是一想到這里畢竟是古代,沈芊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沖鋒衣,將毯子遞給了趙曜:“好吧,毯子給你,你蓋著睡吧。”
趙曜心中詫異,沒想到沈芊就這么把東西讓給他,他猶豫道:“姐姐,那你……”
沈芊走過去,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你還那么小,姐姐當然要照顧弟弟。”
說著她就笑著轉身,又在附近撿了不少干燥的碎葉,直到堆成一個小山,她才把自己埋進,躺在樹葉堆里。如今畢竟春夏之交,躺在厚厚的葉堆里,但也不會太冷。
趙曜見她躺下就安靜地上眼,沒一會兒,呼吸就均勻了,看樣子是睡著了,他握著毯子,看著沈芊,過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出聲:“姐姐?”
沈芊沒有任何反應,又過了好一會兒,趙曜輕輕走近沈芊,極其小心地推了推沈芊:“姐姐?”
沈芊本來就是個睡眠質量很好的人,一旦入睡,就算是打雷都不見得會醒,所以理所當然的,她并沒有被趙曜弄醒。
趙曜見沈芊果然睡熟,乖巧如小鹿的眼神頓時一變,變得幽深而犀利,他轉身盯著沈芊那個大包,非常輕地走過去。他見過沈芊怎么打開大包,遂有樣學樣地找到那個鐵頭子,順著紋路拉開。這包裹非常大,里面有很多夾層,他非常小心地翻找,終于在側邊夾層里找到了那把武器。
摸到槍的一瞬間,趙曜眼睛一亮,摸到手上他就知道這玩意是精鐵,不,甚至比精鐵還要好……即便他父皇以前的所謂名劍都不是這材質,他拿著槍,回憶著沈芊使用的方式,慢慢調整自己的手勢。
因為子彈已經用完了,所以沈芊并沒有扣下保險,所以當趙曜一下子握到扳機的時候,槍發出了一聲空響!
趙曜臉色都變了,立刻轉頭去看沈芊。沈芊就算再能睡,這槍都打到耳邊了,哪里還能察覺不到,立刻就被驚醒了,猛地坐起來:“怎么了,怎么了?!”
趙曜心念電轉,立刻垂眸,做出又害怕又愧疚的樣子:“姐姐,對不起,我就是想看……”
沈芊見趙曜拿著槍,心里一急,但隨即想到已經沒子彈了,稍稍送了口氣:“小曜,這玩意兒很危險,隨便玩要出人命的。”
趙曜以為沈芊不高興了,心中暗道失策,立刻走過去坐到沈芊身邊,垂著腦袋:“我只是……覺得這東西很厲害,能夠打死那些壞人……所以,我才想看看。”
沈芊聽到這話,松了口氣:“這槍已經不能用了,子彈在和那些人打的時候用完了,所以,若是現在有一隊人馬追過來,咱們可就完了。”
趙曜心里一琢磨,頓時就明白了這大概是一種非常厲害的暗器,但是聽到子彈用完了,他還是有些失望:“那子彈沒有了,這個……這個槍是不是就沒用了?”
沈芊接過槍,用手顛了顛:“除非能造出子彈來。”
趙曜見她一臉淡然地說著這話,立刻側頭,露出幾分天真的疑惑:“那姐姐會造嗎?”
作為一個工科大神,搬磚煉鐵焊電路,有哪樣是沈芊不會的?要不是怕被警察蜀黎逮進去,她早就手癢癢地要弄把槍出來了。
沈芊摸著槍顛了顛,強忍住要將它拆開的沖動,一邊思忖著喃喃:“按照大周的科技發展水平,想要造出槍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芊雖然歷史不好,可是她科技史還是不錯的,大周中后期出現火銃這件事,她還是知道的,雖然忘了是大周自己造的還是外頭流入的,但是這說明按照當時的科技,火藥的使用已經比較熟練,鐵器的煉制也達到了某種精度,有這樣的基礎條件,造出槍支,她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沈芊那幾句話本是自言自語,可趙曜卻聽了個完全,他激動地握緊了拳頭,看著沈芊的眼睛亮得嚇人,里面滿是志在必得。
“怎么了?錢卿可是覺得這個法子不妥?”趙曜似乎很溫和,很樂于納諫的樣子,可是只要對上他那雙眼睛,便能感受到那份強硬的態度和壓迫力。
錢嵩本就只是個書生,為人又有些迂腐,斷然是沒有什么殺伐果決的魄力的,故而,他既不敢按這個法子去做,也不敢痛陳利害,當面反駁。只能可憐兮兮地傴僂著背站在下首,不停地擦著額頭的冷汗。
趙曜臉上扯出一絲笑:“既然錢大人沒有異議,那明早就把布告發出去吧?韃靼大軍可不是吃素的,十日,你最多只有十日來安排。”
錢嵩顫巍巍地站了一會兒,突然就撲通地跪下了:“殿下,這……這行不通的,若是如此做,這通州萬千百姓便要拋家棄子,四處逃亡!臣……臣作為通州父母官,如何能做出這等事……”
趙曜眼一瞇,神情冷然:“你的意思,是說本王不仁不義,置通州百姓的性命于不顧?“
“臣……臣不敢!”錢嵩伏倒在地,長磕不起,連直視趙曜的視線都不敢。
錢嵩是個愚忠愚直之人,這一點,趙曜早先就知曉,只是未曾料到,到了地方上這么些年,忠和直一點也沒長進,只這愚笨一條卻是愈演愈烈了。
趙曜心里鄙夷得很,可是愚人嘛,光是使之敬畏,還是不夠的,必要時候,也得降低智商,跟他打感情牌才行。想到這里,趙曜收起了臉上的冷厲之色,轉而露出一絲痛苦和惆悵,他長嘆一口氣:“你以為,本王就愿意用這樣自損八百的慘烈法子嗎?可你倒是說說,還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既能守住通州城,又能保得這萬千百姓?”
錢嵩伏地啜泣:“是臣無能……臣愿以血肉之軀,為我大周死守通州關卡……”
趙曜狠皺了一下眉,一句“愚蠢”就要脫口而出!血肉之軀,呵呵,別說是一具血肉之軀,便是拿通州所有百姓的身體去壘人墻,能擋住韃靼軍一刻鐘嗎?!
“錢卿,你的忠誠,本王豈能不知?可是,通州城內土地貧瘠,城外又皆是連綿山脈,這城內的糧草還能撐幾個月?”趙曜繼續打感情牌,“錢卿,通州城不比睢陽城啊!安史之亂,張巡能守睢陽城三年,錢卿你捫心自問,通州城能守三年嗎?更不用說,即便是當年睢陽城,到最后是什么樣的情形?人相食!你難道想要通州城中百姓也落到如此境地嗎?”
錢嵩嚇得連連叩首:“不,臣……臣絕無此意啊!”
趙曜瞧了他一眼,沒說話,說起來,張巡和錢嵩一樣,都是文人出身,可張巡那種瘆人的狠勁兒,錢嵩是斷然沒有的,也幸好,他沒有。
“錢卿,你當知曉,一旦韃靼大軍兵臨城下,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了!韃靼人但凡破城,必會屠城!”趙曜說完,便站了起來,往門外走,走到門口,停了停,“本王言盡于此,錢卿若是想得明白,明日就按本王說的做。”
說完,他便揚長而去,再沒有回頭,似乎篤定錢嵩會按照他說的去做。
錢嵩屏退所有仆從,一個人在書房里悶了一整夜,第二日,一開滿,仆從便驚訝地看到他這一夜,竟使兩鬢如霜!
然而,還沒等仆人問出話,他就肅容說了一句:“立刻去把向大人、高大人請來!”
在錢嵩一通吩咐之后,當日下午,通州街市中心,整個通州城中最熱鬧的地方,也是向來發布官府通告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大批官兵,將高臺層層圍住。不知何時,高臺上突然出現了衙門口的那用來擊鼓鳴冤的大鼓,并有一人,不停歇地“咚咚咚”地敲響了那鼓!
鼓聲響徹整條街市,并長久不覺。慢慢地,通州城內百姓開始圍過來,一臉莫名地看著這突然在鬧市中敲鼓的人。百姓一層層地圍攏來,不多時,整個街市上的人都圍到了高臺旁邊。
連一直憂心著援軍之事的沈芊也聽到了個鼓聲,疑惑地從府衙后院中跑出來,身后還跟著看熱鬧的項青云、盧沖和心中了然的趙曜。
等到四人來到這高臺處,此處已然里里外外圍了好幾圈的人,沈芊個子矮,什么也看不見,倒是項青云身形高大,看清了在高臺上奮力敲鼓的人,他立刻皺了皺眉,那人穿著一身官服。
大約是見人夠多了,敲鼓之人停下動作,轉過身來,人群中立刻傳來陣陣驚呼,無他,這人正是通州通判向鈞!向大人堂堂通州通判,官至五品,掌梁運、水利、屯田、防務和訴訟,這樣的高官,又有何冤要訴?
就在百姓們皆一頭霧水之時,敲鼓的向鈞卻退后了,一直退到高臺的后側,而另一人走了上來,走到了高臺的正中間。
眾人越加嘩然,無他,這位,正是念過半百的通州知府,錢嵩錢大人!
錢嵩一身朝服站在高臺之上,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對著下面拱手行禮!
這一下,所有人都驚著了!喧囂之聲乍起。
“怎么了,怎么了?”沈芊個子小,又站在最后,什么也沒看見。
項青云皺著眉,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低頭,對沈芊道:“錢大人站在上面?”
“什么?”沈芊猛地一驚,下意識抬起了頭。
本來項青云為了和沈芊說話,就已經湊到了她耳邊,此刻,沈芊在再一抬頭,兩人的距離瞬間極近極近,呼吸可聞。只是,兩人都震驚于錢嵩在搞什么幺蛾子,竟都沒發現這距離已然如此相近。
但是另一個對所有事情心知肚明,對高臺和錢嵩一點興趣也沒有的趙曜瞬間就發現了這礙眼的一幕,他佯作驚訝地用力拉了一下沈芊的袖子,將她拉離項青云的身邊:“錢大人說話了!”
沈芊本來被拉得踉蹌了一下,聽到這句話,也顧不得這些小細節,努力踮起腳去看高臺上的錢嵩。
“……韃靼軍已經從京城出發,南下往通州而來了。”錢嵩此話一出,底下立刻一片騷動。
通州城里但凡知道些世事的,都已經得到了韃靼人攻破京城的消息,稍有見識的,也都能猜到韃靼軍的下一個目標必是重鎮關卡通州城。所以,其實稍有些錢和門路,或者在南方有親戚的,早就收拾東西,成群結隊地往南逃命了。
這通州城中,到現在還沒走的,全部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他們沒有門路、沒有錢、甚至連具體戰況都不了解,他們不愿意背井離鄉,不愿意舍下好不容易掙來的瓦屋薄田,也許是因為僥幸,也許是因為各種各樣別的原因,他們至今還留在通州城。
如今,錢嵩這一句話,徹底打破了他們最后的幻想。然而,錢嵩說的,還不止這一句,他又道:“援軍雖已拔營,但是路途遙遠,恐怕要數月才抵達通州,但韃靼大軍,也許不出十日便會臨城……”
底下的喧鬧驚恐之聲愈盛,沈芊皺著眉:“明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聯系上任何一支援軍,他說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項青云亦凝重地點頭:“與百姓說太多,只會引起他們的惶恐情緒,對于抗敵沒有任何好處,這錢知府,瘋了嗎?”
“……如今通州城危機,身為通州人,本應與此城共存亡,但大家都是我大周子民,身為本地父母官,本官只希望能夠以此老朽之身,給大家掙得一絲生機……這通州城有本官和諸將死守,你們……往南邊去吧!”錢嵩邊說邊咳,雙鬢雪白的老人如此這般情真意切,仿佛在說著臨終遺言,一時之間,整個街市都靜默了,沉重死寂的氣氛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錢嵩咳了咳,又接著說:“韃靼人,禽獸之輩,但凡破城,必會屠城,京城慘狀歷歷在目,通州城,決不能重蹈覆轍!老弱婦孺,請盡快往南去,本官會派人帶上官帖和印信與你們同行,屆時,此官帖,可保南方州郡收留你們。至于青壯男子……”
“本官希望你們能留在通州!守住家國,守住關隘,為你們的妻子父母撐住這最后一道防線!只要我們能挨過兩個月,通州便能守住!大周便能守住!你們的父母妻子也可會重回家園!”
錢嵩說話一向是溫溫吞吞的,可這最后一段話,卻是如此慷慨激昂,讓人熱血沸騰!沉默的街市頓時如同沸油入水,一下子喧嚷起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呼喊,反而生出了一絲熱血和希冀。
“如有報名的男子,現在就可來此報上姓名。”向鈞站在后側的桌椅旁邊,高聲喊道。
“我!”一個人從人群后方擠了進來,在眾人的矚目之中,一躍而上高臺,站在向鈞面前,看著他,充滿希冀,“我來報名!是不是只要我報名了,我的父母妻子,便能夠在官兵保護下,往南撤退?”
向鈞用力一點頭:“是!我們會派人跟著南撤的隊伍,官兵數量也許不會很多,但南方沒有戰亂,路上足夠安全,只要抵達附近州郡,我們的人便會送上拜帖和印信,你們的父母子女,必然能夠得到妥善安置。”
“好!我報名!”那高大的男子順利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向鈞立刻記錄在冊,并命人帶著那名男子站在一側。
有了這先例,漸漸地,便有越來越多的人擠上高臺,踴躍報名。所有人都想著,全家留在這里是死,全家出逃則淪為難民,但是如果有官府的安排,至少家人可以平安!而他們自己,只要能抗住兩個月,還有保住家園的希望!
熙攘的人群將向鈞都擠到了后面,他連忙高聲道:“大家不用急,此處接連三日都可以報名,官府門口也可以報名。待名冊造定,我們馬上會安排人將諸位的家人送走。”
“如果不愿意報名,可以跟著一起南撤嗎?”一個聲音忽然在人群中響起。
向鈞聞言往人群中看去,但大約是說話那人往人群中縮了縮,他并沒有找到人,但他并不驚訝,錢大人在吩咐的時候,便提到了這一種可能,甚至,可以說,他們都在等著人問出這句話。
向鈞一面在心里感嘆著錢大人的英明神武,一邊正義凜然地對著人群道:“我不知道問話的是哪位,也許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枉為鐵骨錚錚的男兒,所以躲進了人群里!”
這一句話,說的人群中好些人都默默地低下了頭,吵鬧擁擠的人群瞬間極度安靜。
趙曜本來一直默默地站在角落,看著這一切。此刻,他終于抬起頭,四周環顧了一下,入目皆是一些羞愧著低下頭的男人,他垂眸冷笑了一下,人吶!
“好吧,如果真有男兒如此惜命,我們也不強求,你可以和老弱婦孺一起往南撤退。”向鈞停了一秒,掃視著面前的人,慢慢地說出了今天這一番做派的重點,“但是,全部撤退沒有男人留下守城的家庭,離開時只能帶走全家人一個半月的口糧,其余的糧食,需要用以支持那些留在城中抗擊韃靼的英雄!”
這話出口,所有人都安靜了片刻,喧嚷擁擠的人們開始面面相覷。這個要求,聽起來很有道理,可到底還是有些不甘愿。
“一個半月,足夠你們安全到達南方了。但是留在城中的將士呢?他們是要以命相搏的!人家家里出了一個人,你們只是出些口糧,難不成還覺得不公?”向鈞這話說得極響亮,似乎有人反對,就真是一件過分得不得了的事。
“很公平!”第一個報名的高大男子突然出聲。
“是!公平!”另一些剛剛報了名的人也開始喊話。
人群中有異議的,見狀也不敢再有異議,這個政策,便如此確定下來。
小齊同志發問非常積極,聽著這里,立刻舉手提問:“姑娘,火藥難道不都是用來‘嘭’地一下爆炸的嗎?難道它還有別的用途?”
沈芊將一大塊硝石放進大桶的清水里,吩咐小齊快速攪拌,以便讓硝石盡快溶解,去處掉里面的泥沙,進行粗略的提純。
見小齊干勁十足,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喝了口水,靠在桌子邊上給他解惑:“火藥雖然都是用來爆炸的,但這爆炸的方式不同,能起到的作用自然也不同。咱們現在是要做的是用于山體爆破的**,這種呢,算是橫爆式的火藥,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火藥,比如,用于作戰時使用的擊發類的火藥,它量要少,安全性要好,最好無煙……總之,那個做起來比咱們現在做的要難得多。”
工房里人不多,也就小齊、老李和趙曜在,老李一向是悶頭干打自己的鐵,聽不懂也不太喜歡聽這些,小齊好學之心最強,凡有不懂,都會積極提問,但是沈芊這段話,他竟是大半都沒聽懂,一時倒是不知道從哪里問起好。
只有趙曜,因為見過沈芊用槍的樣子,所以立刻就把這擊發類的火藥和那把神器聯系在了一起,心中不免驚異,那樣的東西里面竟然是靠火藥擊發的嗎?那為何無火也無煙?那精鐵所制的外殼又為何不會炸開?當真是不可思議!如果軍隊之中,人人都能配一把這樣的神器,那這九州天下……還不是盡入囊中!
若當真有這么一份制造神器的秘籍,少不得要稱一句“得之可得天下”,趙曜抬頭,神情復雜地看著站在臺子前面沈芊,她圍著粗劣的皮革圍兜,戴著粗糙的線制手套,毫不顧忌地處理著碎塊狀的硫磺和臟兮兮的木炭,這些東西很快就染黑了她的袖子和衣裳,可她卻渾然不在意。
這般女子,當真是從未見過……趙曜忍不住嘆了口氣,可卻一直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
“好了,都溶解了,老李,你去問問寨里有沒有人有雞蛋……額,如果雞蛋比較貴,蘿卜也行。”沈芊一邊說,一邊將溶解了硝石的大桶拎起來,將上面一層較為清澈的溶液倒入大鍋之中。
老李一頭霧水,但還是依言,去外頭找雞蛋和蘿卜去了。
“雞蛋和蘿卜有什么用?”十萬個為什么齊木新同志立刻跟進,舉手發問。
“作為吸附物,能夠更好地提純硝石,得到純硝。”沈芊拎得手累,教育學生的興致立馬就淡了。齊木新作為一個典型的工科男,根本想不到要替沈芊拎一把,只“哦”了一聲,就站在一邊不動了。
倒是趙曜,挺著一副小身板,還要去搶沈芊手里的大水桶,讓沈芊十分感動:“小曜,你站邊上就好,這水臟,不要弄到身上啦。”
趙曜不聽,跟著沈芊后面,幫著提了另一桶硝石水。
老李回來的很快,雞蛋和蘿卜都帶了很多,沈芊看著一籃子的雞蛋,倒是難得地感慨起這青云寨人的淳樸,如今這個亂世,雞蛋有多貴重可想而知,可是這些“土匪們”卻二話不說,就把這么多雞蛋送到她面前,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實驗會不會成功……這種信任,著實讓她十分感動。
“雞蛋拿回去吧,用蘿卜就好了。”沈芊第一次后悔自己當年沒有多看看冷兵器時代的科技典籍,要不然,現在就能用一些非食物類的吸附物了。
沈芊和齊木新兩人對硝石溶液進行進一步吸附提純之后,便開始了最后的結晶的步驟。結晶步驟并不難,老李和其余幾個匠人也被叫來一起弄,結晶完的純硝還需曬干,幸好這日的太陽大,一個下午便也都曬干了。
這個時代對硫磺的提純技藝還是不錯的,項青云他們弄來的硫磺簡單處理一下,就基本能夠符合沈芊的要求,木炭就更容易了,碾碎成極細的粉末便可。
原料全部處理妥當,接下來就是配比的過程。雖說黑火藥的制作過程相對于硝化甘油的來說,要安全許多,但這些古人從沒接觸過殺傷力巨大的**,若讓他們上手,十有**,敵人還沒炸到,自己就先被炸飛了。
沈芊把所有人都趕出工房,讓他們在外頭按照她之前的步驟繼續提純原材料,而她自己則待在工房里,專心致志地做最后的配比裝灌安引信的工作。
爆破類**,其實大周后期的《武備志》中曾有過相應記錄,現代也已經測算出精準的配比比例,大致是硝75%,硫磺10%,木炭15%,但是考慮這個時代所用的原料雜質含量都很高,她也只是進行了簡單提純,根本沒有儀器能精確測算含量,所有這具體配比,還是需要多次試驗才能確定。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看過的某位實驗室同僚閑暇時寫的關于火藥發展史的小論文,似乎有提到大周末期,火藥的發展因受到海外諸國的影響,硝磺炭的比例都比較接近西方的配方,這樣的話,大致應該是8:1:1吧。
確定了配比,沈芊屏住呼吸,極其小心地將原料往幾種形狀的生鐵殼中填充,最后再往罐狀的生鐵炸/彈上安上引信,一枚極其粗陋的古代炸/彈就此誕生了!
沈芊看著桌上的炸彈,歡喜地簡直要跳起來,恨不得現在就點燃引信,讓它炸一炸!
好在她還有一絲理性存在,才沒有造成屋毀人亡的慘劇。沈芊將炸彈放好,這才走出門外,看著滿天星光,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沈姑娘,怎么樣了?”科學狂人齊木新第一個站起來,充滿期待地看著沈芊。
沈芊此刻心情大好,雖然造出來的這批東西放到以前,是她連看都不屑看的劣質產品,但能在這樣惡劣的科研條件下得到成品,她還是很滿意的!
瞧著齊木新那期待的眼神,沈芊霸氣地一揮手:“小齊,走!帶你去看看本姑娘是如何開山劈海的!”
后來沈芊認真琢磨了一會兒趙曜說的那些歪理,他說那么一堆,其實說到了后來,都會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些君主能力不夠,要么太蠢,要么太懶,要么掌控力不夠。也就是說,這小子從來不覺得做個暴君有什么不對的,只是覺得做暴君的方法還有待提高!所以,他的目標是做個聰明絕頂、手段高超的暴君嗎?
沈芊抽了抽嘴角,對上趙曜乖巧的臉,簡直無語凝噎。
“姐姐,你怎么了?”趙曜伸手在沈芊的眼前晃了晃,笑得有幾分討好。
沈芊挫敗,算了算了,這個東西實在不是她的專長,還是不要誤人子弟了。反正小曜也還小,雖然有些童年陰影,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創傷,但無論如何,應該還不至于到后期那種暴虐的程度,等以后到了南方,自然會有人給他找好的老師,她還是不要添亂了。
沈芊想明白了,也就不糾結了,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對趙曜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去看看那些工匠的弩機造得怎么樣了!你自己在房里待著哦,不要亂跑啊。”
說著,就大步走出了房間。趙曜瞧著沈芊灑脫的背影,唇邊勾起了一絲笑,臉上那刻意裝出的乖巧,也漸漸散去。他一直很好奇沈芊對“趙曜”這個名字的偏見是什么,現在看她那么絞盡腦汁地要給她講“故事”,他倒是有一些頭緒了呢,隋煬帝之流……呵呵,暴君嗎?有意思。
沈芊不打算再兼職思想品德老師了,她想著還是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比較好,畢竟對她來說,做大周的軍工研究所所長,比成為一個帝師要容易太多了。
事實上,也確實是的。自從沈芊把現代版的軍用十/字/弩改良,并畫出圖紙,交給這些青云寨的老工匠之后,所有人對她的態度都變了,之前那個等著看她好戲的小年輕,現在一見她就雙眼發亮,第一時間捧著圖紙湊上來問個不停,把沈芊都問煩了,現在都下意識地躲著這人走了,甚至好幾天都沒敢去工房。
她走到工房門口,看到那小年輕不在,松了口氣。那老工匠看她這樣,忍不住笑了:“沈姑娘,你現在可是小齊第一位的崇拜對象,但凡你說的,那小子都當成金科玉律。你這兩天沒來,他可失落了。”
沈芊尷尬地撓撓頭:“哈……那什么,其實我也只是稍微知道一些東西……哈哈。”
那老工匠一笑,看著沈芊的眼神也帶著滿意,一開始覺得這姑娘著實是狂得要上天了,可是實際相處下來,卻發現她雖然嘴巴不饒人,但真做起事來,不僅能力強,而且一點也不藏私,任何人問任何問題,她都會全盤解答。這一點讓老工匠刮目相看,畢竟每一個手藝人都講究自己這一門的傳承,壁壘分明,從不輕易透露己方機密,但這個姑娘卻能把自己的知識共享給所有人,心胸不可不謂寬廣。</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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