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楚沉天怒氣沖沖走進屋來，對沈云道：“你干嘛又來這里打聽我的事？”

　　吳阿嬤忙喝止住他：“阿天，沈公子來陪我聊天喝酒，你莫要胡亂叫喊。”

　　楚沉天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嘟囔道：“她哪里有這么好心。”

　　沈云道：“我方才只是要問問阿嬤她如何與你相識，你來之前，阿嬤正寬慰于我……”

　　楚沉天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你還想著你那師姐，我看她古里古怪，不像什么好人。”

　　沈云有些不悅，淡然道：“師姐品性高潔，只是為情所困。”

　　吳阿嬤看兩人聊了起來，便起身收拾杯盞，囑咐道：“阿天，時間不早，阿嬤要歇息去了，我再給你二人斟半盞酒，你陪陪沈公子說說話罷。”

　　又囑咐他道：“沈公子自有分寸，你卻是莫要貪杯。”

　　楚沉天陪吳阿嬤到屋后又拿了些酒來，扶她進了里屋。出來后端起那酒盅酒壺，自行到院子里坐了，又招呼沈云：“你到外邊來，莫要吵著阿嬤。”

　　沈云本來要走，見楚沉天似在興頭上，便想：“我就同他飲幾杯吧。”于是也起身到了院里。

　　春夜緩風陣陣，兩人在院里石桌前對坐，沈云見楚沉天喝完一杯，便將兩人的酒盅都斟滿了，對他說道：“世間離恨無窮盡，人生何處似樽前。”

　　“楚沉天，我適才聽吳阿嬤道緣分有善有惡，覺得頗有道理，你我今夜有緣在此共飲，還望日后看時，這是一段善緣。”

　　沈云心里的意思是，你以后配合著點，這樣對大家都好。可是她忽略了楚沉天的文化水平，加上楚沉天剛才其實有些走神，只聽見了“緣分”二字，便驚慌失措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道：“你又在瞎說什么，我只和我娘子有緣分就夠了。”

　　沈云也是一下子愣住了，她回想了一下，覺得沒有人提起過這楚沉天已經成親，或有婚約。她不由得懷疑自己聽錯了，便問：“你……你娘子？……你與何人定親？”

　　月色之下，沈云只見這楚沉天似是喜上眉梢，又端起酒杯開心的喝了起來，邊喝邊道：“我和我娘子是青梅竹馬，早就私定終身啦！”

　　沈云一聽，估計他多半是在胡謅，便緊接著問道：“哦？真有此事？”

　　楚沉天得意地說：“嗨，那時候我還在京城，有一次和我爹，就是鈞王，進宮赴宴，呆著無趣，就在宮里四處走走，然后在一個池塘邊見著兩個姑娘，那個大些的，長得可真是俊美，你見過沐菱兒嗎……對了，你見過的，她可是比沐菱兒美上幾倍。”

　　沈云心想，你多半是喝多了，兀自在那里做夢。誰知楚沉天繼續講道：“我便想過去說幾句話，可是這姑娘太兇啦，功夫又好，一腳就把我踹到了水里去。”

　　沈云又想，碰上如你這般的，踹進水里還算是輕的，若她真有功夫，少不了你上岸后再打你一頓。為了鼓勵他繼續講下去，沈云接話道：“這位便是你的娘子了？”

　　沒想楚沉天竟然搖了搖頭：“她雖然美，可是脾氣太差。我不怎么會水，便在那里掙扎，她卻在岸上笑我。這時候，她身旁那個歲數小一些的姑娘在旁邊著急道：‘他快要淹死啦！’眼看她姐姐不管我，她便跳下水來，把我拉了上去。她十分瘦弱，拉我上去還費了些功夫。”

　　說到這里，他低頭傻乎乎地一笑：“她就是我的娘子。”

　　沈云雖然理解不了他的思維，但是至少有點相信這事件的真實性了。而且她想了想，大小姐貌美英武，二小姐文雅孱弱，應是右丞相府上的兩位千金。

　　不過看楚沉天那樣子，沈云忍不住揶揄他幾句：“那小姐拉你上岸，你便對她一見鐘情了？”

　　楚沉天說：“那小姐，就是我娘子了，她似乎身體不太好，她一下水，她姐姐就慌了，其實最后還是她姐姐把我拉上去的。然后她好像犯了病，她姐姐便給她吃了粒救命的藥，飛奔著去找太醫了，叫我一定看好她。”

　　“不過，吃了那藥之后，她似乎就好轉了，我們便坐在那里說話。其實她，她長得也很好看，又溫柔，我再也沒見過她那么好的人。”

　　沈云見楚沉天臉上竟有幾分羞澀，不由得覺得有趣。心想，這楚沉天竟然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倒也不假，莫看他整日里滿嘴胡言亂語，念著花魁，其實那日里他與我同去青樓，還是他第一次踏足煙花之地。

　　楚沉天還在那里自顧懷念，講著他這“娘子”如何與他情意相投，相見恨晚。最后說道：“我便把我娘給我系在手上的福壽紅鏈子拆了，系在她手腕上當作定情信物，回去后我娘狠狠的揍了我一頓。”

　　沈云飲罷自己那杯，心知不能再飲。而楚沉天也慢慢回過神來，把酒杯酒盅都收進了屋內，道：“我要回去了。”

　　沈云點點頭，楚沉天走出去后，沈云在里邊把門插好，足尖點地，從院內躍了出來。只見楚沉天還在門外。

　　從這村落里出來，城外田野遼闊，新月如勾。白色的月光淡淡，灑在這塞北土地上。

　　兩人各懷心事，并肩而行。

　　沈云：“人間自是有情癡……瞧這傻子一副心滿意足模樣，且不論他是真傻，假傻，賣傻，還是裝傻，他倒是……傻的有幾分可愛。”

　　楚沉天：“……娘子，你終是忘了我，不過那也沒有關系。”

　　“你我的緣分，牽在這紅線里，鎖在這龍鳳鐲中，無法掙脫，難以割舍　　——”　

　　“總有一天，你會再記起我，你會……再愛上我！”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第一部，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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