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隨著晚風進到她的耳里，姜錦茜聽清他的話的時候，覺得哪怕自己再喜歡他，也不能忍，翻臉：“你才傻！”

　　程敘之還是第一次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有點想笑。

　　于是他就笑了。

　　徐徐晚風的江邊，玉蘭花樣式的路燈發出白色的光，暗淡又柔和。他們兩個面對面站著，周圍難得的沒有人。

　　這個瞬間，仿佛世上所有人都在幫她追他。

　　程敘之低頭看著她，他還是第一次見她把頭發都扎起來的樣子，露出潔白干凈的額頭，此刻兩只眼睛圓溜溜的瞪著自己，撲閃著眼睫毛，氣憤的表示自己的不滿。

　　他只得讓步：“真是拿你沒辦法。”

　　姜錦茜眨了眨眼，低垂著的頭倏地抬了起來，她的神情執拗認真，“程敘之，你能不能別總是說這些話啊？”

　　“什么話？”程敘之氣定神閑的站在她面前。

　　“就……”姜錦茜這會兒眼珠子四處亂瞟，躲避著他的視線，怯怯的說：“你不能總是說這些話來撩我。”

　　我本來就已經那么喜歡你了，你要是再說這些擾亂我思緒的話，我真的會纏著你不放的。

　　程敘之聞言笑了一下，那笑里不知道暗含著什么意味。

　　他不說話，姜錦茜更是捉摸不透他了。

　　“你在想什么？”她踮起腳，靠近他的面前。

　　程敘之微垂著頭，見她一下子靠近自己，兩個人眉眼相對之際，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溫熱呼吸撲灑在自己的臉上。

　　他的眼眸像是這護城河的河底，深邃幽暗，哪怕這灼灼燈光竭盡全力散發光亮都無法照進他的內心深處。

　　好久都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姜錦茜失落的回到原位。

　　而就在她低頭的瞬間，一個好聽又喑啞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和著秋風扣住她的思緒，久久不能動彈。

　　他說：“我在想，你怎么這么嗲？”

　　————

　　姜錦茜提早了十分鐘就到了教室，教室里人并不多，正好她的室友施敏敏也在。

　　其實姜錦茜和她的交流并不多，她在宿舍只不過住了一晚，之后的二人宿舍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一人寢。唯一的交流大概就是上課的時候坐在一起了……

　　施敏敏原先還在看手機，見她來了，立馬向她招手：“姜錦茜，快來快來！”

　　姜錦茜走到她邊上，見她大驚小怪的有點好奇：“怎么了？”

　　施敏敏劃拉著手機屏幕，饒有興致的說：“于歡昨天發了一個朋友圈！你知道她發的啥嗎？”

　　姜錦茜對此并不敢興趣，她從包里拿出書，邊翻書邊漫不經心的問：“發的什么？”

　　“好像是她的男朋友！”施敏敏激動的都要拍桌子了，她樂不可支的數著于歡過去的感情史，最后說完，姜錦茜聽得一臉震驚，“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啊？”

　　施敏敏一臉得意的說：“還有更多的，想知道嗎？”

　　姜錦茜十分配合她，點頭：“想。”

　　就看到施敏敏十分神秘的看了看四周，向她勾著手指讓她靠近自己，姜錦茜半疑半惑的靠近她，就聽到她說：“我還知道，這個男的，是我們程老的孫子！”

　　姜錦茜驚得嘴都張不開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程老的孫子？這都能在一起？”

　　“對啊！據說是昨晚介紹的。”施敏敏像是想起了什么，手肘戳了戳姜錦茜的小臂，“昨晚你不是也和程老一起吃飯嗎，你見過程敘之嗎？”

　　“什么？”姜錦茜手上的書倏地落地，她雙手無力的放在桌子上，不敢相信的看著她：“于歡的男朋友，是程敘之？”

　　施敏敏頓覺里面似乎有點不對勁，她點了點頭，“程老的孫子，是程敘之啊。”她猶疑的看著姜錦茜，琢磨了下，問：“你和他……認識嗎？”

　　姜錦茜無論如何是不相信于歡找的男朋友是程敘之的，她再三追問：“你確定于歡的男朋友是程敘之嗎？”

　　施敏敏把手機給她，劃拉著照片給她看。

　　施敏敏小聲和她說：“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早上的時候聽到于歡她們宿舍的人說的，說是昨晚吃飯的時候，程老把于歡介紹給他的孫子，于歡挺喜歡他的，你也知道，于歡的要求都挺高的，難得遇到這么帥的男的，肯定不能錯過不是。”

　　姜錦茜看著照片，熟悉的路虎車就停在公寓門口，車主倚在車門上，低頭吸著煙，對面站著一位女生，面容姣好，身材高挑。

　　明明是偷拍的照片，卻還是能看出兩個人……男才女貌。

　　姜錦茜問：“這照片誰拍的？”　　

　　施敏敏說：“我拍的。昨晚我回去的早，正好看到他倆，就順便拍了下來。”

　　昨晚……

　　所以說，程敘之真的是程裕年的孫子。

　　昨晚，程裕年把程敘之介紹給了于歡。

　　所以呢，他這樣，是答應了嗎？

　　姜錦茜的臉漸漸泛白，她緊捏著手心里的手機，旁邊的施敏敏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看到她滿臉蒼白的樣子，有點害怕，小心翼翼的叫姜錦茜：“你還好嗎？”

　　姜錦茜終于回神，把手機還給她，她扯了下嘴角，低聲說：“沒事。”

　　她低著頭，看到桌子上放著的那本書，書上幾個大字赫然進入眼底——《后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主編：程裕年。

　　程裕年，程敘之。

　　她竟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那天的電話里，程裕年的聲音就那樣傳到她的耳朵里她竟然沒有認出來。

　　很好笑。

　　她是不是得感慨一句，命運愚弄。

　　姜錦茜很想拿出手機，發一條短信，不，打一個電話給他。問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自己，問他到底要她怎么做他才會接受自己。

　　明明自己已經這么卑微了。

　　可她不敢，她害怕程敘之說：“姜錦茜，你不要鬧。”

　　或者是：“姜錦茜，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那她連一句狠話都沒辦法說出口。

　　施敏敏見她耷拉著頭，神情難過的樣子，坐在邊上一句話都不敢說了。正好這個時候于歡走了進來，和班上的人都打了下招呼，在教室里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施敏敏見她坐下，立馬扯了扯姜錦茜的衣袖，“于歡來了……”

　　姜錦茜低低的應了一句。

　　施敏敏善于察言觀色，看她情緒低迷，眨了眨眼，扭頭喊過于歡。

　　于歡似乎是心情很好，笑的很開心轉過來，問她：“怎么了？”

　　“哦，我就八卦點事。”施敏敏裝著一副八卦的樣子，笑瞇瞇的看著于歡，問：“我昨晚回寢室的時候看到你和一個男的一起回來的，他是你男朋友嗎？”

　　于歡愣了一下，隨即笑的欲拒還迎的：“哦，他是程老的孫子。”

　　“哇！”施敏敏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驚訝道：“你竟然認識程老的孫子？”

　　于歡捂著嘴，不好意思的說：“昨晚吃飯的時候，程老介紹的。”

　　“昨晚吃飯？相親飯嗎？”

　　姜錦茜在施敏敏和于歡交談的時候就已經豎起耳朵聽他們的對話了，當這句話一問出口，她就抬起頭，看向于歡。

　　于歡在看到姜錦茜的時候臉色下意識的僵了一下，但瞬間調整回來，她微微笑著，語氣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絲歡喜：“差不多吧，你也看到了，后來程敘之送我回來。”她的眼角余光一直看著姜錦茜。

　　姜錦茜咬著唇，不發一言，眼神空洞。

　　于歡是來試探姜錦茜的，昨晚送她回去的路上，程敘之一直沒有說話，都是她一個人在那邊如同獨角戲般自說自話。她哪里受過這種待遇？從小到大，她都是眾星捧月般的，追她的男生數不勝數，半個研究生院的男生都對她有好感，可她一個都看不上，因為這些人，在她的眼里，沒一個能配得上她。

　　除了程敘之。

　　身家一流、長相上等、事業有成，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她。

　　可昨晚，在她向程敘之要聯系方式的時候，卻被他拒絕了。

　　他低頭抽煙，白皙纖長的手指夾著煙，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他靠在車門處，聽到她的話，瞇著眼看她，隔著淺淺煙霧，那眼神里多了幾分輕蔑。

　　他說：“聯系方式？”

　　“對，聯系方式。”于歡裝作沒看到他眼底的輕蔑，笑的溫柔，聲音更甚，簡直是柔的滴水：“如果你不方便給電話號碼的話，微信也是可以的。”

　　程敘之聽完她的話，輕笑出聲。他掐滅了煙，在漫無邊際的夜色中，他神色淡淡，禮貌卻又殘忍的說：“抱歉，都不方便。”

　　他說完轉身開車門，沒有一絲的猶豫與拖泥帶水。

　　于歡哪有吃過這種悶虧，當下叫住他，“我是程老的得意門生，程老讓你送我回來，你就應該知道他的意思，你現在這樣是幾個意思？”

　　“幾個意思？”程敘之的手還撐在車門上，重復了遍她的話，繼而氣定神閑的說：“沒有意思。”

　　“至少，對你沒有意思。”說完，他上車，發動車子就揚長而去。

　　這就是程敘之，連拒絕都是果斷干脆，不帶一絲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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