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乾隆離開后, 永琪面兒上強撐起來的笑容立馬便散了,沒有人在聽說自己日后會落下殘疾還能夠開心得起來的。
只是,汗阿瑪已經為了這次的事夠操心的了,他不該再拿自己的一點小心事去打擾他。
再者, 他當時倒在地上時, 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的流逝, 手腳也逐漸變得冰冷,若不是五妹妹拼了命地救他, 只怕他眼下也不能好端端地躺在這里, 能說能笑,也能為了自己將要落下殘疾一事而煩惱。
雖然, 永琪不知道當時芃芃是如何救治他的。但冥冥之中, 他能夠感覺到, 自己身上那股阻止生命流逝的溫暖氣息, 與芃芃有關。想來,是芃芃為了他向上天進行了禱告,而這份禱告奏效了吧。
無論如何,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
就在永琪平復著自己心情之時, 他身邊兒的太監小全子卻再也忍不住了, 嗚嗚哭了出來:“主子, 您不想笑, 就不要笑了。現在四下里沒人,您若是想哭, 就哭出來吧,您這樣忍著,奴才看得心里頭難受。”
在此之前, 他家主子還騎著駿馬,在原野中四處奔走,精湛的騎射功夫讓人贊嘆不已。蒙古王公們精心培養的兒子,也不是他的對手,可謂是給乾隆大大爭了臉面。
往后,怕是再也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
小全子越想越難過,淚水越發洶涌。他也知道,自家主子是個情緒內斂之人,便是心中再怎么難過,只怕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他想著,若是主子哭不出來,就由他來替主子哭。
誰知,哭到一半兒,小全子臉上的淚水被永琪輕輕擦去,只聽永琪溫聲道:“好了好了,我都沒哭,你怎么還哭上了?”這小全子是自幼陪著永琪一道長大的,名義上是主仆,實際上永琪拿他當弟弟看待。
小全子打了個嗝:“主子心里頭難受……哭不出來……奴才替您哭。哭出來……您心里頭……興許能好受些。”
“我知你的好意,只是,你莫要再哭了。我是真的,不再難過了,不騙你。”永琪的嘴角緩緩綻放出一個笑容來,這笑容與方才在乾隆到來時他強行扯出的笑容不同,帶著幾分安然的意味。
小全子怔怔地看著他:“當真?”
永琪點了點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跛了腳,卻撿回一條命,再劃算不過了,更何況……”
更何況,永琪一直都知道,他的額娘對他期望甚高,為了替他鏟除對手、助他坐上那個位置,他的額娘暗地里怕是沒少搞小動作。哪怕永琪一直派人盯著愉妃,阻攔了她不少次,但終究沒法每次都及時攔下她。
一直以來,永琪的內心都在承受著煎熬,他因為愉妃所做的事兒感到痛苦,同時又因為愉妃是他的至親,而無法真正下定決心去乾隆面前告發她。
永琪還記得,在最初的時候,愉妃并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子,她就如同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柔順安分。直到他在讀書和武藝方面均表現出了過人的天分,屢屢獲得乾隆的夸獎和稱贊,愉妃的心態才開始變了。愉妃覺得自己的孩子是諸位阿哥之中最優秀的,值得最好的,可與此同時,她又因為自己沒有傲人的家世又沒有足夠的圣寵,而深感自己拖累了自己的孩子。
為此,她一心想著通過一些別的法子來找補。漸漸的,她越走越遠,越走越偏,連永琪的話,她也聽不進去了。
永琪想著,自己這回若是跛了腳,徹底失去了繼承大統的希望,想來,他的額娘也能夠安分下來,不再去做那些害人傷己之事了吧?他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他的額娘去害人,也是真的不想看到他額娘所做的事在未來的哪一天東窗事發,而后被乾隆清算。
眼下這種狀況,對于他,對于他的額娘來說,興許是最好的。
這么想著的永琪,卻不知道,不管愉妃起初是什么樣兒的,但這么些年下來,她早已將皇位視作執念。如今愉妃的執念驟然破滅了,她自然會做出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瘋狂舉動來。
比方說,拉著太醫來為永琪看診,太醫不行,就去民間尋找“神醫”,就連民間的土方子、巫師、得道高僧的主意,她都打上了。
在愉妃的安排下,永琪每日每日喝著各種各樣的苦汁子,甚至因為嘴里的惡心感而吃不下東西、睡不好覺,整個人迅速消瘦了下來。
終于,在一次乾隆帶著芃芃去看望永琪時,發現愉妃居然打算給永琪喝符水。
乾隆憤怒地阻止了這場鬧劇:“看看你把孩子折騰成什么樣子了!朕知道你不想看著永琪跛足,但是你也不能隨意給永琪喝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究竟是永琪的腳重要,還是永琪的命重要,你難道分不清輕重嗎?朕看,再由著你折騰下去,永琪的命都要沒了!”
愉妃跪在乾隆跟前,哭訴了半晌,終是哭得乾隆心軟了。
思及愉妃的所作所為終究是出自一片慈母之心,乾隆最終還是沒對愉妃做什么,只是呵斥了她幾句,并且禁止她再給永琪喂一些來歷不明的藥。
但芃芃卻不覺得愉妃會就此消停。
連給自己的兒子喝符水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這要是再不好好教訓她一頓,接下來她指不定還會做出什么事來。乾隆因為愉妃的所作所為“初衷是為永琪好”,就對愉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行徑,絕對是錯誤的!
芃芃想了想,在乾隆離開之后,溜進永琪的帳篷之中,跟早就不堪其苦的永琪商量了一陣。
隔日,便傳來永琪喝下愉妃給的符水后生命垂危的消息。
乾隆聞言,趕忙親臨永琪的營帳。他看著面色蒼白、進氣少出氣多的兒子,不由大怒,抬手便朝著愉妃扇了過去:“朕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給永琪喝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了么?!!!你怎么就是不聽?!!!你是不是非要害了永琪的性命,你才高興?!!!”
愉妃的頭被乾隆打得偏向一邊,口中流出了血漬來,可此時的她卻完全顧不上平息乾隆的怒火,而是連滾帶爬地朝著躺在病床上的永琪而去:“永琪,是額娘的錯,你不要嚇額娘……”
永琪是她的執念所在,亦是她后半輩子的指望。若是永琪沒了,她這輩子還有什么盼頭呢?
愉妃活了半輩子,從來都是個固執己見的人,凡是她認為對永琪好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哪怕永琪本人反對,她也會用“額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只管按照額娘說的來做吧,額娘難不成還會害你嗎”、“額娘一心一意為了你,你不這么做怎么對得起額娘”諸如此類的話綁架永琪,最終讓他做出讓步。
這一回,在符水之事上,也不例外。
然而,這興許是愉妃所做過的,最讓她后悔的一件事。
看著永琪命懸一線的模樣,愉妃終于意識到,有時候,她認為對永琪來說好的,興許并不是真的適合永琪。畢竟,她本人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做出正確的選擇呢?
此番之事,是愉妃著相了。但凡她能夠理智一些,冷靜一些,她就不會在太醫斷言永琪多半會落下跛足之后病急亂投醫,相信了民間神婆所言,結果反而險些害了永琪性命。
芃芃站在一旁,冷靜地看著這一幕,心道,對付愉妃這種自以為是的家長,也唯有讓她親眼看到自己一意孤行的后果,才能徹底讓她醒悟過來。否則,她永遠都不會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永遠都覺得,只要她打著“為永琪好”的名義,做什么事都是對的,哪怕她當真做錯了事,看在她這“崇高的母愛”的份上,她的所作所為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乾隆起初還萬分著急,恨不得將隨行的太醫全部召過來給永琪治病。
可后來,他像是看出了什么一般,面上的焦急之色去了大半,任由與芃芃相熟的安太醫繼續為永琪治病。
……
在回到御用營帳之后,乾隆遣散下人,而后屈起食指戳到了芃芃的額頭上:“你這小丫頭倒好,如今竟連朕也欺瞞上了!”
芃芃一聽這話,就知道她與五阿哥合作做戲之事被乾隆看出來了。只見她伸出小手揉了揉方才被乾隆戳到的地方,嘿嘿一笑,而后抱著乾隆的大腿拍馬屁道:“汗阿瑪英明,這都讓汗阿瑪給看出來了,女兒還以為自己表現得挺好呢。”
乾隆輕哼一聲,虎著臉,面色是少見的陰沉:“你們的確表現得不錯,永琪那垂死的模樣,還有太醫那滿臉焦急的樣子,看起來跟真的似的。若不是你在永琪病床前時,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焦急之色,只怕朕都要被你們給騙過去了。這么大的事,也敢欺瞞于朕,你說說,朕該不該治你個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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