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天氣逐漸轉(zhuǎn)涼, 轉(zhuǎn)眼間,地上已經(jīng)積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芃芃與福康安等人也換上了厚厚的冬裝,裹得像一只只毛團子一樣去上課,有一回, 乾隆上早朝時無意間與毛團子軍團打了個照面, 恰好撞見了一只毛團子沒站穩(wěn), 他身邊兒的同伴伸出手去想要扶他,結(jié)果自己也沒站穩(wěn), 兩個人一起摔在雪地里滾了一圈兒的模樣。下人們見了, 連忙要去拉自家小主子起來,可不巧的是, 這兩個人今兒個恰好穿了白色的衣裳, 滾在這雪地之中, 一時竟分不清哪是雪, 哪是人。
乾隆看著這情形,覺得頗為有趣,便即興來了首被隨意命名為《上學途中》的打油詩。
一只兩只三四只,五只六只七八只。上學途中忙趕路,摔進雪地不見影。
此詩與乾隆另一首“一片兩片三四片”頗有異曲同工之妙。說是詩吧, 也不講究平仄, 也不追求意境, 實則以調(diào)侃為主, 寫得過于隨意,沒啥水平可言。很顯然, 乾隆是拿這一幕當個樂子來看的。
他在散朝后與那兩名摔倒在地的孩童的阿瑪提及此事時,那兩位阿瑪?shù)故潜憩F(xiàn)得頗為豁達,覺得自家小子能讓君王展顏一笑, 也算是沒有白摔一場。他們皮粗肉糙的,身上又穿得多,摔不著什么,只要事后為他們備好姜湯,讓他們不至于著涼也就是了。
倒是芃芃等人,在得知自己的計量單位在乾隆的詩中成了“一只”“兩只”后,很是跟乾隆鬧了回脾氣,責怪乾隆拿他們?nèi)⌒Α?br />
“別人都摔得那么慘了,連太傅布置的作業(yè)都完全浸濕了,得明日重新補交一份,汗阿瑪居然還拿他們?nèi)⌒Γ媸沁^分。”上書房眾人之中,也只有芃芃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吐槽乾隆,而不怕別人去找乾隆打小報告。
有芃芃開頭,四格格很快也跟著道:“就是啊,本來人家摔了跤不甚滾進雪地之中,已經(jīng)夠讓人害臊了,汗阿瑪居然還專門寫一首詩把人家的窘迫之態(tài)給記錄下來,真是太沒有同情心了。況且,汗阿瑪這詩寫的……不知情的人讀了,只怕還以為咱們?nèi)妓ち四亍!?br />
她出嫁在即,與乾隆、太后和皇后的關(guān)系也日趨融洽。因乾隆近些年來越發(fā)開明之故,四格格也壯著膽子懇請乾隆讓她再進入上書房中念一陣子書,把新加入的西學課程給學了。
四格格私下里與芃芃的紡織廠合作經(jīng)營的成衣店辦得有聲有色,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手工勞動者無法滿足市場需求而產(chǎn)生的空缺。四格格事業(yè)心和成就感被調(diào)動起來的同時,對西洋物事也是越發(fā)上心了。
乾隆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沒有阻止她這個“超齡學生”再次進入上書房中讀書。
在有了底氣之后,四格格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唯唯諾諾,敢偶爾跟著芃芃一起挑戰(zhàn)一下乾隆的“權(quán)威”了。在與芃芃親近之后,四格格便有意無意地觀察芃芃的言行,并最終發(fā)現(xiàn),偶爾挑戰(zhàn)一下乾隆的“權(quán)威”,只要把握好其中的分寸,非但不會惹惱乾隆,反而有助于拉近雙方之間的距離。
芃芃在乾隆心中之所以是最特別的那個,除了她天生好命格之外,不也正是因為她在乾隆點前敢做、敢說,不像其他阿哥、格格們那般畏懼乾隆嗎?
想明白這一點之后,四格格也有了“放飛自我”的趨勢,敢偶爾沖著乾隆甩個小臉子。
更何況,在她看來,這事兒是乾隆做得不地道,沒看那兩個被他寫進“詩”中調(diào)侃的同學這兩日走路都是含胸低頭的,就差找個地縫鉆進去了么?自家汗阿瑪也太作孽了,居然摧殘朝廷未來的中流砥柱。
七格格聽了芃芃與四格格的話,卻是頗為不贊同:“汗阿瑪日理萬機,每天極為辛勞。咱們尚在學習之中,暫時不能為汗阿瑪分憂,能博汗阿瑪一笑,也是極好的,兩位姐姐何必這般斤斤計較呢?”
這些日子以來,七格格太好乾隆的意圖越發(fā)明顯,凡是乾隆說的話,她基本都不會反駁,整一個乾隆的應聲蟲。雖說從前她也討好乾隆,但做得還沒有最近這般夸張。在場的人都覺得她是在木蘭秋狩之時被聯(lián)姻之事刺激了,想通過討好乾隆而免除未來遠嫁蒙古的命運呢。
只是,這么猜測的人對于七格格的行為都不大看好,他們既不覺得這樣能夠討好到乾隆,也不覺得乾隆會因此而免了她和親的命運。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七格格這么做,的確是在討好乾隆,卻不是為了哄乾隆開心,讓乾隆直接免了自己和親之事,而是為了抓緊機會在乾隆面前多刷一刷好感度,以便在未來自己作大死的時候,讓乾隆不至于直接放棄自己。是的,七格格到現(xiàn)在還沒放棄效仿四格格,作一個大死,而后免除和親的打算呢。
七格格的話能不能讓乾隆高興,尚不知道,可上書房中其他的學生們聽了她的話,都是極為不高興的。
若是一些沒有節(jié)操、一心只想著諂媚君王好往上爬的小人,也許不在意自己被君王隨口取笑一兩句,甚至為了博君王歡心,這類人指不定會做出更過火的事來。但上書房中的這些小團子們,顯然并不是這樣的人。
他們一個個的,不是皇子龍孫,就是重臣之子,年齡雖小,但也是要面子的!
再說了,被乾隆作詩取樂的,又不是七格格,七格格她憑什么這么輕描淡寫地說這是他們該做之事?真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有人當即便忍不住了:“既然七格格覺得這樣好,那不妨您現(xiàn)在就到皇上跟前去出個丑,讓皇上把您的丑態(tài)或以詩或以畫的方式給記錄下來吧!”
“你竟敢這樣對本格格說話?”七格格瞪大了眼。
“好了好了,七妹妹聲音放低點兒吧,不然待會兒,太傅們回來了,看到咱們在爭吵,指不定會稟報汗阿瑪。”六格格扯了扯七格格的衣裳,打圓場道。
這些年來,她沒少做這樣的事。
因六格格與七格格年齡相近,且六格格日后也與七格格一樣承擔著聯(lián)姻的使命,七格格自然把她劃為與自己一樣的人,此時,七格格見六格格站出來說話,不由攥緊了六格格的衣襟,雙眼牢牢地盯著她:“六姐姐,你也覺得我說得不對么?”
在她看來,六格格會與她一樣,盡可能討乾隆歡心才是。
然而,六格格沉默了片刻,最終搖頭道:“我贊同四姐姐與五姐姐的觀點,汗阿瑪此舉,不大妥當。若是被汗阿瑪寫進詩中的,只有咱們幾個阿哥格格,也就罷了,咱們是汗阿瑪?shù)淖优彤斒遣室聤视H了一回。可這次,被汗阿瑪寫進詩中的是大臣之子,未來的棟梁,這便不妥了。雖說他們的阿瑪不介意,但汗阿瑪此舉,興許也會讓一些文人認為這是對他們的輕慢。”
六格格雖也想擺脫未來被遠嫁和親的命運,但她走的路子與七格格并不相同。
一味的討好乾隆,充當乾隆的應聲蟲是沒有用的,因為在大清,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唯有保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讓乾隆看到她們的價值,才能讓乾隆正視她們、進而重視她們。
基于此,六格格決定跟著四格格與芃芃的步子走。
更何況,就她本心而言,也是更加贊同芃芃和四格格的看法。
“我覺得,四姐姐與五姐姐說得沒錯。咱們是汗阿瑪?shù)淖优皇呛拱數(shù)膽曄x,在汗阿瑪?shù)难孕杏?不妥之處時,為了汗阿瑪?shù)挠⒚耄蹅儜撝苯酉蚝拱斕岢鰜怼!绷窀駥ζ吒窀竦馈?br />
七格格聞言,松開了攥著六格格衣襟的手,似乎要借此與她劃清界限。
所以說,在過去的一些年中,她們始終玩不到一處,除了魏氏的干擾之外,也是有別的緣由在里頭的。觀念不同,如何做朋友呢?
事涉乾隆,重臣之子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雖說聽了四格格、五公主與六格格的話心中暗爽,覺得三位公主格格說到了他們的心坎兒里,但還是沒有人出來應和。
乾隆或許不會在意自己的子女偶爾小小地挑戰(zhàn)一下自己的權(quán)威,給自己挑點兒毛病,乃至于背地里說點兒他的壞話,但這些重臣之子們作為外人,若是也敢這么做,可就完蛋了。
阿哥們那邊見公主格格們這邊達成了統(tǒng)一意見,便建議道:“既如此,咱們不妨去找汗阿瑪進諫,勸汗阿瑪收回這首詩吧?”
幸好乾隆還只把他作的那首詩跟身邊兒的人以及那兩個“團子”的阿瑪分享了一番,還沒來得及散播出去。阿哥們覺得,他們的顏面還能夠拯救一把。
率先提出這個建議的,是十二阿哥。
十阿哥作為他的死黨,自然很快便認可了他的建議:“好,就這么辦吧!”
至于八阿哥和十一阿哥,雖說他們不愿意正面跟乾隆懟上,但他們也不想丟面子啊,因此,他們默認了十阿哥與十二阿哥的做法。
于是乎,這日乾隆在批閱奏折時,發(fā)現(xiàn)一群小團子站在了自己的書房前,準備向自己“進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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