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尋吏
邱向陽的話讓桂哥的神情瞬間陰沉了下來,成賊一直是桂哥的心腹大患,是僅次于申奴的眼中釘肉中刺,而邱向陽所說的話幾乎就是在肯定成賊造反的正義性,他的心情自然立時轉(zhuǎn)陰。
邱向陽被唬了一跳,一下子噤了聲,桂哥意識到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嚇到了她,他輕舒一口氣,又笑了笑,緩和一下凝滯的氣氛
。
“先不提這個了,回過頭來繼續(xù)看案件,你覺得還有哪些疑問?”桂哥溫聲問道。
邱向陽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算了,我先不問了,我不是大燕人,完全弄不懂,你還是先找個可靠的經(jīng)驗老道的胥吏來吧,你自己先弄清楚了,我再來問你吧。”
桂哥也覺得應該先找個積年的胥吏來,他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先去找?guī)讉老吏來。”
“好。”
說是要找老吏,但是要找到既能干又可靠的老吏,豈是容易找的?
桂哥雖然是東宮太子,東宮還有許多屬官,但是這些人,桂哥卻一個也不想用,因為他對東宮屬官們,有積怨。
為什么有積怨?
因為這些東宮屬官沒有一個,真正的拿他當太子看!
桂哥才十二歲,離他大婚成、人,真正能夠站到朝堂上,進入權(quán)力中心的年齡,還有好幾年。
先交代一下,在大燕的官場上,出身和年齡永遠是最重要的。
說出身,進士出身的官員,最高能進入內(nèi)閣,同進士出身的官員,三品尚書封頂,舉人出身的官員,五品官階封頂,不管舉人出身的官員是不是做出了多大的功績,在出身上永遠要吃虧,在仕途晉升上,也永遠要吃虧。
說年齡,就是同為進士出身的官員,除非是前三甲,可以額外提拔,不然的話,年齡就是一條標準線,三十歲算是可用,四十歲算是穩(wěn)重,可堪大用,而二十歲呢,呵呵,先去翰林苑里整理資料寫寫文檔,熬到三十歲再說吧,而且這種事還有一個很光冕堂皇的理由,“愛護少才”,怕年輕官員少年得志,心境飄浮,反損其福。
當然了,若是年輕官員的老爹或祖父是內(nèi)閣首輔,不是張茂功那種壓服不了百官的虛名首輔,而是能夠強硬推行他的政治理念,百官縱使不服也只能低頭去做的實權(quán)首輔,而這種實權(quán)首輔,在大燕五代帝王的皇權(quán)之下,只產(chǎn)生過兩位,若是背后有這種強大靠山,那么三十歲之下的年輕官員,也是可以提前給予實權(quán)官職的。
說出身說年齡,這兩點不只在官場上是兩條標準線,放在太子身上,也是同樣的。
歷朝歷代對于嫡庶之別,一向是很看重的。
皇子的出身是否高貴,是否合禮合法,就看生母是誰,份位如何,在懷孕時生母是否是在冊的妃嬪,若是宮女懷孕,皇帝就麻煩了,是要被御史言官們?nèi)簢姷模驗椴缓隙Y。
就是因為有禮法上的約束,所以才會有宮女一被臨幸就被賜予位份的做法,這不是對女人負責,而是對子嗣負責。
桂哥的生母是中宮皇后,是為嫡長子,加之桂哥從無劣跡,嘉和帝立他為太子,百官自然順服。
出身無可挑剔,就只能在年齡上限制了。
皇子十五歲出宮,十五或*婚,婚后就去封地,并不進入朝堂,擔任官職,說白了,出宮后就只是宗室,宗室勛貴與朝臣是兩個系統(tǒng),各司其職。
而太子呢,太子也一樣,十五或十六才大婚,大婚后還不能進入朝堂,只能跟在皇帝身邊,學習帝王之術(shù),這一學,最起碼得要兩三年,之后才有資格在早朝時列班出席,但是初期太子在早朝上只能聽皇帝和臣子們議事,不能隨便發(fā)言,一是尊重老臣,二是說錯了有損太子威儀
。
所以,就以十五歲大婚為年齡起點進行計算,先學兩年帝王術(shù),就是十七歲,進入朝堂后,第一年不能理政,這又加一歲,是為十八歲,而桂哥今年才十二歲,離十八歲還有六年呢,他也就是個空頭太子,無權(quán)的。
在太子理政之前,東宮屬官只是虛銜,屬官們身上都還有別的正經(jīng)官職,就算是給桂哥講授書畫棋藝的東宮屬官,他們身上真正的職位是翰林,真正的上級并不是桂哥這個太子,而是翰林學士。
所以啊,桂哥這個太子,其實是個冷灶,離臣子們站隊獻忠心的時候還早著呢,現(xiàn)在他可是連個燒冷灶的人都沒有呢。
既然人人都不想燒他這個冷灶,就連東宮屬官也不想,桂哥當然更不會去倒貼他們,既然東宮屬官們個個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還不成氣候,那他也不要他們了,他另外選人,另外培養(yǎng)自己的心腹,等他成了實權(quán)太子,他一腳踹他們?nèi)タ磿鴰臁?br />
桂哥天生一副錚錚傲骨,前世那般境況他尚且不曾低頭,親征四野力挽狂瀾,如今重活一世,桂哥更不可能打斷自己的傲骨,去趨炎附勢那些權(quán)臣重臣,去看人臉色,去討他們的歡心,他就是再死一次,也絕不可能!
所以桂哥不可能用東宮屬臣,不可能讓他們推薦胥吏來用。
除了東宮屬臣之外,桂哥手底下還有東宮侍衛(wèi)營,但是這些東宮侍衛(wèi)都是勛貴圈中的破落戶,也就是比一般百姓好一點,他們家中并無人出仕,有人出仕他們也不至于來當侍衛(wèi),無人出仕就意味著不可能養(yǎng)著吏,大燕有七成的吏員其實都是主官自掏腰包養(yǎng)著的,所以桂哥就是讓東宮侍衛(wèi)們推薦胥吏,他們也沒地方找人去。
至于桂哥一手創(chuàng)建的輔兵營,那些兵卒都是私奴出身,能管什么用呢?
桂哥頭疼啊,想了一圈,竟不知該找何人幫忙好,想想也是心疼自己,他的東宮屬官不可用,別人還可以指望母族,但他的母族卻更不可用,那幫吸食大燕血肉的吸血蟲,待他大權(quán)在握,非把他們通通殺光不可。
桂哥最后還是把主意打到了邱向陽的頭上,想讓她陪著出去走一走,借一借她的運氣,看看能不能碰上什么機緣。
邱向陽沒問題,她也想幫桂哥,但是她沒時間,她只能在周末擠出半天過來。
為了配合邱向陽的時間,桂哥只能把時間往后推,最后定在了周末的下午。
到了周末這一天,邱向陽和平時一樣早早的起床,先把作業(yè)給完成了一半,然后跑去網(wǎng)吧開包間,穿過來找桂哥吃午飯。
桂哥今日也做好了準備,帶上了護衛(wèi)的人手,提前半個時辰便出發(fā)前往燕京城內(nèi),等邱向陽過來時,他已經(jīng)在悠悠哉哉的逛街了。
邱向陽穿了過來,跟在桂哥身邊,興致勃勃的逛起古代的街市來。
燕京不愧是大燕的中心,各州各府的貨物匯聚在這里,大商行小商戶也匯聚在這里,比起繁華熱鬧,遠勝過山區(qū)小縣清山縣,就是比起a市鬧市區(qū)也毫不遜色。
邱向陽看的是津津有味,但是肚子卻不聽話的叫了起來
。
桂哥聽到了,嘴角上揚了兩分,招來身后當班的魯用問話:“這附近,哪里有干凈安靜的酒樓飯館可以休息用飯?”
魯用比了一個方向:“少爺,往這邊走一段路,下一個路口就有一家食味齋,這是家老字號,干凈,口味也好,樓上也有包間。”
桂哥點了點頭:“嗯,那就去那家吧,你在前面帶路。”
到了食味齋,果然是老字號,滿堂食客,一樓大堂擠的滿滿當當?shù)模䴓前g也大多有人了,只有邊角的兩間小包間還空著。
魯用怒了:“讓我們少爺去邊角小包間,你們這家店還想不想開了?!去,叫你們掌柜的過來。”
魯用是太監(jiān),聲音與正常男人不同,食味齋的小二用的都是燕京人,小二一聽就知道眼前這位是太監(jiān),只怕是跟著貴人出來的,他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伙計,不敢招惹,趕緊一哈腰一道歉,就去找掌柜過來了。
掌柜很快過來了,但這個掌柜很有原則,先是賠笑著問公公可是跟著貴人出來的啊,是哪位貴人啊,待魯用堅決不肯透露貴人身份后,掌柜只能為難的說清,另外幾間大包間是哪幾位客人訂的,這些都是小店惹不起的人物,而且客人們都是提前五六天就訂好的,按道理是要先顧著訂位的客人的,如今要客人們臨時換包間,實在是不厚道,所以只能請這位貴人委屈一下了。
雖然掌柜做的沒錯,做生意要以信義為先,但是這對于魯用來說,不啻于打臉,他正要噴掌柜,桂哥卻不耐煩了。
“好了沒有?還有包間嗎?有的話就上,沒有的話就換。”桂哥神情不耐,一直站在一樓大堂中,遲遲不能上去,這讓他在邱向陽面前有些丟臉。
魯用趕緊小跑過來向太子殿下回稟:“少爺,他們這邊只有兩間小包間了,而且位置不太好,奴婢是想讓他們調(diào)一調(diào),換一間大包間。”
桂哥雖然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但也不是沒吃過苦,前世時吃了多少年的苦,如今只是在小包間吃飯,算得了什么。
“行了,小包間就小包間吧,快點上去吧。”
主子發(fā)話了,魯用再想換包間,也只能聽命了,他轉(zhuǎn)頭瞪了掌柜一眼,讓掌柜親自過來引路。
掌柜熱情的把客人們引了上去,為了表示補償,還加送了兩道招牌菜。
邱向陽跟著桂哥進入了包間,護衛(wèi)們則一半守在門外,一半守在門內(nèi),警戒著,并不用飯。
魯用知道食味齋的招牌菜有哪些,他點了八道,加上掌柜送的兩道,一共十道菜,滿滿一桌子的菜,只有桂哥可以享用。
邱向陽看著桌上的十道菜,正想著該怎么吃,她要是夾了菜吃了菜,在外人的眼中,菜飛起來了,菜變沒了,這簡直就跟見鬼了一樣,不對,就是見鬼了,所以她要怎么吃呢?
桂哥也意識到了不妥,他看了魯用一眼,又看了站在門邊警戒的護衛(wèi)一眼:“你們先出去吧,今日孤想一個人用膳。”
魯用一驚,剛要相勸,桂哥瞪了他一眼,魯用趕緊閉嘴,趕著護衛(wèi)們一塊出去了。
邱向陽終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吃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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