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艷陽天
“取名字?叫第五組不就得了,還取什么名字啊!”
“可不是,真是沒事找事。”都是些粗人,讓他們干活沒問題,取名字這種細致活,那得是文化人干的,就像村里的人生了孩子想取個好聽的名字,都會去找念過書的于秀才。
不然的話,就只能取出些土的掉渣的名字了。
“名字是一定要的,剛剛你們沒聽站長說嗎?為了鼓勵咱們八個小組力爭上游、良性競爭,要把咱們八個小組的名稱都做成木牌子,每天掛到榮譽榜上去,哪那個組前一天得分越多,就排在越前邊。”朱朝盛認真地說。
許秋陽覺得,朱朝盛這人如果放在學校,一定是個兢兢業業的好學生干部。
“排在前頭有什么好處不?能多給飯吃?”這話一出,旁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朱朝盛踹了那個胡說八道的家伙一腳:“快別胡說了,好好表現,對咱們大家都有好處,站長說了,到工程結束以后,總分排名前三的三個小組,在最后轉正考評的時候有加分!”
一聽這話,大伙兒都上了心:“一定得取個響當當的名字,天天掛在最前頭,讓別人都眼紅死。”
一下子“敢死隊”、“鐵人組”這些名字都出來了,楊雪珍開玩笑說:“既然咱們組是二師兄帶隊,干脆就叫西天取經隊得了!”
許秋陽抬頭看了眼湛藍的天空,一輪紅日散發萬丈光芒,正與她如今明媚歡快的心情十分相符:“你們看今天天氣那么好,我們組就叫做艷陽天吧!”
于是,第五組就有了一個華麗麗的名字——艷陽天。
接下來是去領工具,朱朝盛叫了兩個強壯的小伙子跟他一起去供電局開來的那輛大卡車那邊去領全組的勞動工具,有鋤頭、鐵锨、鐮刀之類的,全都是嶄新的好東西,比村里面那些破銅爛鐵好多了。
工具人手一份發下來,他們組加上許秋陽她們幾個,一共有五個女的,手上發的全都是鐮刀,負責割草,今天的工作任務是先在這片荒地中先清理出一塊可以住人的地方來。
朱朝盛殷殷囑咐:“發到各人手上的工具可一定的保管好了,上頭都有登記的,誰要不見了可是要照價賠償的。”
許秋陽隨口說:“那我可得在上邊寫上自己的名字,不然被誰順手牽羊去了可就糟了。”
話一出口,突然發現別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她:“怎,怎么了?”這話有什么不對嗎?
“你會寫字?”楊雪珍問。
許秋陽這才醒悟過來,一時大意,疏忽了,沒想起來她原本是應該不識字的,鎮上雖然有學校,但農村里愿意花錢讓孩子去讀書的人不多,特別是女孩子,以后始終都是別人家的人,去讀書,那不是白費錢嘛!所以在她周圍差不多大的姑娘中,就沒幾個是認識字的,就連一起來招工的幾個小伙子,最多也只念完初小,也就是小學三年級,還沒一個是小學畢業的呢,這么多年下來,什么都還給老師了。
但是話已經說了出來,許秋陽也只能硬撐到底了,她把頭一昂:“當然會寫了,別以為你們上過幾年學就瞧不起人,當年于秀才也教過我寫字的,你們不知道嗎?”
這話也不算說謊,當年于秀才講完故事之后,確實也興致勃勃地拿起樹枝在地上劃拉幾個字想教孩子們認識,可那時候孩子們只知道玩,哪里愿意學這些啊,一見他擺開架勢,都一哄而散,有多遠跑多遠了。
楊雪珍狐疑地問:“你真的跟于秀才學過,我記得那時候一說起學寫字你就跑的啊!”
“當然是真的,不信我寫給你們看。”許秋陽蹲下來,撿起一根樹枝,在泥地上劃出自己的名字,故意寫得歪歪扭扭的,然后得意地說,“怎么樣?”
鄧淑美由衷地贊了一句:“秋陽姐,你真厲害。”
許秋陽扔掉樹枝,站起來拍拍手,悄悄的抹了一把冷汗,還好沒露餡。
分好工具也就到了中午了,大伙兒在還是一片荒野的工地上吃了公家的第一頓飯,每人兩個白面饅頭,也是從大卡車上搬下來的,足足兩大筐,大伙兒分組排著隊去領。
白面哪,鄧淑美對著那兩個白面饅頭又哭了起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這么好的白面饅頭……”
許秋陽沒有理她,她這兩天都只有紅薯裹腹,胃里早就在冒酸水了,這軟乎乎的白面饅頭吃下肚,整個人都舒坦了,這就是最淳樸的糧食的滋味啊,又香又甜。
人餓的時候,味覺會比品嘗靈敏許多,這種平時看起來寡淡無味的饅頭,也能被吃出無數醇厚的滋味來,真好吃!
許秋陽大口大口地,一下子就把兩個饅頭給干掉了,吃完以后走到河邊,洗一洗手,捧起清澈干凈的河水就喝,足足喝了好幾捧,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來,長出了一口氣,這胃啊,算是結結實實地被填飽了。
一抬眼,就看見早上見過的羅建剛在下游一點的地方洗手,見他沒有看過來,許秋陽也沒打算打招呼,抬腳正想走開,忽然聽到他喊了一聲:“許秋陽?”
“叫我?”許秋陽詫異地回頭,這人記性倒是好,只說過一次的名字就記住了。
羅建剛指了指卡車下面:“那邊有茶水供應。”
許秋陽朝那邊看去,果然在車廂旁邊有個鋁制的大水壺,有人正拿了軍用水壺去那兒打水喝,她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心中有些惱羞成怒,難道他是想讓她用兩個手掌去接熱水喝嗎?真是多管閑事,她有些恨恨地往回走。
這個許秋陽的原主雖然已經退位讓賢,但從小被養得實在是太糙了,很多不講究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一時也改不了,許秋陽也覺得這樣挺爽快的,既然條件不允許,那就將就一些也沒什么,可這些表現數次落在面前的這個男人眼中,就莫名地讓她有些不爽了。
本來都已經走開了好幾步了,忍不住又回過頭破罐子破摔地說:“我們鄉下人沒那么多講究。”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話聽起來怎么就那么酸呢,而且人家只是好心提醒,又沒有什么惡意,自己這么一說,倒顯得多么小家子氣似的,唉,都怪楊雪珍,自從她在人群中給自己指出這個羅建剛之后,就有些亂了陣腳。
羅建剛笑了笑沒再說什么,許秋陽想說句什么補救一下,想了想也好想沒有這個必要,抬起腳繼續往回走,卻看見楊雪珍嬌嬌俏俏地跑過來,兩條小辮子在肩膀上一跳一跳的,辮稍上的手絹像是兩只花蝴蝶,俏皮又可愛,許秋陽暗自嘆了口氣,這才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家正常該有的樣子嘛!
楊雪珍跑過來主動打招呼:“你好,我叫楊雪珍,是第五組的,你跟我們秋陽認識?”
“你好,我叫羅建剛,第一組。”說著看了一眼許秋陽,“也是早上才剛認識的,不算熟。”
“大家能從五湖四海聚集到這里成為工友,這就是緣分,很快就會熟起來了,你是第一組的組長吧,我剛看見你給他們講話了,你們組叫什么名字?”
“步步高。”
“步步高?真好聽,我們叫艷陽天。”
“你們的名字也不錯。”
“是吧?那希望以后經常能在光榮榜上看見我們兩個組的名字哦!”
“嗯,大家一起努力。”
見他們聊得歡,許秋陽覺得沒自己什么事了,默默地往回走,只聽楊雪珍說:“對了,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自己工友用不著客氣。”
“我的水壺空了,那邊有水,可是那個水壺太重,我提不起來,你能幫幫我嗎?”
“沒問題啊,走吧!”
許秋陽回到他們組那兒,大伙兒基本上都吃完了,只剩下鄧淑美,一直小口小口地抿著,一臉不舍地將其中一個饅頭的最后一小塊放進口里,然后小心地拿出一塊手帕,把另一個饅頭包了起來,收進口袋里。
“你吃一個就飽啦?”許秋陽覺得,就算再來兩個,她也還能吃得下呢,果真是沒有一點兒姑娘的模樣。
鄧淑美搖搖頭:“我媽說了,公家發的糧食我不能都吃完了,得帶點兒回去給我弟吃。”說著又小心翼翼地在口袋上摸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吃上這么好吃的饅頭,真是好想再咬上一口啊!
“帶什么帶啊,你是來干活的,不吃飽了怎么有力氣干活?快拿出來吃了!”許秋陽恨鐵不成鋼地說,透過鄧淑美,她似乎又看到了原來那個懦弱的自己,想起來都想打那個時候的自己一頓。
“不行的,我媽知道了會打我的。”鄧淑美弱弱地說。
“你不說她怎么會知道,你就說每人只發了一個饅頭,而且吃不完還不許往外帶,這不就行了嗎?”
鄧淑美怯怯地看了一眼村里的其他人:“她會問別人的。”
許秋陽一副大姐大的模樣,環視了一圈眾人:“回去都不許說,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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