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皇后薄氏
六月,
天子封竇嬰為魏其侯。
這是繼‘南皮侯’‘章武侯’兩個爵位后,皇太后的娘家竇氏家族擁有的第三個侯爵爵位。
相較于兩位族兄,這場熱鬧的主角竇嬰完全有理由自豪。
封侯,是每個仕途中人的終極夢想——尤其這次竇嬰是因‘功’得封,檔次上自然比另兩個因‘親’得爵的自然要光彩得多。
外朝的新鮮事,適時傳入內廷。
宮人們紛紛議論著竇氏如今的顯赫;順帶著,也感嘆起薄氏外戚的衰落。椒房殿對這種敏感到極點的話題,理所當然地是能避則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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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中午,
中宮的寢殿內,宮娥們正忙著為女主人梳妝。
環鬟纏繞,
簪釵琳瑯,
錦衣繡服,
……那是天家的富貴。
長眉入鬢,
小口丹朱,
芙蓉如面,
……綺年已去,玉貌仍在。
修短合度,
亭亭玉立,
……一動一靜皆是旖旎風姿。
纖纖玉指劃過粉頰……
鏡面如水,顧盼間依然當年舊摸樣。
薄皇后眼光迷離,櫻唇間溢出悠悠的嘆息。
她知道,上天和歲月對她是仁仁慈的!
女人最重外貌!漢女早婚,民間十三四出嫁,二十出頭就是好幾個孩子的母親了,身材變形顏色早衰不可避免。
而在內宮中,‘美色’是晉升的階梯也是固寵的根本;在得寵失寵的煎熬里,多少絕色美人不到二十五就白發新生。
韶華已逝的年齡,依舊能保持裊裊身姿和姣美面容,并不比青春最盛時減淡多少——不知有多少外朝貴婦和后宮嬪御明里暗里贊嘆過、嫉妒過皇后的青春長駐。
她知道,人應當知足!
但是她舊是忍不住去想:
皺紋也好,白發也罷,寧可變胖變丑,甚至寧可丈夫再不親近,只要……只要她能有個孩子,一個自己的孩子。
可,沒有。
一直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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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車輿備。”
寧女官的聲音從后面傳過來,打斷了天子發妻的自怨自艾。寧女是椒房殿女官之首,從薄氏皇太子妃任上就跟隨至今的女尚。
薄氏回頭,見寧女微躬著身子侍立在側,后面兩列宮女手托各色蟬衣。
“寧,氣味?”
目光在衣盤上巡過,薄皇后有些不放心地加問了一句。
寧女官顯然知道女主人在問什么,眉弓稍彎,和椒房殿主人對了一眼。
皇后唇邊泛出幾許笑意——彼此心照不宣。
這是一個秘密,
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小秘密( ⊙ o ⊙)!!
膝下空空的薄皇后非常喜歡小孩,也一向得小孩緣。可皇后沒想到的是,反而是館陶大姑的女兒卻對她這個舅母非常排斥;平常見面,連抱都不讓她抱的。
可小阿嬌明明是熱情的孩子( ⊙ o ⊙)啊!
看阿嬌人前人后黏著天子,纏著太后,巴著母親哥哥,甚至對臨江王等表哥也樂于親近,卻對自己那么冷淡……薄皇后好不傷心,背人處不知偷偷哭了幾回,哀嘆自己不討人喜歡。
后來,還是椒房殿的寧女官將偷偷觀察的結果稟告給女主人后,薄皇后才解開了這個心結。原來小阿嬌并非單單冷落自己,而是對除母親祖母外的所有成年女子都不親近。
而問題,就出在香料上。香料的氣味富于刺激性。孩童嗅覺敏感,都不怎么喜歡,其中尤以生長于長樂宮的阿嬌最甚。
薄皇后和親信女官總結后發現:婆婆似乎就不喜熏香——宮里老人說皇太后來自清貧農家,沒福氣養成這種奢侈習慣。母子生活習慣想通——連帶著,竇太后的子女包括天子在內,都不大用香料。
男子香料用得少,香型也簡淡,阿嬌的反應還一般;而貴婦是最喜歡用熏香的,于是就……
明白癥結所在,薄后自此每去長樂宮,一定不帶香囊,身上衣物也必提前洗過絕不熏香。經一番努力,如今的阿嬌被薄皇后抱住,再不會掙扎著跑開了^_^。
“皇后,恰逢午時,翁主當午眠……”
寧女官輕輕提醒:長信宮現在是午休時間,晚些去似乎更合適些。
“長公主淺眠!阿嬌……午睡好。”
薄皇后唇角上彎,幾分期待加上一點躍躍。
寧女聽后,了然地笑起來。她記得十皇子劉彘還住椒房殿時,自家皇后就最喜歡哄孩子睡覺了。
挑了一件素蟬衣披上,薄氏向外走去。剛出殿門,熱浪就撲面襲來;望了望天上似火的驕陽,薄皇后毫無猶豫地走進酷熱。
木屐在白玉砌成的臺階上踩過,悄無聲息。大漢皇后薄氏優雅地坐上乘攆,儀仗啟動直奔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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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攆上,
薄皇后的目光默默掃過后宮鱗次櫛比的樓閣殿宇……
那層層疊疊的亭臺樓閣中,居住著她的皇帝夫君數目眾多的寵妾愛姬,還有嬌兒稚女。
想到不久前那場無妄的風波,薄皇后不禁暗暗地揪心:真是太難了!!
皇子公主們,各有各的生母;
對他們太好,竟然也會引起猜忌?徒增是非??!
那么,對自己大姑的女兒好,總不會再有什么閑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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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午時,當好眠!
長信宮東殿內室,窗戶緊閉幔帳重重將夏日的暑熱灼陽盡擋于戶外,只留幾盞燭火照明。
墻角,幾個不知什么年代傳下來的青銅鼎塞滿了大塊冰,不斷散出絲絲寒意。
內室中央的榻上,陳嬌和竇綰并肩躺著。臥榻左右后,三名小內官各據一方,手執長柄大宮扇次第扇風,為兩位小貴女消暑。
竇綰睡覺和醒著時一樣老實,縮在薄絲被里一動不動。倒是陳嬌,身上的綃紗被歪向一邊,人還時不時往榻中間挪動一下,眼看著過了中線,步步蠶食竇綰的地盤。
目光滑向睡榻邊,薄皇后微笑:地板上,胖胖兔以對兔子來說十分奇怪的姿勢倒頭大睡,外翻的大白肚皮上蓋了塊小……被子?
不知哪個無聊多事的宮女,專門給大胖兔做了好幾套墊子和蓋被。今天的這條,上頭繡滿紅蘿卜白蘿卜大蘿卜小蘿卜——這兔子憑著討人喜歡的長相,在長樂宮如今是混得風生水起,越過越滋潤,比剛來時足足肥了^_^兩圈都不止。
內間靜謐,只有搖動的宮扇帶出幾絲微乎其微的聲響。
薄皇后靜靜倚坐榻邊,留連地看著兩個小女孩的睡顏,不自覺地慢慢癡了:‘如果能有一個這樣可愛的女兒,該╮(╯▽╰)╭多好!’
時至今日,
她早已不祈求皇子,
更不敢奢望一個能當上皇太子的兒子。
如果可以,只要有個小小的女兒,她就心滿(*^__^*) 意足了!
即使這個女兒
如南宮公主同樣魯莽多事,
象內史公主一樣任性跋扈,
或者和緱邑公主似的懦弱無用……也?好?啊!
“彘彘,彘彘……”小女孩不知想到什么,在睡夢中嬌笑。
“彘、彘彘?”
薄皇后吃驚得瞪圓眼,眨也不眨地盯住吳女——要解釋。
“稟皇后,翁主賜兔名曰‘彘彘’。”
吳女官很頭痛向床榻邊一努嘴;見皇后一臉的不可置信,趕緊又補充:“今上與太后皆準矣!”
“哦……”
薄舅母立刻放松下來:原來是母兔的名字啊!既然丈夫婆婆都同意了,當然不要緊。自己也真真好笑過慮,怎么就聯想到十皇子頭上去了?
臥榻上的陳嬌一個翻身,紗被踢開,露出兩只光光的小腳。薄皇后一愣,懷疑的目光望向吳女官。
吳女也吃驚不已——襪子哪去了?明明穿上的啊。
侍立的宮女在旁邊低咳一聲,指指榻旁地下:不知何時,胖胖兔已改躺為趴。一只后爪從‘蘿卜被’下伸出,腳爪上赫然套著只O(∩_∩)O~雪白的羅襪。
從來端莊過頭的薄皇后難得地失笑了。
吳女臉紅得象煮熟的蝦子,不知所措:翁主什么時候把襪子脫了?又怎么到了大灰兔爪上?這……
粱氏要起身去拿新襪,卻被皇后制止了。
薄后向自己的女官使了個眼色,寧女立刻從左手的垂胡袖中掏出一封錦包,打開。里面是兩雙繡滿芙蓉和蜻蜓的嶄新羅襪——今天來長樂宮的備禮里,本就帶有給陳嬌的衣物。
輕輕拿住陳嬌的小腳,薄舅媽親手給侄女穿襪;一舉一動小心翼翼地,唯恐驚了小阿嬌的好夢。
女娃的腳白嫩嫩胖嘟嘟,
腳趾頭短短圓圓,煞是喜人;
薄皇后越看越覺得可愛,一時忍不住,低頭親了兩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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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簾輕動,
館陶長公主分開簾幕走進內室;不成想,正撞上‘皇后啄腳’這一幕。
薄皇后一抬眼看見大姑子,
‘噌’一下就紅透了雙頰,
心急慌忙給阿嬌套上新襪蓋好紗被;
神態之忸怩不安,活像一個‘偷用姐姐胭脂,又要命地被當場抓包的小女孩’,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呢。
劉嫖起初也是愣神,須臾緩過來,邁步到弟妹身邊坐下,開始東拉西扯些京城趣聞,仿佛適才的尷尬只是一場幻覺。
不過,
如果薄皇后敢在此時抬頭的話,
一定能看到長公主嘴角滿滿的笑和眼中隱隱的‘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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