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7-01 慈母心
剛用過朝食,長樂宮就派人接走了平度公主,說是帶去和嬌嬌翁主還有竇綰玩。
對后宮嬪御及其子女而言,能獲得額外的進長樂宮機會堪稱‘幸運’。當今皇太后竇氏與婆婆薄太后不同,清淡好靜,最不喜歡有人打擾。普通人家的老祖母是恨不得將孫子孫女圈在身邊不放;竇太后倒好,逢年過節之外皇子皇女們想求見一次,那是相當的困難。
所以,當聽到皇太后召見,賈夫人二話沒說,就將女兒打扮妥當送了過去。
近黃昏了,賈夫人邊等女兒回來邊和兩個兒子敘話:“吾兒,吳王遁,楚王死,其后何?”
“立……皇太子。”長子廣川王劉彭祖的回答,簡略而驚人——至少,驚到他母親了。
“皇太子?!”
賈夫人心一抖,美麗的眸子緊緊盯住兩個兒子:“誰人?”
“皇長子……榮。”劉彭祖回答得太快,太順溜——賈夫人好不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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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手示意寺人宮女退下,宮室內只留母子三個,賈夫人滿懷希望地問兒子們:“唯榮?”
“阿母,立儲……當立嫡立長!”劉勝插嘴了。
華夏的傳統:正妻有兒子的,立嫡子;正室沒嫡子,就立長子。
——現在薄皇后膝下空空,皇帝如果要立皇太子,自然是劉榮這個長子!
做母親的神色飄渺:未嫁時,聽家中的老人講故事,總不明白為什么有人會為了爭位而弒父殺兄,讓雙手沾滿血腥;如今身在宮門,才知道那至高無上位置是何等的誘惑力。
抿抿嘴,賈夫人吶吶道:“然,為母嘗聞‘立賢’一說。”
廣川王挑起眉,目光在自己母親面上停駐良久,若有所思。
長子的審視讓賈夫人幾乎招架不住,情不自禁辯解道:“彭祖,為母……”
“阿母,毋庸多言。”劉彭祖攔住了母親的話頭,話語之輕柔一如夏日緩緩流淌的泉水:“母親之苦心,兒明。奈何皇父之意已定,吾母子宜自守為要,切莫招惹禍患。”
“已定?”賈夫人一愣,有些不信——天子從沒有明確說過讓哪個兒子當皇儲,怎么算定局了呢?
見母親依然沉迷其中,廣川王劉彭祖難掩滿臉的落寞,嘆口氣明著說了:“初,吾眾兄弟皆藩王,唯長兄榮無爵,何也?”幾個年長的皇子都相繼藩王,只有皇長子頭上空空,這擺明了就是為以后冊封皇太子做準備嘛!
賈夫人默默別過頭,不想讓兒子們看到她眼中的遺憾——如果當年自己早幾年進宮就好了。
幼子劉勝過來,攬住母親的臂膀安慰:“阿兄王廣川,吾將王富國,母隨兒之國,逍遙喜樂定不遜京都也!”
賈夫人溫柔地看著兩個兒子,心里的傷感頓時去了七八分:
比起永巷里那些無子無女的過期寵妾,兒女俱全的自己已是萬分幸運了!靠著兩個稱王的兒子,閑適尊貴的王太后生活總是有的。還傷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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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正說著,外面有宦者通稟說平度公主回來了。
沒一會兒,平度帶著一臉滿足的笑容跑進來:“阿母,阿兄,阿兄!”
“吾女,樂否?”賈夫人張雙臂接住女兒,笑問。其實,這問題純屬多余;只要看看小公主喜氣洋洋的小臉兒,都知道她在長樂宮過了愉快的一天。
果然,小公主眉開眼笑:“彼間樂。”
“平度,此何物也?”見女兒的隨身女侍抱著兩個長條狀物,賈夫人詢問——外面由細麻布包裹著,似乎是衣料。
平度的表情更樂了:“綃!祖母所賜,于平度添衣。”
賈夫人讓打開包裝,的確是兩卷料子:一卷是綃,淺黃色;另一卷絹,云白色底,都是文彩雅致的極品少府織物。
“因何半匹?”廣川王性格精細到嚇人,眼光尤其犀利。
“吾與阿嬌各半。”平度快樂得象小鳥一樣,都快飛起來了。
‘綃和絹最合炎熱天氣。現在初春,正好做了夏天穿。’
夫人賈氏暗暗地得意:‘就知道讓女兒多和館陶翁主相處是對的。以后與阿嬌她們處熟了,把兩個兒子也捎帶進長樂宮……就完美了!’
“阿母,阿母!阿嬌有竇綰,何其樂哉?”一向乖乖牌的平度公主拉起母親的衣袖,搖啊搖的,對自己不多的去長樂宮機會深表遺憾——有小朋友一起玩,是多么快樂啊!
賈夫人憐惜地摸摸小公主的臉蛋,愛莫能助:“女兒……”
只要想起自己曾經的少小歲月,賈夫人就覺得女兒可憐。
賈夫人的童年,是在賈家莊園和眾多同族兄弟姐妹共同度過的。一大群孩子一塊兒玩耍,一塊兒嬉鬧,上山捉鳥,下河撈魚,從沒有寂寞無聊的時候。
反觀女兒平度呢!雖然貴為公主,大多數時候卻孤孤單單。未央宮奢華龐大,卻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規矩。上有皇后諸夫人,下有哥哥姐姐,真正能讓平度公主舒心自在的地方,恐怕唯有金華舍這小小一隅。
自己要服侍天子,要固寵,要處理錯綜復雜的后宮關系,要考慮孩子們的前程,能花在女兒身上的時間有限。彭祖大了,加封諸侯王之后有許多的庶務要處理;劉勝雖好,到底是男孩,有男孩子特有的喜好,不可能老陪妹妹。
面對嬌美可愛的女兒,夫人感到心疼。她的女兒平度是大漢朝最尊貴的女子之一,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公主,擁有封邑頭銜奴仆等等;可是,卻沒有普通孩子都有的平凡快樂。
做母親的不由得感嘆:她的平度,一定時時感到寂寞吧!好可憐。
小公主羞羞地笑,滿是渴望地問母親:“嗯,阿母,可否亦為平度置女伴?”
愛女期盼的眼光讓賈夫人語結。
‘女伴’是指從出身稍低人家選出才德具備的女孩,住到家中與己方子女作伴的一種制度。這不是皇家獨有,而是華夏悠久的傳統之一,為貴族和富豪經常采用。
選聘女伴的目的各有不同。
有些家族是為了教養女兒的需要,希望以高品質的陪讀促進自家女兒的成長。也有些純粹是為孩子找個玩伴,尤以貴族門第居多——‘和奴婢親近’是極不體面的;所以,當家族中沒有年齡相近的姐妹或族姐妹時,某些珍愛女兒的人家就會花大價錢雇個玩伴。
平度公主望著母親,大眼睛里包含希望:“阿母,可乎?”
這下,做母親的為難了,該怎么向年幼的女兒解釋:反而是貴族最上層的皇家公主,卻最不能找女伴。
‘女伴’是典型的非必要型奢侈開銷!
女伴和宮女不同,不是‘征’的,而是‘請’的。當事的女孩子也不是侍女奴仆,相反,邀請方必須給女伴提供與自己女兒幾乎相同的待遇——衣食住行,有專人服侍伺候——所以,非富貴之家沒資格請女伴。
花費巨大是個門檻,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賈夫人進宮時嫁妝豐厚;多年得寵有子,天子的賞賜也多;再加上娘家還經常給她送財物,所以錢財對夫人不是關鍵。
問題出在皇宮的特殊情況上。天子一貫提倡節儉,‘女伴’這類非必要龐大開支簡直是和皇帝唱對臺戲。而且,皇宮里那么多公主,你有我怎么可以沒有?即使為了防止公主們有樣學樣,做父皇的也不可能答應!
小公主眼巴巴地伸出一根食指,可憐兮兮地請求:“阿母,一人即可!”
“平度,”賈夫人明知不可為的心動搖了,軟成一團——她心愛的乖女兒啊!要么,向天子求求情試試看?
“阿母!”廣川王很不禮貌地攔住母親,堅定地否決:‘無立儲之望而鋒芒畢露’是天家大忌!這樣特立挑頭的事如何沾得?低調,才是他們這一房該堅守的原則!
正尷尬間,一直沒怎么出聲的賈夫人幼子忽然插進來。
“嗚…嗚嗚!”只見勝皇子用右手大袖遮面,雙肩不停聳動,做抽泣狀:“平度不喜阿兄矣!”
“啊?!”平度公主好詫異地看著小哥——她哪有?她一直有尊敬友愛兄長的呀!
夫人和劉彭祖莫名其妙地彼此對望,不知道這小子搞什么鬼。
“如是耶?”偷偷在大腿上大力一擰,眼淚立即沖上眼角:“平度不屑為兄,欲覓新伴!”
“阿兄……阿兄,平度絕無此意。”小公主無辜地睜大眼睛。
“但聞新人笑,哪顧舊人哭!”
淚眼盈眶的劉勝,唱念俱佳地伸出一只手指頭,控訴寶貝妹妹的見異思遷——表情動作十足:-D到位,真不知道他從哪兒學來的。
賈夫人和廣川王彭祖只感到汗毛倒豎,母子兩齊齊打了個寒戰,都是一臉絕倒的表情。
只有單純的平度公主開始真心懺悔——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讓疼愛自己的哥哥傷心難過至此?好有罪惡感啊!!
“阿母,阿兄,平度有兄長相伴足矣,毋需女伴矣!”小公主焦急之態盡顯,急切地保證。
聞聽此言,劉勝瞬間破涕為笑,嘴上象抹了蜜一樣一疊聲保證:無論艱難險阻,做哥哥的一定使出渾身解數為妹妹多多創造去長樂宮游玩的機會,絕不讓好妹妹受損失。
賈夫人和劉彭祖相顧無言。
這話絕對相信!劉勝皇子肯定、一定、必定會信守諾言,為妹妹平度開辟去太后宮的通途,不過有個前提:去的時候^_^捎上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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