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章踏歌行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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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黃衣男相談一路,得知他姓張,因是立春出生,所以起名張立春。雖然他衣著樸素,卻是堂堂四品太常卿的兒子。但這位太常卿太過清廉,落昌朝臣兩大派,以我爹與貞元將軍廖通為首,他卻不向任何一方投誠。為官數十載,在永京內城僅一間兩進兩出的宅子,日子不窮卻也不富裕。
張立春說,他雖與自家弟兄一同讀過四書五經,但不好官道,只愛專研醫術。家中人把希望寄予他大哥,溺愛給了他三弟。他夾在中間,是條被忽略的命,專研醫術的空當,便出來混日子,看美女,碰運氣。
我想起大哥二哥與修澤的境遇,頓時心生同情,悲道:“立春兄身懷絕技,卻不能一展長才,命苦吶!
他如逢知己,滿眼相見恨晚的喜淚,拍拍我的肩,嘆道:“這么多年了,也就賢弟你知我苦衷。從今往后我便是你義兄。你若被欺負了,我替你出頭!”
說著便來到傾城樓。
一樓軒敞,已有酒客手攬煙花女子圍桌而坐。貼壁處,以漆木彩繪屏風隔出雅座。樓中央的斜樓梯兩側白天也掛著燈籠。二三樓雙燕橫梁,鳳舞鸞飛。青樓女子倚著欄桿搔首弄姿,鶯歌笙瑟不絕于耳。
我與張立春剛到門口,只見一個年齡偏大,身著紫色寬袖錦裙的婦人忙迎了過來,打量我們幾眼,朝我諂笑道:“這位小哥好生俊俏,以前怎么沒見過?碧玉,瑪瑙——”
眼前紅紫輕紗一飄,兩名女子不知從何處迎了出來,濃重的脂粉味熏得我幾欲昏厥。胳膊被左右夾著,不知覺便向里間走去。
我好容易回過神來,往后一看,見張立春凄楚地立在門口,與滿臉慍色的老鴇對峙。我慌忙從活體香料手中抽出胳膊,道:“兩位香料等等,我義兄還沒進來。”
還未走近,只聽那老鴇說:“公子爺說笑吧?就您這身行頭,別說暖菱了,傾城樓里隨便一個姑娘,也不是您消受得起的!”
我聽了此言,十分惱怒,轉頭朝張立春做出一臉訕訕的笑容:“立春兄,小弟今日前來太過匆忙,忘帶銀子了,要不你先借我三萬兩?”
張立春眼睛瞪大如銅鈴:“霍弟,我哪有……”
不等他說完,我立馬喜笑顏開地拉住他的衣袖,“是是,我知道,立春兄哪有這么小氣,可是五萬兩太多了,三萬兩就行,三萬兩足夠了。”一邊說著,一邊將他往里拽,張立春依舊眼若銅鈴,表情呆滯,怎么拉也拉不動。
我斜瞟老鴇一眼,驚道:“立春兄這是惱了吧?”
“姑娘們!”老鴇會意朗聲吶喊:“來啊——,把張公子霍公子請到里間最好的仙鶴廳去!”
但見一群劣質香料波瀾壯闊地涌來,我如臨大敵,只余時間嘶喊一句:“外間就好!外間通風!”便腳下一軟,暈暈乎乎地被拉拽著朝某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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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待嗅覺麻木。
我緩緩回過神來,轉臉見張立春正一臉苦笑地望著我,立刻低聲安慰道:“立春兄莫怕,銀子的事包在小弟身上!
張立春想了想,回道:“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后必當加倍奉還!
旁邊遞來幾盞酒杯,伴著數聲鶯叫,呱噪不已。我一邊伸手推卻,一邊道:“你我兄弟何必計較。倒是看立春兄的樣子,今日是第一次上妓院?”
張立春又苦笑一下,“我哪有霍弟這么好福分!彼t疑片刻,又問,“霍弟駕輕就熟,倒不像是第一次?”
我笑道:“我與立春兄一樣。不過小弟善用銀子平事,既是長處也是陋習!
張立春點點頭,說了句言之有理,慌忙去應付身旁的姑娘。
我嫌她們鬧騰,擲了兩錠元寶在桌上。哐當二聲,滿座寂然,無敢嘩者。我滿意地喘口氣,隨意指了個姑娘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五官端正,與其他女子相比倒是少了幾分媚態,只是妝容太重,不免失真。
“公子是問我?”她一臉受寵若驚!芭医猩汉!
我“嗤”一聲笑了起來,“敢情老鴇都用石頭給你們起名兒?”
珊瑚羞澀地點點頭:“傾城樓的姑娘除了花魁暖菱外,姿色越好,名里的石頭越寶貝!
我奇道:“那次劣的豈不是要叫沙子泥土了?”
珊瑚神色驚訝,“不瞞公子說,從前卻有一位叫沙泥的姑娘。倒不是她姿色差,只是從不打扮。不過她跟老鴇有干親,長年住在傾城樓里,只打雜不接客!
我點點頭,又問:“那我如何才能見到暖菱姑娘?”
珊瑚正欲回答,忽地一聲慘叫。只見一身著褐色短衣,滿臉胡渣的男人將她頭發一扯,便向另一桌拖去。珊瑚疼得呲牙咧嘴,我大叫道:“你干什么?把她給我放開?!”
那人回頭喝道:“竟然有人敢管爺的閑事?!”
我一怔,定睛看去,只見這男人三十歲左右年紀,身長胸廓壯碩無比,粗眉大眼瞪得格外慎人。我心中顫了顫,又回頭望了望張立春,相比之下,簡直是雄鷹跟小雞。
我心中暗道不妙,決定先探虛實,繼而笑道:“這位爺何許人也?”
野男勃然大怒:“竟然有人敢問爺的來路?!”說著掄起一張椅子朝我扔來。
還未等我反應,身后一人痛呼:“霍弟小心!”
張立春將我往后一拽,義憤填膺沖了出來。那椅子不偏不倚砸中他腦門。他身子晃了晃,倒地前,半睜起雙眼道:“霍弟,大……大哥說過,要保、保護你!闭f罷,雙眼一合,咚一聲栽倒在地。
我怔在原地,啼笑皆非地望著張立春,哀道:“立春兄,你又何苦如此積極地沖鋒陷陣,那張椅子,明明就砸偏了!
傾城樓的嫖客□□們見鬧出了事,紛紛亂作一團,或是上前圍觀,或是躲起來圍觀。
那邊廂,又是一句怒喊:“竟然有人敢阻爺的飛椅?!”
我吸口氣,不耐煩地抬頭道:“行了我兄弟都被你砸暈了,同樣一個句式爺用了三次,就沒點新詞兒?”
野男額冒青筋,正欲開口,我大喊一聲:“!!我幫你說。”又吸了口氣,我學著他的語調大叫:“竟然有人敢說爺沒有新詞兒~~~~?!”
趁野男被我氣得頭發昏無法動作,我招來老鴇,道:“地上暈著這位是當朝四品太常卿的二公子,麻煩媽媽找人用冰給他敷敷,再送他回去!
老鴇聽了趕忙點頭,略微猶疑,又湊到我耳邊道:“公子還是以和為貴,這位爺是紅曉鏢局的洪軟軟爺。手下還有幾個打手,若惹急了指不定會出來!
我道了聲謝,立馬換了張笑臉道:“原來是紅曉鏢局的軟爺,久仰久仰。”
洪軟怒氣未消,擺出一副為他獨尊的架勢,吼道:“別跟爺來阿諛奉承這套,爺見多了!”
我聽了此言惱羞成怒,隨即輕蔑笑了兩聲,“這世上需要我霍回簫阿諛奉承的人還沒出生呢!你算老幾?”
“你、你說什么?!”
我抬眉一笑:“喲,結巴啦?”
“你——”他氣得臉色發藍,“都給爺出來!!”
一聲令下,樓里頓時竄出四五個身著藏色勁裝的打手。我頓時汗如雨下,后悔自己沒事逞英雄,偏偏此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再抬眼,幾個打手正哼哼笑著朝我走來。我心底發涼,哀嘆一聲,想我堂堂妖怪一只,關鍵時刻竟連幾個江湖小嘍啰都收拾不了。真是枉為妖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刻,忽然一人大喝道:“住手!”
但見一人身著灰布補丁長衫,腰間扎了條土棕色布腰帶的男子走了出來。他長發蓬松地用一條棕布胡亂束起,個頭不算高。看那模樣,倒還眉清目秀。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幾個打手,怒道:“你們簡直仗勢欺人!恃強凌弱!”
我聽那雄渾聲音中,帶著三分因為怒極的尖柔,頓時渾身直冒冷汗,立馬抹淚感念上蒼:當妖好啊,總好過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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