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五點。


        充斥著黎明前的昏暗的房間里,  數(shù)字鐘的鬧鈴準(zhǔn)時響起,  有條不紊的滴滴聲規(guī)律而充滿機械意味。睡眼惺忪的薄野翎從被子里鉆出頭來，被褥的陌生氣味和攪擾美夢的鈴聲讓她不知所措的尋找聲源，隨后便有人先行關(guān)上了它。


        還沒日出,  但天空已在進行黑夜與黎明的過渡，微微的亮起來。薄野翎在微弱的光線里看見有個人影正從榻榻米上起來。他收回了關(guān)掉鬧鐘的手，混淆晨昏的光影勾勒出隱約的輪廓。


        “喂。”那個輪廓居然也有幾分動人的少年聲音低啞：“笨蛋,  醒了沒？”


        “……爆豪？”嗓音因為初醒而有些綿軟，薄野翎迷茫地趴在床上和坐在榻榻米上的爆豪對視。不知道是搞清了還是沒搞清狀況，她歪著腦袋像是出神了兩秒,  才繼續(xù)問：“爆豪怎么在我的房間里？”


        “你倒是給我看清楚這里是誰的房間啊！”剛剛與沉浸昏暗中的少女對視時還莫名得到幾分平靜的爆豪勝己伸手拍下電燈開關(guān)，“不要搞得像老子才是夜襲異性房間的變態(tài)行嗎？”


        突然亮起的光過于刺眼，薄野翎下意識埋頭躲避,  在床單上磨蹭半天才抬起頭來。雖然宿舍的格局都是一樣的，但周圍陌生的擺放設(shè)置仍是能看出其主人是誰，薄野翎慢半拍地回想起昨晚的事,  試著處理現(xiàn)下的情況,  “……多謝招待？”


        “招待你個頭！”是還有幾句辛辣暴躁的發(fā)言的，可電光火石間少女出口的招待讓爆豪勝己想起了什么，他頓時胸悶氣短，只有踢了下床腳低聲催促：“快起來,  趁這會兒沒人回你那邊去。”


        這句臺詞配合這個場景讓薄野翎覺得有幾分奇怪的即視感,  爆豪大概也察覺到了,  別扭又煩躁地轉(zhuǎn)過了身，含糊地催：“總之你快點！”


        “哦。”


        少女的四肢纖白，銀發(fā)流光，在暗色的床單上氤氳出的意味叫少年人不敢多看。薄野翎打著哈欠起了床，整了整睡得亂七八糟的裙擺和長發(fā)，然后跟爆豪勝己說那她就先走了。


        爆豪回頭看了她一眼，又飛快拉回視線，他從衣柜里隨手取了件便服外套丟給薄野翎。薄野翎伸手去接，沒接住，被外套蒙了一臉。爆豪沒有回頭，“把衣服穿上，我送你下去。”


        十分簡潔易懂的命令，薄野翎聽話照做，跟著爆豪出了門，直到站到電梯前。


        “以后不準(zhǔn)隨便來男生棟聽到?jīng)]有？”爆豪勝己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威脅道：“再敢半夜來找雞窩頭，我就把你們倆一起炸死！”


        薄野翎看著電梯打開，“可是萬一有什么急事呢？”


        “沒有急事！老子說不準(zhǔn)就不準(zhǔn)！”爆豪勝己站在電梯口，看著薄野翎撓了撓腦袋應(yīng)下他的話。說完了話就該退開了，早點讓對方回去，可現(xiàn)今冷靜許多，他反而覺得有些地方過于違和。對，眼前這個家伙沒有監(jiān)護人一直隨遇而安，但怎么顛沛流離，也不至于意外在異性房間里留宿里一晚還如此平靜吧？


        “你這家伙，沒有一點自覺的嗎？”


        “？”薄野翎一時不知對方在說什么，但相處這么長一段時間她早猜習(xí)慣了，“啊，那我不會再這樣了。”


        “不是說這個！”爆豪滿臉煩躁，“我是說你昨晚……在我那里，我……嘖……”


        看著說不下去的爆豪，薄野翎也明白了對方想說什么。


        薄野翎惡補過常識，也知道在社會觀念中，像她這樣在異性房間里留宿是不好的行為，會被詬病。但薄野翎確實偏好在野外、在草坪、在屋頂、在信賴的人身邊入睡，她也沒有被任何人指責(zé)過，此時爆豪提起，讓薄野翎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因為是爆豪吧。”薄野翎站進電梯里，又想了想，才答：“困了的時候，會在覺得安全可靠的環(huán)境里睡著，應(yīng)該沒問題吧？”


        電梯門到時關(guān)閉，擋住了爆豪聞言滯愣的蠢臉，他下意識想重新按開電梯，可電梯已經(jīng)落往一樓。穿著黑色背心的少年退了兩步，一邊用力揉自己的臉一邊往回走：“啊，這個笨蛋……”


        ……誰安全可靠啊！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薄野翎的第二學(xué)期也越漸寂寞起來，因為同學(xué)們紛紛開始實習(xí)，沒有拿到執(zhí)照的爆豪和轟也抱著不能被超越的心態(tài)努力訓(xùn)練。要不是上川常溜來看她，還笑嘻嘻地嫌她近戰(zhàn)弱雞要教她點拳腳，薄野翎能孤單到腦袋上長出花來。


        “打擾了。”教師辦公室，薄野翎在等打電話的相澤消太，門口便傳來一聲提醒。


        進門的是心操人使，紫發(fā)的少年抱著一摞作業(yè)本慢慢走進來，和薄野翎對視了一眼，將作業(yè)本放到了辦公桌上。他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有見過薄野翎了，不再去找對方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因為英雄科和普通科實在有些遠(yuǎn)，何況他已做了決定再去英雄科定是在那里奪得一席之地。此刻見薄野翎毫無隔閡地沖他笑，他也微微抿出一個笑容。


        “相澤老師在里面。”薄野翎往另一個方向指了指。


        “嗯。”心操點頭，但他不找相澤。想跟薄野翎說聲先走了，可話到嘴邊，不自覺問成：“你換號碼了？”懶人聽書  www.lanren9.com


        “手機在神野的時候就弄丟了。”薄野翎想起對方還不知道這件事，“雙休的時候打算去買來著。”


        心操人使又點了點頭，他和薄野翎草草說了幾句，離開了辦公室，正好相澤也打完了電話走回來。相澤消太拿起桌上的單人測試卷，他找薄野翎來也是為了這個，但想到剛剛的電話，他又把卷子放下。


        “翎。”相澤叫著這個自己編外的學(xué)生，“你知道你為什么會轉(zhuǎn)入英雄科嗎？”


        “因為個性？”


        她很明白，這很好，相澤消太無聲地嘆了口氣。


        “在你的未來規(guī)劃里，有考慮過成為英雄嗎？”即使你的個性就像是為了成為英雄而誕生的。


        未來規(guī)劃這個詞薄野翎沒有考慮過，她來讀書是為了嘗試沒有體驗過的生活，選雄英是因為爆豪，轉(zhuǎn)入英雄科是意外。在沒有更想做的事情前，她也許會按部就班的讀到畢業(yè)，但薄野翎沒有考慮過未來。


        她的生命太長了，老去的速度很慢很慢，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也許畢業(yè)后她就不得不去別的地方。


        “能幫到別人我很高興。”薄野翎思考著回答，卻又說不出最后的結(jié)語。


        像是得到了意料之內(nèi)的回答，相澤消太盯著眼前的少女露出了有些頭疼的表情。可是被他這么看著，少女卻沒有避開他的目光或表現(xiàn)出其他局促的舉動，只是也帶著幾分抱歉的意味溫和地回視他，像是也明白自己給人帶來了困擾。


        “翎，聽著。”相澤消太放棄問題，神色逐漸認(rèn)真，“如果你有想成為英雄的意愿，下午放課后到校門口來。”


        他盯著薄野翎，試圖用眼神和話語表達出這次選擇的嚴(yán)肅性，隨后他沉默了幾秒，讓微微握緊了手的薄野翎回教室。


        這次選擇，相澤消太想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如果薄野翎沒有去，就算她的個性再適合成為英雄，他也會跟那邊溝通拒絕讓不是英雄的精靈參與任務(wù)，之后也會和校方交涉讓她回普通科。相澤消太記得‘家訪’時的情景，也記得第一次提出轉(zhuǎn)班時她的拒絕。她本來就想呆在普通科的。


        她或許會來，但明白了這次選擇的意味，她更大的可能是不會來。正當(dāng)相澤消太如此猜測著走向校門，甚至考慮自己需要等幾分鐘再離開的時候，他看到了早早等待在門口的薄野翎。


        “……”相澤懷疑自己沒有強調(diào)出這次選擇的嚴(yán)肅性，“你明白你選的是什么了嗎？”


        少女穿著校服，應(yīng)該是下課就趕來了。她很平靜，只是問他，“有哪里需要我，對嗎老師？”


        “你是不是過于自以為是了？”相澤消太終于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她根據(jù)少女的偏向做出了合理的推斷，但卻沒想到在這種問題上少女還有著將自己推往相反方向的力量，他不知道這種力量源于什么，但這不是她在人生的選擇里勉強自己的理由，“沒有什么地方需要一個年輕的學(xué)生，還是你覺得你的個性無可替代？”


        “看來你沒有認(rèn)真考慮我的話。”相澤消太抱臂，擺出苛刻又厭煩的嘴臉，“你現(xiàn)在有最后一次機會，轉(zhuǎn)身回去。”


        可是薄野翎搖了搖頭，她甚至連考慮都沒有。


        “我不喜歡成為英雄，我不喜歡受傷流血的戰(zhàn)斗和由此滋生的負(fù)面情緒，我控制不了和別人產(chǎn)生共情。”薄野翎小聲地說著，試圖微笑，“但是不喜歡不能不去做。我知道老師的意思，但是我來之前想過了。我已經(jīng)，不想再發(fā)生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無法挽回的事了。”


        薄野翎仍深深記得那個滅族之夜、記得自己獨自游走在ngl時的模樣，她就像走在沼澤上，那些被痛苦恐懼折磨得瘋狂嚎叫的靈魂抓住她就像抓住唯一的救贖，拼了命地要將她拉入噩夢的沼澤。他們不要她說沒關(guān)系，不要她說沒事了，他們只要她對慘痛的死亡感同身受崩潰痛哭，只要殺戮的屠刀落在他們身上也落在她身上，才肯聽從她的撫慰和祈禱，從殘酷的人世間得到解脫。


        這也是每一次每一次，她說著不想再承受遭遇這樣的事，可仍在事情發(fā)生時張開雙臂的原因。


        她是精靈。


        少女身上有一種不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深重感情，卻還在微笑，相澤消太咽下了更多的勸誡，走在前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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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壓縮劇情，試圖在三章內(nèi)寫完。感謝在2020-02-04  17:03:36~2020-02-05  18:23: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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