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六 身世 2
年還沒過完,太子衍淮就帶著人去了南邊。揚州將軍已經把南邊的局勢堪堪穩定下來,或者是因為正是過年時候,楚王穆衡也沒有心思打仗,于是在聽說朝廷要派人來的時候,倒是一口答應。
衍淮在小時候倒是還見過穆衡,那時候穆承還沒登基,楚王還在京城,兩人還和睦得很。在去南邊的路上,衍淮努力去回想自己記憶中的楚王,奈何那時候年紀太小,實在沒能留下什么回憶,能想起來的大概都是穆衡那時候喜歡穿的一件紅色的衣裳,著實好看得很。
到豫章的那天正好遇到一場大雨,衍淮坐在馬車里面聽著雨聲和馬蹄踏水時候啪啪的聲音,一時間思路也跟著這聲音跑得遠了,想著南邊果然是雨水更多一些,在京城時候冬季總是大雪紛飛的。
正想入非非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外面有人揚聲通報:“殿下,已經到了。”
衍淮正了正神色,撩開厚重的車簾,便有內監在旁邊撐了傘,他扶著旁邊一人下車,剛站穩,便看見站在不遠處那人,瞧著倒是眼熟,只是一時間叫不出名字來。身邊內監忙低聲提醒道:“殿下,那便是楚王。”
站在遠處的楚王穆衡看著衍淮下了馬車,嘴角帶了三分笑,先開了口:“太子殿下遠道而來,卻是天公不作美,遇到了這樣的壞天氣。”
衍淮亦是笑了笑,朝著穆衡的方向走過去,執晚輩禮,然后道:“讓皇叔在外面等候,是侄兒不孝了。”
穆衡道:“前日還說孤是叛逆之人,今日聽見殿下這聲皇叔,倒是讓孤覺得受寵若驚了——難道我那皇帝哥哥還認我這個弟弟不成?”
衍淮道:“臨行前父皇再三叮囑,見著皇叔不可放肆,想著皇叔對父皇也應有兄弟之情,才會在此等著侄兒吧!”
“孤只是覺得今日天氣著實太差,想著定是有不速之客來,所以在此等候。”穆衡道,“誰能想到,竟是太子殿下來了。”
衍淮聽著這話,倒是一笑,道:“侄兒來之前,早早便給皇叔送信,算不得不速之客。”頓了頓,他又上前兩步,“雨大,皇叔定要與侄兒在這兒站著敘舊么?”
穆衡看了衍淮一眼,不再多說什么,只轉身向正廳里面走去。
從前的豫章府府邸如今被穆衡征用,倒是布置得十分雅致。只是兩旁還殘留著當初那火災時候留下的斷壁殘垣,看起來總有些凄涼樣子。
衍淮跟在穆衡后面走著,不時打量著周圍,皺了皺眉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廳中坐下,穆衡屏退眾人,衍淮也讓內侍都退下,之后便只剩下了他二人,穆衡坐在主位上,衍淮坐了次席。
“皇兄這兩年可還好么?”穆衡問。
“父皇身子一向都好。”衍淮道,“只是父皇掛念著皇叔,侄兒出京的時候,父皇倒是有幾分憂思。”
“皇兄可有什么話要你帶給我么?”穆衡又問。
“父皇說若皇叔覺得盡興了,便隨侄兒一道回京去,想著皇叔一定是想京城風光了,可又找不到借口回去看看,才這么興師動眾。”衍淮道。
聽著這話,穆衡倒是一笑,道:“這話倒是有幾分像我那皇兄所說。”
“侄兒這一路到南邊來,只覺得南邊自有一番風流旖旎,讓人流連忘返,只是戰亂之下看什么都覺得凄涼。”衍淮道,“皇叔在的這豫章,向來從前也是繁華之地,可如今只剩下這樣的斷壁殘垣,實在讓人惋惜。”
“為心中所求,總得付出一些代價。”穆衡看著衍淮,微微笑了一笑,“我愿意見一見你,倒也不是為了想求和的意思。我并沒有求和的打算,只是想見一見朝中如今是怎樣的人,估量一番將來我要用怎樣的人。”
“這么說來,皇叔是在用侄兒當作一個標尺來衡量了。”衍淮對穆衡說的話倒是不以為意,“或者皇叔引了侄兒來,只是為了有個分量足夠重的人頭用來祭旗?”
穆衡一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了。無論皇兄怎么說也好,我定是要帶兵打回京城去,到那時候,我再與皇兄深談吧!”
衍淮看著穆衡,神色微變,只道:“只是侄兒有些疑惑,皇叔為什么想要謀逆呢?”
“謀逆不過是對皇兄而言,若他日我當了皇帝,謀逆一說便也是無稽之談了。”穆衡笑了笑,神色輕快得很,“我這活了這大半輩子,十幾年在疆場馳騁,十幾年為了皇兄謀劃,最后只落得在封地孤苦一人的下場,實在覺得不甘。我做人,只為一個快活,這數十年過得這樣憋屈,實在讓人覺得不甘。倒不如這樣轟轟烈烈鬧一場,換來下半輩子的快活,倒也舒暢。”
“但……皇叔只為自己快活,可有想過無辜百姓?”衍淮看著穆衡,輕輕一嘆,“侄兒來的路上,看到流民失所,尸橫遍野,這些便是皇叔所求的快活么?”
“快活,總得付出一些代價。”穆衡冷冷一笑,“不付出代價,怎能得到自己想要?如今的苦難,不過是為了今后的快活而付出。”
衍淮在豫章留了三天,除了第一天與穆衡有長時間的談話之外,后面兩天衍淮只是在豫章城內隨意走動了一番,然后便啟程回京。穆衡沒有對衍淮做任何事情,這場會晤似乎只是他心血來潮一樣,看起來沒有任何意義。
見過了穆衡之后,衍淮似乎能明白為什么穆衡會要謀逆,可又更加無法知道這其中真正的緣由。對長輩之間的恩怨,他知之甚少,故而也無從得出一個讓他自己信服的結論。
離開豫章往北走,數日之后便到了江州。相比豫章如今的衰敗,江州倒是顯得繁華許多。衍淮命人在江州歇息兩日,一面讓人送了加急奏章去京城,一面讓人前去察看現在南邊真正的情形——若有一日朝廷真的要對楚王出兵,這些定要弄得清清楚楚。
在客棧的房間里面,衍淮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瓢潑大雨,心情倒是意外地平靜。事已至此,不過是打與不打,而穆衡如今的態度,已經容不得穆承再用兄弟情來原諒了。
正想得入神,從街邊傳來了女子悠揚的吟唱聲,衍淮好奇地尋聲看去,只見遠遠的地方是一幢繡樓,樓上有女子彈琴跳舞,在雨幕中朦朦朧朧,倒是風姿橫生。
長翎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她只知道睜開眼睛的時候是躺在馬車里面,身邊是暖暖的火炭味道,雖然有些刺鼻,但讓人覺得安寧。身上倒是覺得輕便,應是洗干凈了——而她想努力坐起來,卻覺得下身使不上勁兒來,正想用力時候,卻被一雙干凈的女人的手給按了回去,然后她看到了一個打扮平常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應是經歷許多,眼神如死水一樣平靜,連聲音也平穩得一點波瀾都沒有:“別亂動,你要躺至少半個月才能下床。我花了一兩銀子買了你,卻沒想到買了個廢物,還要賠錢醫治。我早該知道,那些當兵的不會那么輕易便宜了別人。”
長翎一愣,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是從那群禽獸手里被賣到了這個女人手里,想到這里,她心中劃過一陣驚恐,咽了下口水,不敢發出聲音。
“作為女人,最殘酷的事情你都熬過來了,現在還有什么好怕的么?”那女人看著長翎的神色,冷笑了一聲,“不過我是不懂你們這些女人的想法,或者還在想著拼著命一死一了百了么?我先說了吧,我是個生意人,在你們沒能幫我把錢賺回來之前,都別想死。若真的去尋死了,會有千種萬種比死更難過的法子對付你們。你看著是個機靈的,可別去做那些傻事。”
“你……是誰?”長翎驚嚇地看著她。
“你喊我李媽媽就是了。”女人不再看長翎一眼,只專注地去看面前的火盆,用銅鉤撥了撥那燒紅的炭火,“江州最大的繡樓便是我的開的,今后,你要呆的地方,便是那里。你長得好看,雖然身子已經不干凈了,但以我多年經驗來看,你還是能紅上幾年的。”
聽著這些,長翎的心頓時如死灰一般,連呼吸都屏住,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不是男人,我可不懂憐香惜玉。”女人道,“所以你的眼淚還是好好收起來,留給那些男人來看,只有男人才吃那一套。”
“你能放我走嗎?”長翎看著女人,苦苦哀求。
女人又冷笑一聲,道:“放你走自然是可以的,這亂世我也做一回好人,只要你拿得出那一兩銀子,我便放你走。你好好想想,可拿得出來么?”
長翎一怔,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女人,如你這樣的女人,我看得太多了。”那女人嘲諷地笑了一笑,“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心里所思所想不過是家宅頭頂上那塊巴掌大的天,遇到事情除了哭什么都不會,難怪——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https://www.dzxsw.cc/book/145451/747201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