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裘皮
魏蕓整日無所事事,自然十分關心伏青山的一舉一動。偏她這媽媽是個好事兒的,這日伏青山不過晚回家半個時辰,又叫她告到了魏蕓這里。女子要是有了懷疑心,那還了得。她拿自己哥哥魏仕杰做度,恨恨咬牙道:“好大的膽子,他一個寒村出來的貧子,如今難道也學我哥哥做起了脂粉場中的英雄?”
曹媽媽亦在身邊添油架醋道:“他有容有貌,既然能哄姑娘開心,自然也會哄別人開心,老身早看他是個不老實的。”
魏蕓越發氣的咬牙切齒,喚了個小丫頭來一問,聽說他這番歸了家,連報備都不肯報備就進了南樓,越發火冒三丈,指了深紅道:“去把姨娘叫來,我要跟姨娘好好說說這事。”
叫方姨娘說給父親魏源聽,好叫魏源好好的給伏青山下點狠放,叫他知道害怕。
伏青山回到南院,在書房中略呆了片刻便往南樓而來。院子里的婢子仆婦自然皆是魏蕓的耳報神,見他行動一溜煙兒的往樓上跑著報信兒。
魏蕓聽聞小丫頭來報說伏青山求見,恨恨對方姨娘道:“姨娘,他來了。”
方姨娘拍著魏蕓的背道:“兒,你先不必著急,聽聽他怎么說才好。姨娘在這里也不方便,先坐在內間聽他的口風,才能知道他這兩日到底在干什么混事。”
魏蕓端坐在小榻床上等著,見伏青山進了起居室,先就挑了眉問道:“你如今可還當這中書府是你的家?”
伏青山單負一手,笑著走了過來,撩了袍子坐在小榻床另一側,輕聲道:“既是夫人的家,就是君疏的家。你怎會問這種話?”
魏蕓冷笑道:“我還以為伏姑爺攀爬到了高門,以為自己從此能平步青云仕途一帆風順,再不肯理我這個妻子了呢。”
伏青山心道我的仕途還不全要看你爹的心情。當然這話不能說出來,他但凡望著魏蕓時,那清眉下一雙秀目中就盛的滿滿皆是深情。
魏蕓見是幅卷軸,先就冷笑道:“省省吧,你那點俸銀打賞下人都不夠,能從那里淘弄到好東西。”
雖這樣說著,卻也好奇湊了過來,見卷軸徐徐展開提了半顆心在空中期待著,忽而手捂了唇泫然欲泣道:“這是我的貍奴?”
貍奴是她早先養的只白底夾雜紋灰褐斑的小貓兒,因嘴上有點雜毛常似偷吃了東西的賊一樣俏皮,魏蕓份外疼愛,一直貼身養著。這小貓兒伏青山初來時還在,四五月間發春偷跑出去就再也沒找回來。
她摩梭了畫上的貓兒就仿如親見,又哭又笑道:“你畫的肖似,毛兒絨絨梅花小爪兒就仿佛是真的一般。”
伏青山道:“我早知你思念于它,又叫你罰著不能上樓來,便趁空作了這畫兒給你做個念想。昨夜今日也不過是心急要將它裱出來,那知還要惹你發怒。”
魏蕓又嬌又嗔依了過來道:“你為何不早說?”
她取了畫過來看了許久搖頭道:“綾子裱功太次,一看就是不值錢的東西。”
伏青山心道:我不過一個寒門子,又吃住皆在你家,一點俸祿還不夠你的脂粉錢,那里敢學那些京中高門家的貴子們,拿錢來夯得女人的心。也就這點巧妙小意來哄一哄,但你既愛吃這一套,我就哄了你又何妨?
婚姻在于各人所看。伏青山初與魏蕓成親時,因她又有才情又有美貌,又有家世又有門風,端得是當她個月中嬋娟一樣又是仰慕又是崇敬的愛著。這崇敬而又仰慕的愛延續了半年多,他一直都是小心揣摩她的心意,成日費力的討好。
雖也魏蕓經常發些小脾氣,但因在新婚中,他也只當那是甜密的枷鎖,愛情的五味,全然渾不在意。但他畢竟是個農村男子,自幼生長在男子比天還大,女子就該伏侍男子的社會風氣中,覺得女子若真心實意愛一個男子,就該親身伏侍她的丈夫。
他也愿意享受這種伏侍,想要叫魏蕓也如晚晴一般寵愛,疼愛自己。
那夜他不過是喚魏蕓拿了方帕子,舀了瓢清水,豈知次日魏蕓就給他好大一個沒臉。伏青山上門入贅,自尊心本就極高,又次日聽魏蕓輕飄飄一句話就推了他早已計劃好的過年回鄉祭祖,這幾件事下來,他心中煩亂不堪,已無力再在魏蕓身上用真情。
既不愿再用真情,冷眼再瞧魏蕓,就能瞧出她許多缺點來。但既已成夫妻,魏蕓的父親又身在高位,伏青山自然不可能真將魏蕓休棄,該哄還是要哄,該騙還是要騙,原來的溫柔,一點不落仍要用在她身上,將她攏絡好了才能以圖后計。
男女之間的奇怪恰就在此。伏青山整日揣摩著魏蕓的心思要投其所好,她理所當然的享受著,還要嫌煩。真到了他不肯用真情,只拿鬼話來哄她的時候,他那種若即若離又伴著甜言蜜語的君子之態,倒叫她覺得有些新鮮。
這日伏青山自然一整日都陪著魏蕓,陪她下棋賞畫,聽她彈琴奏樂,到夜里又好好的慰勞了魏蕓一番,把個魏蕓哄的高高興興歡歡喜喜。
* * *
冬麥六月中就要熟,粟谷還須等到七月中。
這日晚晴自己爬上高高的杏子樹替鐸兒摘了半筐杏子下來,見他抱著筐子搖搖晃晃往隔壁去了,自己才撿起鞋底復又納了起來。
快到傍晚時鐸兒才回來,后面還跟著個花生。他手中拿著一條紫貂,雙指在那貂頭上提著道:“這是我家大哥送給我的一條,我欲將它送給小娘子,還望小娘子不要嫌棄。”
晚晴拿膝蓋頂著鞋底狠狠用錐子戳了個眼子,拾了針起來在頭發間擦了擦飛快戳了一針下去,抽了線起來納緊了道:“花生大哥,我們農村人那里能圍這個,快拿到集市上去換些銀子才是正經。”
花生見晚晴理也不理自己,拿那紫貂在鐸兒脖子上圍了一圈道:“小娘子你瞧,這樣子多好看?”
晚晴擺手道:“快不要給我兒熱起扉子來,你那東西再好也不是我能戴的,快拿走吧。”
花生還舍不得走,拉了塊樹根子來坐了,撿了晚晴身邊小籮里的杏子來在衣襟上擦了擦咬了口道:“我們明兒就要走了。”
他說過多次,晚晴早都知道的,接了話道:“要去多久,走了可還回來?”
花生道:“不一定。大哥原來沒露口風,不過這幾天聽他的意思是不想再回來了。”
晚晴雖不是事非之人,但也對伏泰正在外做些什么有了幾分好奇,壓低了聲音道:“阿正叔真在外做將軍?”
花生道:“那是當然,涼州城最大的將軍。”
晚晴笑著揪了鐸兒的耳朵道:“我兒是涼州城最大的將軍教過拳的,哈哈。”
花生又道:“還有白鳳將軍,個子與大哥一樣高,長的漂亮如羅剎一般。”
晚晴聽他說的有些扯,提醒道:“我們這里說丑,才會說如羅剎一般。”
花生道:“白鳳將軍不但不丑,還特別美,又高又美,持一把銀槍襯著紅纓,在馬上跑起來,那腰姿,那身段,那臉蛋兒……”
晚晴笑著搖頭,就聽花生又道:“我們此番回去是要替白鳳將軍過生日,等生日過完,只怕大哥就要和白鳳將這成親了。”
晚晴聽了有些意思,笑問道:“既他們早認識,為何一直沒有成親?”
花生道:“這里頭的事情,除了他們自己,只怕再無人清楚。”
晚晴雖跟他閑談著,手里的活卻一點沒落,一下下斜了肩膀拿錐子戳著鞋底,暗笑這花生或者還真是個兵痞子,但凡提到女人身上,說起話來總有些流里流氣。
花生又提了那紫貂道:“小娘子,我替你掛到院子里去。”
晚晴屢推不止,有些生氣道:“我們農村人,不圖這些東西也不愛這些東西,花生大哥若不想叫我生氣就快些拿走,我是真的不要。”
本就是個土里滾土里趟的農村婦人,裹上這個,恰如乞丐穿上繡花鞋,傻子戴上烏紗帽,不但不合體,反而徒惹人笑柄。
花生見晚晴面上沒了笑意,才知她是真的不要這東西,只好拎了道:“那我只好提走了。這些日子多謝小娘子的照應,你包的餃子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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