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晴拿大勺子將油皆舀入自己家的葷油甕中，再把炒好的肉拿鹽一層層在缸里碼了。刷凈油鍋之后，才將一塊前夾肉放在案板上剁碎成肉餡。

　　次日一早起來，她便帶著鐸兒兩個到田間地頭去剜芥菜，準(zhǔn)備要包頓餃子給鐸兒吃。

　　她手快腳利，到中午時已經(jīng)包得一案板餃子。因這肉是隔壁伏泰正給的，她煮了一鍋餃子出來，先就盛了兩海碗送到隔壁。伏泰正與花生還未開飯，正在院子里楦那野豬皮。花生見晚晴端著兩碗餃子，先就叫道：“這是好東西，我去尋醋來。”

　　晚晴給他們放到了桌子上，見伏泰正也扔了皮子，鐸兒正在給他打洗手的水，走過去笑道：“阿正叔也太客氣了些，一只野豬竟給了我們半只�！�

　　伏泰正洗著手問：“昨夜你弄了半夜？”

　　晚晴回道：“肉餡剁的絨些餃子才好吃。若阿正叔愛吃，等媳婦從車家集回來，若你們還在的話，再包一頓給你們吃。”

　　伏泰正甩了手上的水滴道：“倒也不用。若你真要謝，我明兒叫花生去你家豆子地里摘些豆苗，便是你謝我�！�

　　豆子還未長成，他要吃什么？

　　晚晴道：“碗豆才要開花，并無可吃的豆子啊�！�

　　伏泰正微微一笑道：“在南方，豆苗亦是菜，不過北方人不愛吃罷了。”

　　晚晴怕瞧見他笑，叫她想起青山，復(fù)而又要想起那回他有些造次的，替她洗過腳的事情，忙轉(zhuǎn)了身道：“媳婦那里還燒著鍋，就先走了，你們慢慢吃著，我一會使鐸兒來取碗。”

　　鐸兒見娘要走，急急叫道：“娘，我要在這里吃�！�

　　晚晴心中怦怦跳著，雖不轉(zhuǎn)身也只伏泰正兩只眼睛正盯著自己，雖他一直穿著衣服，可她總止不住腦子里要想起他渾身的精肉和那條松松的闊腿褲子。她經(jīng)過人事，，又一個人這么多年，不經(jīng)意腦子就往下流處溜著。

　　晚晴怕自己轉(zhuǎn)身叫伏泰正看見臉上的潮紅，胡亂答應(yīng)道：“隨你�！�

　　言罷自己回家下了幾個餃子，端了也坐在廳房屋檐下沾了醋默默的吃著。

　　次日一早起來，春山雖皺著眉頭，倒還愿意逗鐸兒一句。晚晴瞧著他的臉色小聲吩咐著，雞要喂什么，東西在那里，豬要喂些什么，食盆該放那里的話。春山擺手道：“我都知道，你們收拾了快起身。”

　　言畢轉(zhuǎn)身走了。

　　晚晴自已通了頭發(fā)又洗了臉，壓著鐸兒也洗的干干凈凈，因頭發(fā)未干便披散著在屋子里打包袱收拾東西。收拾好了包袱換上了衣服才要梳頭，卻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鐸兒又跑掉了。她高喊了幾聲見不答應(yīng)，持了梳子咬牙切齒跑出院子到了隔壁，就見鐸兒正蹲在伏泰正家院子里，瞧伏泰正在那里楦皮子。

　　晚晴氣的跺腳道：“鐸兒，你三叔母雇的大車眼看就要來了，快回家。”

　　鐸兒這才起身，見娘今日這衣服艷麗無比，撲了過來抱住了晚晴道：“娘真好看�！�

　　晚晴頭都未梳，拉了鐸兒才要轉(zhuǎn)身，就見伏泰正抬起了頭望著自己。他的眼神叫她有些害怕，雖不過是目光，卻能叫她感受到一種熱辣辣的東西。晚晴慌的才要轉(zhuǎn)身，就聽伏泰正問道：“晚晴是要去那里？”

　　晚晴壓了怦怦跳動的心道：“我們要去車家集，他三叔母家走親戚。”

　　伏泰正又問道：“去多久？”

　　晚晴道：“不定，大概三五天。”

　　她急著要走，又頭發(fā)還四散著叫風(fēng)吹起，長衫擺子也叫風(fēng)吹的擺著。

　　伏泰正還在問：“你走了小黑豬怎么辦？”

　　晚晴回道：“他三叔會照應(yīng)的�！�

　　外面一陣車轍騾子蹄聲，晚晴聽了如蒙大赦，擺手往外跑著：“阿正叔，車來了，我們要走了�！�

　　不等伏泰正再張口，她便一手拖了鐸兒一手捂著亂發(fā)跑出門去了。

　　伏泰正望著門口愣了許久，腦中全是她身上鮮艷的衫子并玲瓏有致的身材，以及那一頭新洗過隨風(fēng)飄著的亂發(fā)，無一處不撩動他心中的欲望，無一處不貼合他心中對于那份欲望的期待。他貪看她的青春艷麗，寧可胡言亂語也不肯叫她即刻就走。

　　但她終歸還是走了，而且還要走三五日。

　　鐸兒頭回走親戚，坐在大車上覺得十分新鮮。晚晴將頭發(fā)辮好挽成婦人髻在腦后，將自己僅有的幾支包銅鐵簪子抽出來瞧了瞧，久不戴這些東西，上面俱是繡跡斑斑，便也不戴它，將西屋門鎖了又將各處門照看了一遍，這才合上門出了院子，將鎖交給了春山。

　　車在村口大路旁停著，晚晴一手牽了鐸兒一手拎了包袱，見車氏穿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也抱著個包袱，遠(yuǎn)遠(yuǎn)笑道：“晚晴這衣服如今還合身？”

　　晚晴道：“我這樣子也難變。”

　　她們才走了幾步，忽而聽背后有人問道：“晚晴這是要去那里？”

　　晚晴與車氏回頭，見是伏盛，皆斂衽叫了聲族長。伏盛負(fù)手走了過來，頭一回見晚晴穿的這樣漂亮，還是她和青山結(jié)婚的時候。她端了酒杯過來敬酒，略顯稚嫩的面頰上噙滿了笑意。她娘雖是個半瘋子，但也有些顏色。晚晴不知跟誰，又有身段又有臉龐，混身還有股勾人的勁兒。但偏偏青山讀書讀榆了腦袋，當(dāng)時不肯進(jìn)洞房，是叫伏泰印一腳踏進(jìn)去的。

　　他當(dāng)時就在廳房里八仙桌旁坐著，又羨又妒那不知福的少年。

　　他皺眉看了半晌，自晚晴家墻頭摘了朵八瓣梅遞給晚晴說：“雖這花瓣單了些，但頭上總要戴些什么，才好配你這衣服。”

　　晚晴叫他看的毛骨聳然，點(diǎn)頭接了過來在手心里捏著。

　　伏盛見她不戴，盯住了不肯走。春山怕再鬧下去要出丑，忙過來拱手叫了聲：“族長�！�

　　伏盛這才恍然醒悟，揮了揮手道：“你們走吧�！�

　　晚晴與車氏這才拉著孩子一起到了村口坐大車。車氏方才瞧在眼里，知伏盛那老東西果真是有意要從晚晴這里沾些什么，只是她自己也一腔愁思，兩人并個孩子，皆是皺眉在大車?yán)镒�著�?br />
　　過靈河大橋的時候，晚晴松了五指，叫那八瓣梅隨風(fēng)飄走了，仍是眉頭緊鎖著。許久才問車氏：“三嫂你與二嫂來往勤些，有沒有聽她說過青山什么時候回來的話？”

　　車氏心中忐忑，搖頭道：“她與馬氏整日造我的謠，我那里肯與她說話�！�

　　晚晴憶起馬氏有回也曾給自己說過，說車氏與伏銅兩個好上了。伏銅一年四季趿雙破鞋披件爛襖，那樣又臟又臭一個人，車氏怎么會看上他？

　　晚晴心里冷哼：絕對不可能。

　　恰才過了靈河不遠(yuǎn)，伏銅趿雙破鞋穿件爛襖，就在路邊站著。趕車的勝子也是同村人，見了伏銅勒停了車問：“大爺自那里來？”

　　伏銅道：“那里來，我才要出去。”

　　車夫笑道：“大爺這樣子是要去那里？”

　　伏銅道：“車家集去趕個大集�！�

　　車氏忍不住喊了車夫：“勝子，趕緊走，少與這人廢話�！�

　　勝子拱手道：“二娘催了，我須得走快些，大爺你走的慢，我們就不等了�！�

　　伏銅攀了車沿道：“這樣一個大車又沒棚子，順了我一道走唄�！�

　　車氏取過方才刷車的掃箒把子拍落伏銅搭在車沿上的手道：“不順，我們這里有孩子又皆是女人，大哥你自己走去。”

　　言畢又催了勝子道：“快快兒的趕車�！�

　　勝子的甩鞭子，騾子便得得走了起來。晚晴遠(yuǎn)瞧著站在后面駝背彎腰可憐巴巴的伏銅，心里說不出的滋味。再想一想伏盛，又如芒刺背，心中默念道：青山哥，你到底什么時候能回來啊。

　　泉市是個小集，過泉市還有八里路才到車家集。車家集卻是個大集，集上有個書院，青山當(dāng)年便是在那里上的學(xué)。

　　車姓是這集市上的大姓。車氏娘家卻也是個小戶。當(dāng)初年輕的時候，因其懂風(fēng)水，通陰陽，在外頗有些名聲。而伏泰印夫婦勤勞節(jié)儉，又生的高山和春山及青山幾個兒子皆是眉周目正的高個漢子。青山在車家集讀書時寄居車氏娘家，車母樊氏見青山容眉嬌好，后來見了幾回春山送干糧，覺得他小伙子厚道人也不差，才將個集市上的女兒遠(yuǎn)遠(yuǎn)許進(jìn)了伏村那個山腳下的窩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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