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顧安看了蘇瑤一眼，蘇瑤沒在意，說道：“不必多禮。坐著說話吧。”

　　姚溪恭敬道：“是。”走到一邊坐下來，遲疑著開口：“夫人，妾之前一直隨夫君住在鄉(xiāng)下，是以并不清楚京城女兒家的教養(yǎng)，墨兒也有四歲多了，您看……”

　　蘇瑤說道：“孩子還小，平日里你幫著啟蒙就好，顧家的女兒六歲才會上學(xué)。”

　　姚溪揉了揉手里的帕子，似是覺的自己鬧了笑話，尷尬道：“她平日里被夫君寵壞了，那性子比瑾兒還要要強(qiáng)幾分，妾想著早些進(jìn)學(xué)也能掰掰她的性子。”

　　蘇瑤動作一僵，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溫柔的說道：“女孩兒性子強(qiáng)些也好。”

　　姚溪的目光隨著那只手晃動，注意到顧安溫柔的注視那還未隆起的小腹，心里膈應(yīng)至極，面上小心應(yīng)道：“是，妾聽夫人的。”又帶著些酸楚柔聲道：“這孩子可真是乖巧，妾懷著墨兒的時候吃什么吐什么，最后還是夫君找來了……”她聲音一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慌亂的轉(zhuǎn)移話題：“妾閑著沒事，不若就幫著夫人做些小衣服吧。”

　　蘇瑤半低著頭，突然歪著腦袋看向顧安：“安哥哥找來什么了？”不等顧安回答又將頭轉(zhuǎn)向窗外：“那時候，我吐的厲害，卻不敢不吃飯，你不在了，我怕自己留不住你的孩子，怕自己成了顧家的罪人，只能吃了吐，吐了又吃。我每□□著自己打起精神，因為，母親需要我，顧家也需要我腹中的孩子。”轉(zhuǎn)過頭看向顧安：“你不是問我為何就不喜桂花糕了？”她笑的甜甜蜜蜜：“因為懷著誠哥兒的時候，我只有吃桂花糕才能忍住不吐出來……”

　　顧安心里一痛，他唯一會做的點心就是桂花糕，是為了瑤瑤學(xué)的。

　　蘇瑤看到這個男人隱忍的心疼，心里冷笑，原身愛著他，感激姚溪，有些苦從未說出口過，她怕他傷心，怕他為難。現(xiàn)在換成她不在乎顧安的喜怒哀樂，也不在乎他的愧疚為難。今日所為，全為了來日讓他痛徹心扉。

　　姚溪突然跪在地上：“夫人都是妾不好，妾不知道夫君他成親了，妾不知道夫君就是將軍，千錯萬錯都是妾的錯。您別怪他……”她哽咽道：“妾將他從河里撈出來的時候全身都是血，足足養(yǎng)了半年才下地。”她重重磕頭，淚水漣漣“是我一心纏著他，一心想要嫁給他的……”

　　她嗚嗚咽咽哭的傷心，顧安卻突然開口：“夠了，姚姨娘回去吧！”

　　姚溪不敢置信的看了顧安一眼，身體幾乎跪立不住，搖搖欲墜間，她捂住心口，輕聲說道“是，妾回去，妾回去……”

　　蘇瑤站起身，走到姚溪身邊，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真的不知曉他是顧安么？”

　　姚溪心里一跳，眸中帶著些屈辱道：“妾雖然出身不顯，但也知道禮義廉恥，絕不會覬覦別人的夫君。”

　　蘇瑤輕輕一笑：“好。”

　　姚溪傷心欲絕的看了顧安一眼，轉(zhuǎn)身跑出去了。

　　蘇瑤堵住顧安想要解釋的話，說起正事：“陛下的意思，安哥哥怕是還要回到邊關(guān)的，誠哥兒也六歲了，他身體這些年也算調(diào)養(yǎng)過來了，可以開始練武了。”

　　提到誠哥兒，顧安聲音柔和不少：“瑤瑤將他教的極好，我見他每日晨起都踢踢腿腳，活動一番。”

　　姚溪回到院子哭了一會，將人趕出去，只留了劉婆婆一人，擦干眼淚，她神色不好：“夫人這個孩子懷的太是時候了……”皺了皺眉頭：“她對夫君極有感情，只要有心，兩人必能重歸于好。”

　　劉婆婆輕輕給她捏捏肩膀：“小姐，咱們手里有她的把柄呢，不過，現(xiàn)在用了太可惜。您先處理老夫人那邊，聽老奴一句話，老夫人才是您的阻礙，有她一日，您……”

　　“可，那畢竟是……”

　　“小姐，老奴的手段您是知曉的，必不會牽連到咱們身上。老夫人苦了多年，心神放松，難免泄了那口氣不是……”

　　“好，嬤嬤，左右夫君每月只過來七八日，那香雖然復(fù)雜了些，時間倒是足夠了。”

　　“老奴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將軍府的香都是小姐您的鋪子送來的。”

　　姚溪終于放松下來，她的金手指就是調(diào)香，從劉家詐死出來，那鋪子明面上雖是劉家的，但是掌柜的卻是她最早的心腹。

　　老夫人病了，蘇瑤送了太醫(yī)出來：“江太醫(yī)，我母親的身體？”

　　江太醫(yī)嘆息一聲：“這次的病癥有些兇險。”從前強(qiáng)撐著一口氣，表面看上去沒什么問題，實則內(nèi)里損耗太過，這會松了那口氣，病癥變都發(fā)出來了。他道：“先用這方子喝上七日。”

　　蘇瑤接過方子，由著管家送了太醫(yī)出門，自己則轉(zhuǎn)回去陪著老夫人說話：“母親可覺的好些了？”

　　“好些了，人老了，毛病就多了。不像你們年輕人，年輕力強(qiáng)的。”老夫人有些感慨，只不過晚睡了一會，居然就著涼了。

　　蘇瑤抱怨：“母親，您自己也說了，神佛不過是信仰，怎的還在佛堂睡著了？”

　　老夫人有些尷尬：“平日里都是半個時辰，許是那日太累了些。”

　　蘇瑤心里一跳：“母親。您并未多留？”

　　“那是自然，我那念珠都是有數(shù)的，正好五十遍。”老夫人忙道，又念叨：“瑤兒，你放心，母親不是那不知輕重的，一定會好好養(yǎng)身體的，這里用不著你伺候著，你呀，就好好養(yǎng)身子，給我生個孫子就好了。”

　　蘇瑤心不在焉的應(yīng)下來，回去鎖雨庭對蘇嬤嬤說道：“嬤嬤。你悄悄將府里的香全部換了，特別是老夫人那里的，記住是全部。”

　　蘇嬤嬤動作迅速，傍晚，將香放在蘇瑤面前：“小姐，這是老夫人那里的香，這半個月的全都換過來了。”

　　蘇瑤吩咐：“回王府一趟，請?zhí)K大夫幫著看看。”她捶捶自己的腰，五個月的肚子已經(jīng)能看出明顯的弧度，胎動已經(jīng)十分明顯。摸摸不太老實的小家伙，心中嘆息，十月懷胎！

　　顧安近來有些忙，直到月上中梢才匆匆回了內(nèi)院直奔著鎖雨庭去了。

　　姚溪在燈光下做針線，見劉婆婆回來，問道：“怎么樣？”

　　“爺去了那邊。”

　　將做好的荷包剪開扔到一邊，語氣輕柔道：“婆婆，你說他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只一心想著那個賤人……”

　　燈光昏暗，她的臉因為嫉妒扭曲變的十分猙獰，劉婆婆心底泛起一陣涼意，忙低下頭，說道：“她懷著孩子，男人對骨肉總是要重視幾分的。”

　　“不，不能再這么下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劉婆婆試探：“小姐，咱們在將軍府勢力還太過淺薄，那邊又防備嚴(yán)實……”

　　姚溪打斷她：“婆婆，我要夫君親手打掉那個孩子。”

　　劉婆婆立即反應(yīng)過來：“老奴去安排。”

　　姚溪輕聲道：“婆婆，這次我要親自出手，你只要在合適的時候配合我就好。”看著那個被剪得一團(tuán)亂的荷包，這些日子，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在顧安心里妻妾之別猶如天塹，對她愧疚憐惜卻絕不會因此亂了規(guī)矩，每月固定八日呆在她的院子里，其他日子，就是過來了也只是為了看墨兒與瑾兒。她自己能等，但是墨兒和瑾兒等不起，特別是墨兒，庶女的名頭她早就受夠了，絕不會讓她女兒過那樣的日子。

　　劉婆婆心尖一顫，小姐上次親自出手廢掉了嫡母的正妻之位，這次……，忙恭敬的應(yīng)下來：“是，小姐。”想起老夫人那邊已經(jīng)叫了太醫(yī)，提醒道：“小姐，那邊要不要緩一緩，若是……，姑爺可是要丁憂的。”

　　姚溪輕笑一聲：“婆婆不必?fù)?dān)憂，我心里有數(shù)。”依著陛下對將軍府的信任，最遲來年顧安就要去邊關(guān)，書上可是沒等那么久，幾乎只在家里半年不到。她為何選在這一年回來，自然是算計好邊關(guān)告急，老夫人去世，陛下也絕不會允許顧安丁憂。想了想，她道：“那香每次減少些，一直病著就好。”

　　劉婆婆忙道：“老奴記下了。”

　　顧安看著心不在焉做針線的姚溪在沉思，她很不對勁，這幾日見到他就心虛氣短，偶爾還會十分憐惜：“你可是有心事？”

　　姚溪手上的針一下子扎在手上，血珠冒出，她將手指放進(jìn)嘴里吸了一口，不自然的笑了笑：“沒事啊，我哪里有什么事。”遲疑一陣，她輕咳一聲問道：“聽說夫君與夫人是青梅竹馬？”

　　顧安目光銳利的看她一眼：“墨兒和瑾兒可還乖巧。”

　　這就是不想提的意思了，心里暗恨，這戲還是要演下去，她心不在焉：“乖巧著呢。”沉默一會，她十分好奇的提起：“妾聽身邊的小丫頭說京城貴女們最想嫁的夫婿，是錦興候，夫君和那位侯爺可熟悉？”

　　顧安越發(fā)狐疑，只說道：“錦興候比我大上幾歲，只是認(rèn)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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