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必須盡快找到感染源，徹底切斷傳播途徑，或是直接擊殺。

        姜離輕輕磨著后牙，思考片刻，決定回去找霍梵。

        “姜離！唐若！”

        同樣聽見三聲爆炸的霍梵匆忙趕來，身后跟著徐橋和一男一女，確認唐若和姜離人沒事后，長出口氣，抬手要為兩人治療輕傷。

        “我的能力可以治療傷口，”霍梵言簡意駭道，“過程中可能需要釋放信息素，二位不要介意。”

        唐若是beta聞不到味道，姜離余光瞥見游亦面無表情的臉，默默后退兩步。

        她指了下自己的臉，表示沒事：“使用能力會消耗體能，不用浪費。”

        “四樓已經不安全了，隨時都有可能爆炸坍塌。”

        姜離惦記著免費的新衣服，不是，惦記著老板的死活，唇邊笑意都收斂起來：“所有人快速整頓，等下我們帶著老板，一起去一樓。”

        霍梵苦笑一聲：“我們這么多人，怎么出去——”

        “不用，我一個人出去。”

        姜離搖頭，糾正道，“我已經找到源頭和傳播方式了。”

        “你找到了？”

        “對，黑市商城周圍都是空曠野地，只有正門口幾十米外的地方有片廢棄場，那里常有被丟棄的嬰兒，不出意外，初級感染者應該就在那里。”

        眾人注視下，姜離語速飛快：“血清不能根除病毒，你們沒能力逃出去，唯一活下去的方法，就只能從初級感染者入手，這樣才能阻止怪物繼續異變，停止爆炸。”

        “你說了這么多，有一丁點證據嗎，”徐橋間接殺人的事只有姜離知道，自然對她充滿敵意，“我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拉著我們墊背，好自己逃出去——”

        “閉嘴。”

        五分鐘前還在哭泣的唐若，此時正舉著槍頂著徐橋腦門，儼然成為姜離的擁護者：“你再敢這么沖她說話，我一槍崩了你。”

        徐橋大喊：“這是故意殺人！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唐若冷著臉，無師自通地給槍上膛，“聯邦憲法第十三條第二款，病毒感染者在失去自主意識后，由于無法控制個人行為而造成的危害結果，無需擔負刑事責任。”

        “我已經出現長時間耳鳴，也就是說，我如果在神智不清下殺了你，也不需要付出代價。”

        看著徐橋顫抖的嘴唇，唐若冷笑道：“沒想到吧，我還是個律師。”

        徐橋求助地看向其他三人，發現根本沒人理他，只能哆嗦著閉嘴。

        霍梵冷冷瞪了他一眼，轉身繼續朝姜離道：“我相信你的判斷和能力，但沖出去的困難很大；你既然知道感染方式是什么，或許我們可以針對性的防御，這樣你就不用一個人冒險。”

        除了徐橋，其他幾人也跟著點頭。

        “防不了。”

        姜離看著唐若顫抖不止的手，知道她情況已經在快速惡化，搖頭輕聲道：“是聲波。”

        所有人一臉疑惑：“聲波？”

        姜離從背包中拿出手機，點亮屏幕后撥通電話，意料之中地失敗了。

        “開始我也奇怪，究竟是什么樣的感染方式，不僅能讓人異變，同時還能讓通訊工具也癱瘓，甚至懷疑過這是一場人為的惡性感染事件。”

        姜離看向霍梵：“但見面時你就說過，大門位置聚集了大量感染者，并且從我所觀察到的，這些感染者的行動路線并沒有規律，只是機械性的獵食，于是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性狀表現一直是病毒感染的研究重點，怪物不斷吃人代表著饑餓，又時不時發出嬰兒哭叫聲——這些表現都符合嬰兒的日常表現。”

        “所以我推斷具有感染性的初級傳播者，一定和嬰兒、或是嬰兒的哭聲有關。”

        “你說的這個我也想過，”霍梵點頭贊同，卻依舊有些疑惑，“可如果是哭聲，它的傳播范圍很低，每層樓之間都是鋼筋水泥，一樓到二樓還有可能，卻沒辦法到達頂層。”

        “而且商場一樓我已經找遍了，沒聽到過嬰兒的哭聲。”

        “最初我陷入了同樣的誤區，認為聽不見就無法感染，”姜離偏頭看向游亦，揚唇笑了，“但他提醒了我，為什么非得是聽得見的聲音呢。”

        “如果這道‘聲音’本身，本身就聽不見呢。”

        霍梵愣了一下，下意識道：“你的男朋友？”

        “啊，”姜離卡頓片刻，看游亦在一旁無動于衷，索性就這么糊弄過去，“聲音是聲波通過媒介傳到人耳、大腦接受信息后形成的結果，單論人類，能處理的頻率非常狹窄。”

        “固液氣體都是聲波的媒介，理論上來說，特定的頻率可以傳播上千米遠，你在一樓沒聽見，只是因為你的大腦無法處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姜離再次晃了晃手機：“如果設定聲波是傳播方式，通訊癱瘓的原因也能解釋了。”

        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人體器官都有固定的運行頻率，如果初級感染者產生的聲波頻率恰好在這個范圍，被感染者的身體內臟器官就會發生共振，不僅給人造成惡心、眩暈之感，最終還會導致器官碎裂。

        這也完全符合怪物的自曝現象。

        姜離看在場的人半懂半懵，知道再說他們也聽不懂，嘆氣：“我說完了，行動之前，還有任何問題嗎。”

        “距離越近，‘聲音’越強也越容易感染，一樓正門口有大量聚集，難怪你說要出去，原來是要去解決源頭。”

        霍梵佩服的五體投地，自嘲笑笑：“我現在知道，當時你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了，毫無頭緒的營救，其實才會害死更多人。”

        他為自己的小人之心道歉：“對不起，當時是我錯怪你。”

        姜離只是不善言辭，卻被自己曲解成冷漠。

        “你誤會了，我當時只是單純想拿回我的東西，”姜離不知道霍梵腦補了什么，她感受到腳下地面又開始震動，最后啰嗦一句，

        “而且你也沒有做錯，你只是選擇救了你面前的人而已。”

        時間緊迫，在場六人也不再多廢話，迅速分成兩隊，姜離自成一隊伍，負責從一樓正門突圍出去，而霍梵則是負責余下人、包括昏過去老板的安全。

        霍梵在進行任務分配時，姜離終于得空能和游亦說話。

        肩寬腰窄的男人靠著墻站立，長腿筆直，他雙手插兜半垂著眸，碎發遮擋住眉眼，只是冷漠的靜靜站在那里，看不出任何喜怒。

        走廊僅存的一盞燈呈暗黃色，光影打落在游亦精致的側臉。

        他是游離與人世間外的存在，總是獨身沉默著站在一旁，但只要姜離需要，抬頭的第一眼總能見到那抹修長身影。

        感受到注視目光，游亦抬眸，微涼的桃花眼里揉雜著碎星般的光點。

        視線停留在姜離臉上，游亦抬手碰上她右臉的擦傷，眼神一暗：“疼么。”

        “不疼，你知道的，我對痛感很遲鈍，”姜離抱著游亦溫暖的大手，親昵地蹭了蹭，“今天在外面待了這么久，你累不累？”

        游亦任由她抱住自己的手，半晌后沉沉嗯了一聲：“這里太吵了。”

        姜離心中了然。

        游亦認生，也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待著，今天是陪她才出來逛這么久，商場又這么吵，他肯定不高興了。

        這樣可不行。

        “準備好就出發吧，”姜離將胸前的背包系好，轉身催促道，“我著急回家試衣服。”

        “”

        除了霍梵，在場其他人都沒做好準備和怪物正面對抗，現在聽見姜離滿不在乎的語氣，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

        別人都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心，只有她，這時候居然在關心穿什么衣服。

        直達電梯不能使用，扶梯會暴露位置，去一樓唯一的途經就只剩下逃生通道。

        四人沿著霍梵找到的員工通道，先是折回小單間接走昏迷的老板，又一次返回最初的逃生樓梯。

        還沒靠近，姜離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大開的白色鐵門和門欄被噴濺的斑駁血跡染成暗紅色。

        遠遠站在門檻之外，能看見靠近樓梯處的兩條斷肢、半截身體、以及半張臉和滾落在的兩只眼珠，死不瞑目地瞪的滾圓。

        帶手鏈女人的慘死，殘骸遍地都是，生前她身上穿著精致的名牌，或許是事業有成的白領、或許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女兒。

        現在連完整的尸體都湊不齊。

        “我聽說啊，如果人帶著巨大的冤仇死亡，死后靈魂會俯身在害死她人身上。”

        姜離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徐橋，意味深長地笑著；“你說，她會怎么‘感謝’那個人呢。”

        徐橋又想罵人，還沒張嘴，唐若的槍已經頂在他腦門。

        女人死咬著下唇，蒼白著臉強撐著，明亮的眼神卻堅定無比：“我說過了，你敢再罵她，我就一槍崩了你。”

        徐橋哆嗦著趕緊閉嘴，正想在心里暗罵，耳邊又傳來唐若幽幽的警告聲：“心里也不行。”

        “”

        霍梵和唐若負責注意周邊情況，除徐橋外的另一個男人背著老板，幾人一路暢通地從四樓快速跑下去，短短幾分鐘里，又聽見了三四次爆炸聲。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終于，幾人來到緊閉的一樓大門前——這里顯然還沒被打開過。

        隔著厚重鐵門，姜離也能清晰聽見門外怪物發出的尖銳哭喊聲，像是上百個嬰兒同時哭鬧，讓人聽了就后背發涼。

        霍梵還好，身后的其余幾人已經開始發抖，連嘴多的徐橋都說不出話。

        感染的唐若雖然不會被攻擊，但依照先前怪物與獵物一比一的分配，如果幾個人同時沖出去，一定會被大量沖來的怪物分食。

        “你們躲遠點。”

        開門之前，姜離聽著遠遠傳來的爆炸聲，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眼底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我來陪他們玩好了。”

        在場幾人看她笑起來，又是一身雞皮疙瘩，這次連霍梵都毫不猶豫地用比逃命更快的速度，躲到逃生通道最盡頭的拐角洗手間，和其余幾人在黑暗中露出幾顆腦袋。

        姜離摁下冰冷的門把手，推開踢門，滿意地看著成群的怪物，面目可怖。

        少女站在門外，大大方方地擺手打招呼：“好多人呀。”

        “我們一起玩個游戲，好不好——”

        她出現的太突然，怪物們甚至還沒分配好是誰來獵食，都先憑著本能朝姜離猛撲而倆，個個張著血盆大口，喉嚨腫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姜離見狀輕嘆一聲。

        游亦說的對，這些東西，是真的很吵。

        還很沒禮貌，話都不聽她說完。

        黑壓壓的怪物騰空而起，姜離不緊不慢地朝前踏出一小步，視線精準落在幾米外不斷漲大的怪物身上，唇邊揚起興奮的弧度。

        少女身形微動，眨眼的功夫，就從原來的位置消失不見。

        然而下一秒，她又詭異地憑空出現在幾米外的位置，一雙嫩白的小手抓住怪物手腕，輕而易舉地將它提舉起來，順著慣性轉了一圈，松開手。

        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抓到你咯——”

        怪物如同離弦之箭異，碩大滾圓的身體被掄飛，直直砸向烏泱泱的怪物群堆。

        然后隨著轟隆一聲，十幾只怪物在場地中央，同時炸裂開來。

        霎時，漫天血/肉飛舞。

        多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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