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們先帶去給老劉、趙容他們。老話說，大災之后必有大疫，雖不見得是絕對，但不得不防。怎么防？拿什么防？我們都是外行，就聽趙容安排。需要買什么，就從賞銀里出，我先去找史葫。”朝廷要出長城，應該是板上釘釘子的事，無論是半年來，探哨出長城的次數、距離，還是史葫他們這一級將官透露出來的意思，都能印證這一點。現在當務之急，需要趕緊把人招齊，把名冊交給營部，才能有防區，有了防區，才能著手建營地。他現在很尷尬，按理來說，自己這兩百編制應該是大同鎮左路指揮使參將史葫的手下，可史葫自從給了這兩百人的編制，三千兩銀票就沒過問過。眼下大同鎮負責的防守的軍堡，和城墻上的預警墩都沒有空缺，極大可能讓他們在附近屯田，把他們變成屯田兵。真要屯田倒也不差，手下都是新兵，直接拉出去打韃子，怕是一個都活不下來。屯田能遇到的都是災民，頂天了就是土匪，又能練兵，又能控制傷亡。

        “好。”姜濤應了一聲。

        左青峰來到指揮大營，自己應該報什么名字進去呢？想到自己是直接受指揮使調配，就直接喊道：“屬下左青峰，請見！”

        “進！”

        “將軍。”左青峰進了營帳，向上首的史葫行禮。

        “有事？”

        “上次只說受您直接指揮，沒有防區，也沒分派任務。我這兩百人眼看就要招滿了，營房也沒有我們的床位您看？”

        “嗯地圖。”史葫對著身邊的親兵要了地圖，打開放在桌子上。“磨兒山東邊有個廢棄的軍堡，叫威平堡，就在鬼毛川邊上。去年河水改道，以前的河道用來屯田應該不錯。你帶人去吧，現在好多雙眼睛看著你，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好好屯田。”

        “是！還有一件事，名冊上的人，我去看過了。從山西過來的路上，大半都死了，能用的人不多我想去榆林設置的災民聚集地里把人招滿，屯田需要青壯，要是等下一波過來的人，一是怕耽誤了播種，二來青壯都被挑走了”跟他想的一模一樣，屯田兵。

        “去吧。”

        左青峰拿到了離營許可，出來的路上問事務官要了一份簡單的地圖，就來到了傷兵營。

        帶來的人都住進了帳篷里，看樣式就知道是趙容從傷兵營搬來的，在傷兵營外面連了一片。有個總兵爹就是好，借用點帳篷確實不是什么大事，要是他這個軍侯去，說不定人家都不鳥他。

        “有駐地了，我們現在位置是威遠衛的駐地，往北，就是這里，這個軍堡，現在廢棄了，叫威平堡。往西是磨兒山，往南就是平奴衛駐地，往東翻過牛心山就是云川衛駐地。基本被保護在中間，遇到韃子的幾率極小。剛遭災，磨兒山和牛心山上可能會有些災民，除此之外問題不大。圖上這河叫鬼毛川，改道了，現在不在這里，說讓我們在老河道上屯田。”左青峰拿出地圖指著威平堡給三人看。

        “先屯田也好，這些人一天都沒訓練過，總得先練練。”劉默福說道。

        “練兵我不懂，得多久才能上戰場？”左青峰問道。

        “看那個戰場了，災民盜匪之流，不用練，吃飽飯就行。長城外就不一樣了，西北瓦刺人至少得半年才能五五開，韃子就更難了，半年能站住不跑都難說。”長城沒修起來前，韃子仗著馬多，經常入關劫掠，大明能養馬的地方少，大同全境就兩個馬場，一個是在南邊靠近桑干河中段的馬邑，一個在東邊蔚州的蔚縣。兩個馬場一年能有五千匹馬撐死了，品種還不好，個頭小，馬力弱。各路參將親兵、傳令兵分一些，各部斥候探哨分一些，幾乎不剩多少。按照編制，每個衛所都有一個兩百人的騎兵編制，事實上，除了西邊靠近長城的大同右衛、玉林衛、威遠衛，和東邊防守虎口的陽和衛、高山衛，其余的，編制番號還在，可全是步卒。唯一一個純騎兵衛大同左衛駐扎在大同鎮里，說是兩千人，其實滿打滿算就一千人。導致韃子幾十人經常繞過邊哨，進到內里來，就靠這一支一千人的騎兵隊驅趕。這時候，邊境上隨便搞點事情，這支騎兵就得回去防御大同府任由進來的韃子燒殺搶掠，久而久之，民眾對韃子的恐懼就與日俱增，招上來的兵卒天然畏懼和韃子接戰。

        左青峰心里清楚，放在劉默福手里的那三千兩總有用完的時候，自己和劉默福、姜濤都是斥候探哨過來的，那都算是精銳，連他們都吃不飽，可以想象朝廷的所謂的糧餉得多坑爹。他心里還有個改變世界的夢要實現，他手下的人必不能連飯都吃不飽。得想辦法賺錢。

        “一時半會兒上戰場倒不用考慮，等他們吃完飯，姜哥你挑幾個人，去一趟朔縣，買些粗布，回來組織人手，做些衣裳。要是能買到糧食估計沒指望，發的糧食還能頂半個月，之后再想辦法，先讓大家穿暖。明天去災民聚集所的事，我和趙榮跑一趟。”左青峰對著江濤說。

        “好，朔縣我熟，我婆姨原籍就在朔縣，正好回去看看他爹媽還在不在。”

        “嫂子？沒聽你說起過啊。”

        “早沒了。不說了，我去挑人，這就動身。”

        “老人要是過得拮據，就接過來。”左青峰沒想到自己無意間說到了姜濤的痛處，本想道個歉，但覺得，他們也算過命的交情，道歉顯得矯情了。

        “成！我先去了。”姜濤眼睛一些紅，自己的婆姨是個好女人，隨他嫁到了山西，山西遭災，跟他顛沛流離，到處逃荒，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活活餓死在逃荒路上，想到這里，差點繃不住要流下眼淚，為了不讓兄弟們看見，他沒等左青峰回應就轉身朝人群走去。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生在這世道，誰能沒有故事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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