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解救青帝——”

　　混亂的局勢之下，只有青帝手中還有值得一搏的籌碼，那就是陰陽人偶。

　　武裝直升機的軋軋聲傳來，很快就吸引了雇傭兵的注意力。

　　尤其是小樓頂上那些人，全都調轉槍口，指向天空。

　　我們輕裝突進，左右兩側佯攻，我則快速閃入小樓。

　　“啊……”

　　“說，能動性到底在哪兒？說，在哪兒——”

　　我循著聲音，進入地下二層。

　　前方右側，有電椅火花傳來，伴隨著青帝的慘叫聲。

　　我緩步靠近，突然沖進去，連續打死了四名審訊者，然后救下了電椅上血肉模糊的青帝。

　　過去，青帝淡定從容，闖過了無數大場面，從來都是毫發無傷，全身而退。

　　如今，他上身的衣服被剝掉，留下了一層層的皮鞭傷痕，觸目驚心，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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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永遠都得不到……人偶，那是最偉大的秘密，謝謝，謝謝你葉開……”

　　青帝昏倒在我懷里，精神完全崩潰。

　　我發出暗號，接引人馬全力攻擊，掩護我原路撤退，把青帝帶出去。

　　當下，我無法判斷這些綁架者的來路，所以，我們的進攻也適可而止。只要救出了青帝，那就可以撤離了。

　　得手之后，我發出信號，直升飛機和我的同伴迅速后撤，遠離小樓。

　　車子飛馳，奔向酒店。

　　我低頭注視昏迷的青帝，越來越覺得，江湖的革新換代太快。一大批人還立足未穩，新一批的年輕人又涌上來了。

　　前后沖擊，造成了嚴重內卷。

　　江湖就那么大，容不下幾百條大魚同時撲騰。

　　“人偶，人偶，葉開，那是我的……開天辟地，我為至尊，我為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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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迷中，青帝突然叫出了聲，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我相信，青帝為名所累，已經失去自我。

　　他再不放棄人偶，就要淪為眾矢之的了。

　　我相信他懂得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此刻執迷不悟，就危險了。

　　返回途中，線人繼續報告廢墟那邊的進展。當下確信，凱瑟琳和華納逃走，不見蹤影。

　　我松了口氣，華納是最熟悉勝利女神頭顱的人。

　　只要他活著，搶走勝利女神的人，就不得安生。

　　水至清則無魚，我不希望江湖變得冷寂，那樣一來，我就無法借力打力，拿到更多籌碼了。

　　青帝在十二小時后才清醒過來，渾身纏滿繃帶，手腕、腳腕固定著四個針頭，為他的身體注入營養液和消炎藥。

　　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他說：“困境之中只會到達極限，我突然明白，陰陽人偶在某個結界之中，才能發揮作用。不是在這里，不是在我們身邊——”

　　這句話有些自相矛盾，但我一轉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菩提樹中呢？是不是你說的那個結界？”

　　我的手上有北方邦秦成沛鋸開菩提樹、解救陰陽人偶的視頻，相當清晰，可以做為終極證據。

　　“不是，菩提樹內外都屬于我們的世界。我的意思是，他們必須去到另一個結界，比如成仙之門——”

　　我的思維瞬間融會貫通，完全明白了青帝的意思。

　　不同結界的意義，約定于水中和空氣中的區別。

　　一條魚在水世界中游來游去，活力十足。

　　如果把它放在岸上，立刻無法呼吸，瀕臨死亡。

　　一條狗在岸上活潑跳躍，精神抖擻，如果扔在水里，半小時后必定溺亡。

　　換而言之，如果陰陽人偶處在我們的時間環境里，并非是適合他們生存的地方，那他們肯定不會復蘇。

　　“他們的結界在哪里？是成仙之門嗎？”

　　青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做了個手勢，請無關緊要的人都出去，只剩下我和他。

　　“在棋局中，你感受到什么？”

　　我遙控指揮凱瑟琳下棋，相隔萬里，并未感受到棋局給我的震撼。

　　不過，凱瑟琳說過，她已經感受到了巨大撼動，心靈為之震顫。

　　“棋局是大海，是宇宙，包羅萬象，吞噬一切。直到現在，我仍然覺得，活在棋局之內。葉開，把魚還給海洋，把鳥還給天空，塵歸塵，土歸土，人偶不是我們的，永遠都不是……”

　　青帝垂下了頭，似乎突然間老了十歲。

　　我感受到，他已經被現實打敗了。

　　面對浩渺的宇宙未來，大部分老人都會失去斗志。

　　一夜之間，頹然老去。

　　只有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堅韌頑強的中年人，才能擔起社會進步的重任。

　　“葉開，他們，是你的了。”青帝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紙，上面是一個經緯度坐標，后面跟著一行十六個英文字符的超級密碼。

　　“我老了，應該離開了。”

　　青帝發出悲鳴，眼淚落在胸口。

　　“我們還有機會，一起弄清楚人偶的秘密，共同譜寫未來。閣老會內訌，還需要你去調解……總之，還有很多事需要我們去做……”

　　青帝搖頭：“氣數盡了，我不會再醒來。這一生，已經錯過太多。既然成不了仙，不如就此結束，早入輪回……”

　　他做了個“請便”的手勢，我只好告辭出門。

　　英雄遲暮，不愿別人看到他的頹然，這是江湖規矩。

　　我懂規矩，因為將來的某一天，我也會跟青帝一樣黯然老去，然后相忘于江湖。

　　我走出房間，坐在外面的長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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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青帝的房間里傳來槍響。

　　我沒有絲毫的驚訝，這就是江湖人物的告別，悲壯而寂寥，決絕而冷酷。

　　青帝至死，保持了自己的尊嚴，不失為梟雄本色。

　　一天之后，巴黎線人報告，他們發現了凱瑟琳和華納的蹤跡，但在跟蹤過程中，兩人駕駛的雷諾越野車遭到兩輛大貨車的夾擊。

　　車子被當場壓扁，兩人同時喪生。

　　另外一則消息是，巴黎郊區的雷莫鎮發生江湖火拼事件，現場留下了二十三具尸體，其中包括了搶劫盧浮宮勝利女神像的十五名歹徒。當然，白道人馬到場后，沒有發現跟勝利女神像有關的任何線索。

　　壞消息一次次傳來，到了最后，我已經麻木。

　　更為離譜的是，東海小國發生兵亂，我曾接觸過的劉氏家族遭到卷入，一夜間燒成白地。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靠著濃咖啡解壓，度過了地獄般的七十二小時。

　　“所有壞事一起發生，然后否極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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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我唯一的信念，支撐著我活下去。

　　在極度的低沉當中，我迎來了第一個客人，而且是非常陌生的，以前從未見過。

　　這是一個典型的美國女郎，金色長發，秀麗五官，渾身帶著灑脫不羈的野性，同時目光銳利，舉止利索，又表現出很強的專業素養，

　　她遞上名片，來自某個跨國公司的總經理，名為雷娜，隨即她又解釋，這是一個遮掩身份，自己的真實背景是超級大國特使，目前主要的任務是重建五一地區。

　　我望著她如同蔚藍大海般的眼睛，馬上就提到了威廉。

　　在我看來，威廉才是重建五一地區的核心領袖，如果超級大國那邊再派新的人選過來，就證明威廉的地位岌岌可危。

　　雷娜輕輕張開紅唇，微笑起來：“那不沖突，葉先生，重建五一地區是一個巨大的課題，威廉可以投入其中，超級大國仍然還會不停的派人來，要知道，五一地區就是大國的耳朵和眼睛，如果沒有他，我們對于全世界發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失去了判斷力。”

　　當她提到威廉，眼光就變的寒氣森森。

　　我意識到，這個表面上魅力四射的美女，實際上是絕對的專業人員，眼里不揉沙子，如果我有任何話題說的不對，表達了消極思想，就會被她抓住把柄。

　　我能意識到自己的頹廢，畢竟很多知情者都死了，不管是自然死亡，還是意外，就證明有另外一只看不見的強大勢力，鋪下了天羅地網，只要我們露出破綻就會遭到攻擊，自動出局。

　　

　　“葉開，請允許我冒昧直接說出來，重建五一地區，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至于其他人過于自私，過于傲慢，過于囂張，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充分暴露了人性丑惡一面……在超級大國的上層看來，一個人的人品要高于他的能力，當然，如果能力與人品雙雙符合要求那就更好了，如今的目標只有你，假如你同意，我立刻上報，就說我們從今天起展開合作。”

　　我的情緒持續低沉，接二連三的壞消息仿佛一顆顆炮彈，已經把我打到抬不起頭來。

　　我甚至懷疑，青帝和華納死了之后，第三個人就會輪到我，生命朝不保夕，還有什么情緒做其他的事。

　　雷娜笑著靠近我，用手背貼著我的額頭：“葉開，你狀態很不好，是不是病了？我建議你直接住進醫院，好好的休養幾天，讓自己徹底恢復。”

　　她的手背帶著絲絲的涼意和香氣，我這才發現，自己的神經繃得太久了，早就忘記了人與人之間還有美好的感情，反復的在敵人和朋友之間來回奔忙，已經活得不像個正常人。

　　面對著她的微笑，我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向前撲倒下去，隨即不省人事……

　　當我醒來，躺在潔白的病房里，床頭桌上的一大捧玫瑰花正在絢麗開放，散發著絲絲香氣。

　　對面的沙發上斜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毛毯，正是雷娜。

　　我的精神有些恍惚，如果威廉重啟五一地區，卻遭到超級大國的出賣，最終一無所得，那他就真的是個悲劇。

　　當然，我更欣賞雷娜的做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首先把利害關系說明，然后再進行合作，從來不搞小動作，這才是我需要的合作伙伴。

　　護士進來打針，驚醒了雷娜，她一躍而起，大步走到床邊，盯著護士手里的動作。

　　這一刻她像一只矯健的雄鷹，身手敏捷，目光如電，如果護士這邊出現任何問題，她都會毫不猶豫的下手保護我脫離險境。

　　我過去很少受到女孩子的保護，只是保護別人，現在我的身體太虛弱了，渾身都在酸疼，每動一次，身體就像散了架一樣。

　　這是長期承受高度壓力而導致的，只有經過徹底的休眠，猶如電腦重啟，才能恢復過來。

　　護士走出去，雷娜坐在床前，輕輕的按著我的手背。

　　“葉開，感覺怎么樣？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醫生說你的身體各項指標全都恢復，也許明天就能生龍活虎地投入戰斗……”

　　這一刻我們不再是工作同事，而是普通朋友。

　　關系親密，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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