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紅色的信號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在小城的上空炸開。

“沖沖沖！”

剩余的三個小隊引導著自行防空炮進入城區，寧安他們小隊負責從西門抵進，寬敞的街道已經被清理干凈，他們小心翼翼地躲在戰車后面，槍口瞄著街道兩邊的樓房。

康寧市的人防工程位于市中心的綠光廣場，廣場有五六個足球場那么大，一邊是綠光公園。廣場上有一座宏偉的雕像，是康寧人追憶一位德高望重的市長建立的，據說這個結構復雜的人防工程就是由這位市長親手設計的。

走在前面的寧安突然止步不前，他舉手停住了小隊。

“寧安，怎么啦？”小隊隊長邵文問道。

“報告，不對勁！”

寧安突然將耳朵貼在戰車上，他清晰地覺察到地面在震動，地下有東西沖了過來。

“快，遠離自行防空炮！”寧安大喊，他將一位隊員推到在街道的另一邊，自己也滾落一旁。

戰車所在的地方突然爆開，一條巨大的蠕蟲身軀從地下沖了出來，長滿鋸齒的大嘴一口將防空戰車撕碎，地面碎石泥塊四處迸濺。

“撤！快撤！”

耳麥里傳來隊長邵文急促的呼喊聲，幾人迅速從地面上爬起來，往后方跑去。

耳麥里的聲音開始嘈雜起來，“什么鬼東西？誰能說說這是什么？”，“媽的，老子差點被這玩意吃了！”，“大爺的，有沒有搞錯，該死的爬蟲”“隊長，我們往哪跑？”，“寧安，謝謝啊！”……

這幾位都是經歷過生死戰斗的人，很快找到了掩體，遠離那塊區域。

那個巨大生物上半身露出地表，像極了地底的蚯蚓，扭動著身軀在地面探尋著什么，幾分鐘后又退了回去，在地面上留下一層惡心的黏液。

“有誰見過這個東西嗎？”隊長邵文問道。

“報告，蚯蚓見過，沒見過這么大條的。”

“兄弟們，迂回過去，我們的任務是抵達綠光廣場！”

“隊長，迂回？豈不是要開辟另一條路，這破城里的變異雜種可不少！”

“你干的過那條蚯蚓嗎？”

軍用光腦很快模擬出一條合適的路線，不過這條路還要穿過密集的居民區，那里潛藏著大量的變異生物和食腐者。

寧安以速度和敏銳的感知力見長，所以主動承擔小隊的觀察位，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其身后是兩位背著火焰發射器的隊員，邵文隊長和另一名隊員負責后排警戒。

縱然現在是上午10點多，隨西北風席卷而來的輻射云層還是遮住了大部分陽光，天地一片緋然之色。

狹窄幽暗的巷弄里除了淅淅瀝瀝的下水道的水流聲，戰靴碰擊地面的聲響清晰可聞，走在前面的寧安突然扔出一柄軍刺，把一條手臂粗的變異花蛇釘在墻上，花蛇扭動著身軀掙脫不開，嘴里吐出青灰色的劇毒煙霧后，很快顫抖著死去。

“大家都小心點，這地方是康寧的老城區，變異種極多，盡量不要弄出聲響。”

寧安的話音剛落，屋頂上突然掉下一頭食腐者，它是饑餓的太久了，看到有血有肉的人，本能地沖了過來，奈何它處在幾十米高的樓頂，這一跳把自己摔成了肉泥。

“快，迅速離開這條巷弄！”

小隊加快了步伐，在他們背后的陰暗處，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悄悄隱去。

寧安的聲音剛落，一頭食腐者從天而降，摔成一灘碎肉。這頭食腐者饑餓已久，它聞到生人的氣味本能地沖了出來，絲毫沒有在意自己在幾十米高的樓頂上。

“大家迅速通過這條巷弄。”

邵文隊長的聲音又響起，他感覺到這個陰暗的巷弄不安全，濃濃的霉味讓他忍不住地心慌。

忽然天色黯淡了下來，寧安抬頭一看，是上萬只變異青鴉聯袂飛來，遮天蔽日。

“不好！快躲！”

青鴉的飛行速度極快，城內已經響起自行防空炮的聲音，一道道交叉的火流橫掃虛空，被殺死的青鴉成片墜落，但因為數量太多，防空火炮的火力網很難覆蓋每一個地方，那些僥幸活下來的青鴉發出“呱呱”的叫聲，直接撲向看到的每一個有血肉的目標，進食的時候，它們不會放過任何能吃的東西，就連骯臟的食腐者也不會被放過。

寧安直接撞開了最近的一扇門，門里黑漆漆一片，還好他第一時間開啟了夜視能力。

古老的建筑體以筒子樓為主，房屋里掛滿了任性極強的蛛網，充斥著腐朽的味道。

寧安剛推開三樓的屋門，一頭食腐者就撲了上來，不過在空中被寧安手里的咆哮著沖鋒槍打個穿透。

槍聲震落了些許灰塵，房屋里的蛛網開始微微震動，一只臉盆大的花斑蜘蛛從天花板上的漏洞里爬了出來，這時寧安的腳還踩在蛛網上。

寧安紋絲不動，花斑蜘蛛的視力極差，它慢慢爬到窗戶前，吐絲把殘破的蛛網修復，它剛剛站穩，玻璃突然炸開，一個巨大的鳥喙探了進來，一口咬住蜘蛛然后吞了進去，然后使勁往室內鉆，它嗅到了鮮活的血肉的氣息，寧安就站在它的面前。

寧安沒有給它機會，手指輕點扳機，三發子彈沿著同一條彈道穿透了它的腦袋，它笨重的身體墜落下去。

從這座筒子樓到綠光廣場大概還有500米的距離，他們小隊分散在街道兩旁建筑體內，無線通訊器勉強可以用。

“隊長，我和強子已經沖到巷尾，我倆在樓頂的空氣壓縮機下藏著，這滿天都是變異青鴉，我們帶的防空武器根本不起作用它們數量實在太多了。”

“你倆在那守著，別開槍招惹它們，我們很快摸過去，你們正好在高點，想辦法找條近路，我們離目標地不遠了！”

“寧安，我們去巷尾集合，你注意安全，趕緊過去。”

寧安回到筒子樓的走廊，一路小跑，平時的突擊戰斗技巧發揮著顯著作用，很多只黑暗中的生物被點射清除。

寧安到集合點時，另外四人已經到了，隊長還問他為啥這么晚，寧安從身后提出來一顆頭顱扔在地上，道：“路上遇到了這個，順手解決掉了。”

幾人目瞪口呆，“牛逼！”

地上滾落的是一顆收割者的頭顱，不同于尋常的收割者，這顆頭顱有著白色的鬃毛，像是銀背狼族的變異者，是有機會成為超級進化者的存在。

“隊長，下一步怎么做？”

在大家都看向自己時，邵文竟然從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煙，分給他們一人一支。他閉著眼睛猛吸了一口，道：“兄弟們，你們要做好準備，被這么多的大鳥包圍，我們有很大可能被拋棄。”

邵文隊長的話大家都懂，決策者的眼里只有利弊，沒有仁慈。而他們要做的只有堅決地執行命令。

這時，他的通訊器接到一條絕密通知，內容很簡單，要求在2小時內引爆重離子炸彈。

這枚威力能與中型核彈匹敵的炸彈可以把整個康寧市瓦解。

可能是局勢超出了預設，軍中有大人物做出了決定。

邵文把抽到一半的煙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腳，道：“兄弟們，上頭有令，讓我們撤！”

幾人都呆住了，“為什么啊？我們馬上就到目標地了。”

邵文一臉不耐煩，“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執行命令就行了，真他奶奶的！”

其實邵文明白，這座城馬上就會成為一片火海，被殺死的不僅僅是漫天飛舞的青鴉，還有藏在人防工程里等待救援的平民。

但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能有什么辦法。

“還墨跡啥，走啦！”

憋了一肚子火的邵文率給自己補了一針抗敏劑，然后扭頭往回走，他還有個任務，需要爬到城郊的那座風力發電機組上用激光制導儀給飛彈制導。

“寧安跟我走，你們原路返回到出發點，那里有返程的旋翼機！”

“隊長，我們不回去，憑什么他能去？”

有人表示不滿，在戰場上，后撤也是一種恥辱。

“怎么，你比他跑的快還是你的槍比他的準？”

那個人想到寧安變態的體能和準到無語的槍法，便不再做聲。

幾人悄悄溜出城，這時城內的槍聲已經弱了很多，但是無數只青鴉還在城市上空盤旋。

寧安二人費了一番周折后爬上了那座陳舊的風電塔，在上面可以俯瞰整個康寧市。

寧安發現幾乎所有的火力點都在漸漸遠離市中心，“隊長，怎么他們也后撤了？”

邵文忙著組裝激光制導儀，道：“是該后撤了，還有40分鐘，這地方就會燒成灰燼。”

寧安再次被震驚。

“這個是上頭的命令？”

“你覺得我有權力嗎？”

“我們可以不執行嗎，畢竟……”

風電塔頂的機組室里突然沉默下來，邵文把激光制導儀架好，又拿出一支煙，一口抽去了半支，嗆得他眼眶微紅。

“小子，今年多大了？有沒有結婚？”

邵文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寧安老實回答，說自己是個在讀大學生。

邵文拿出一張照片，一個笑容燦爛的小女孩，非常漂亮可愛，他說這是他女兒，今年剛滿三歲，和她妻子在首都華府生活，但能沒有逃過那場災難……

寧安抬頭，發現這個滿臉風霜刻痕的中年男人已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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