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晚山間溫泉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孫書源從那個小黑屋里出來了,神情很是黯然,走路也踉踉蹌蹌,如果不是臉上沒傷口,我能合理懷疑那兩個安保人員打了他。
據說監控還在搶修,剛剛那段時間所有的錄像都是黑的,沒有證據證明孫書源偷了還是沒偷,一開始他們還嚷嚷著要報警,孫書源甚至沒有爭辯,愛報不報……僵持了很久。
后來找到商場里賣這個打火機的專柜銷售員,那人回憶了很久,最終得出沒有見過孫書源和我的結論,安保人員不好多說什么,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回家的路上,孫書源一直失魂落魄。
我不理解,按他的性格,斷然不會吃這個啞巴虧,多少要和他們爭吵幾番,但從我進小黑屋的那一刻起,看見的他,都是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甚至給了我“他確實偷了那打火機”的錯覺。
“你還好嗎?”我小聲問他,“他們對你動拳腳了?”
孫書源搖搖頭,臉上勉強扯出一絲笑。“沒呢,老婆,我就是,”
他補充說,“有點困了。”
等回到家,我好歹裝得賢妻良母些,給他倒了杯水。
他忽然對我說:
“老婆,你要是不想去那個溫泉,那就不去了吧。”
“?”
我前腳剛和殷維講好,后腳孫書源就說不用去了。
“你不是已經訂好房間了嗎?”
他低頭沉默幾秒,“沒關系,可以退。”
“那……”
我十分為難,所以我現在又要想方設法和殷維見面,通知他,你別去了?
“訂都訂好了,就去唄。”我笑著說,“是你說的,假期難得。”
他并沒有露出些許舒展的神色,依舊落寞。
不過也沒否決。
晚上七點半,我們還是收拾行李,準備出發去藍海溫泉別墅酒店度假。
國慶第一天,晚上車流量極大。我坐在副駕駛上,目光看向窗外紅色黃色的車燈,不禁想起幾個月前從土里爬出來之后,在高速路上呼救搭車的時候。
第一輛黑車,第二輛紅車,第三輛是趙詩茵的白車。
我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孫書源也一言不發,不知在思考什么,一路上都沒有交談。
到了酒店大堂,才看見不少顧客都拽著行李箱,去前臺排隊辦理手續。
孫書源不知訂的是什么房,有單獨的經理負責對接,不到兩分鐘就辦好了,還有服務生幫忙搬行李。
我們的房間在頂樓,房間很大,客廳和臥室分離,陽臺風景也很好,能看見外面的溫泉山。山上霓虹般閃耀的成片夜燈,以及溫泉井里穿著泳衣嬉鬧聊天的年輕人。
孫書源說自己太累,先去歇息。
他大概是真的很累,倒下后不到十分鐘就傳來均勻的鼾聲。
我獨自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的溫泉山出神。
忽然看見一個熟人。
其中一塊溫泉里,殷維□□著上半身,手里捏著一杯紅酒,遠遠地沖我笑。
他行動速度未免太快了。
夜色如酒,匯入山上流轉變換的彩色燈光緩緩淌過溫泉上的每一處,微微曳動的樹木,沾染水漬的磚石,泛起閃爍的銀光。
時間一點點流逝,泡溫泉的客人漸漸散去,喧鬧的世界變得靜謐而深邃,只留下晚風低吟。殷維一個人站在泉水里,一邊飲酒,一邊與我對視。
溫泉池水把落入的彩光揉碎,一圈圈漾開,緊貼著殷維腰間的肌膚。他頭發微微沾濕,身體附近升騰起白霧熱氣,我遠遠望去,似乎能看見他含笑的眼睛,眼睫翕動時抖落的水珠。
我托腮看著他,站在陽臺上。
離得太遠,我們沒有說話,只是對視。
這種感覺很是微妙。
他沒有食言,正如他所說,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確保我安全。
我披了件外套,離開陽臺。
“下來干什么。”
他深深看了一眼陽臺的方向,眉眼含笑,
“睡著了?”
我坐在池邊,小腿撥動溫泉水。
“嗯。”
殷維拿起另一只酒杯,淺淺倒入一層紅酒,遞給我。
“我不喝酒。”我遞回去。
“你喝。”他篤定地說,盯著我的眼睛,“相信我。”
我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神似乎能夠催眠。
“過去的你最喜歡喝這個。”
他用骨節敲敲那瓶紅酒,發出清脆聲響,
“萬小姐酒品很不錯。”
我有些好奇,
“萬琳?”原來以前的我,很愛喝酒的么。
“不,不,”他笑了笑,胳膊支在岸邊,抵在下頜處,
他只是否認,但沒有解釋什么。
“你白天說,以后有機會把所有事情告訴我,”我試探性地問,“現在可以嗎?”
他沉默了幾秒,笑了笑,
“恐怕不行。”
“為什么?”我皺眉。
“還不是時機。”
“那要怎樣?”
“等你再摸索摸索。”
他飲了一小口,隨后目光轉移到我身上,順便轉移借口,
“泡溫泉,連衣服都不換?”
這話配合他臉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多少感到些冒犯。
我將小腿從溫泉里□□,站起身,
“我回去睡覺了,免得他醒來發現我不在。”
“怎么,怕他抓到你出軌。”
我猛地回頭,皺眉看他: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么。”
“當然可以,你復述一遍給我聽。”
“……”
轉念一想,在老公睡著后出來和一個赤/裸上半身的年輕男人坐在同一個溫泉邊聊天,不得不說確實有曖昧嫌疑。
懶得搭理他,裹緊外套,穿上拖鞋準備回酒店。
意外的是,我另一只拖鞋找不到了。
“喂,”我合理懷疑是他拿走的。
殷維放下酒杯,攤開雙手,滿臉無辜委屈:
“姐姐,我可沒拿。剛剛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我動沒動手腳,你應該看得到吧。”
“……”
確實有道理,如果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了我拖鞋,那我眼睛多少沾點瞎了。
“你真沒看見么?”我赤著另一只腳,在附近的草叢里找了找,并沒有找到。
不會真的要赤一只腳回去吧。
幾分鐘焦頭爛額之后,殷維終于說出真相:
“十分鐘前說話的時候,被風吹到水池里了。”他伸手點了一下水面,“就在這里。”
他聳聳肩,滿臉看好戲的神情,
“自己下水來拿。”
“我不方便下水。”
我站在池邊,忍住不發火,和他展開極限拉扯。
“所以你要我幫你撿。”
“謝謝你。”
“我拒絕。”
“可我不方便下水。”
“哪里不方便。”
“哪里都不。”
“那你赤腳回去吧。”
“要走很久呢。”
“不關我事。”
“就勞煩你彎一下腰。”
“君子不彎腰。”
……
無論我說什么,他都繃著臉快速反駁。
“我下水對你有什么好處?能讓你多看兩眼?看到就是賺到?我身材很好么?有什么好看的?你們男人整來整去就那點心思,明目張膽的,惡心。”
我脫下另一只拖鞋丟到他身上,赤腳踩著瓷磚大步大步往回走。
“喂,等等。”
他突然著急喊我,我沒有搭理,走出去三五步后,身后飛出一只濕漉漉的拖鞋,隨后又飛來一只,落在我腳邊。
我轉身,看見他已從溫泉里爬上來,氣喘吁吁,神色復雜。
他身上滴著水珠,順著下身包裹的白色浴巾一串串掉落,砸在瓷磚上。他喘著粗氣,眼白是紅色的,頭發濕透了,想必剛剛下了水。
我蹲下來,穿好拖鞋,隨后離開。
“我住你隔壁房間。有事我能聽見。”
回到酒店后,我甩開腳上濕漉漉的拖鞋。
客廳里很安靜,臥室里,孫書源還是熟睡的狀態。
莫名地有股負罪感,好像自己剛剛真的和別人偷了情。
我躺在客廳沙發上,望著天花板。
倒是十分好奇,殷維是怎么訂到我們隔壁房間的,這樣的vip套房,他一個人住,如此燒錢。
……所以我失憶前他得欠我多少啊。
第二天我醒來時,孫書源還沒醒。
都已經九點半了。他昨天十點鐘睡的,幾乎十二個小時,不會出事吧。
我去臥室喊醒他,他好像正在做噩夢,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栗。
“孫書源。”我拍了拍他。
半晌,他從夢里醒來,喊了一聲“萬琳……”
“我在呢。”
孫書源哽咽地抱住我,我能感到他身上全是汗。
他一直在喊萬琳萬琳,喊到我恍惚間以為自己不是這個女人。他如此凄切,幾近自責懊悔,像是在恕罪。
待他情緒好轉了一些,我陪他吃早餐,之后去樓下花園散步。
只字不提泡溫泉的事情,我十分不想穿泳衣,或者裹浴巾。
他似乎也無心這些。
“你這幾天到底怎么了。”我問。
他嘴唇泛白。
“也沒什么,就是,”他頓了頓,“發生一些奇怪的事。”
我想了想,“昨天打火機的事情嗎?你放心,我不相信你偷東西。想必是他們自己發現弄錯了,否則怎么會放我們回來。”
“萬琳,你會害怕嗎?”
我聽不明白,他突然轉頭望著我,以一種有些膽怯又充滿渴盼的目光。
“害怕什么?”
“三個月前那場大火。”
他囁嚅著聲音,“你、你會做噩夢嗎?那場火很大,偶爾想起來會不會感到害怕?你當時一個人在臥室里面……”
說實話那場火災沒給我帶來多大心理陰影,我倒是很想知道哪位英雄把我從火里救了出來……
忽然心里猝不及防冒出一個答案。
“你會害怕嗎?萬琳,我、我對不起你,我當時沒能及時來到你身邊,你當時有受傷嗎……”
孫書源情緒越來越激動,我只能上前抱住他。
手掌輕撫過他的背,讓他暫時緩和下來。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提到火災的事情,尤其這附近全是水,完全沒有什么可以聯想的事物,再說,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前面有咖啡館,”
前面那家露天咖啡館,真是救我一命,
“我們去那里坐會兒。”
他點點頭,反手抹了把眼睛。
中午咖啡館人不多,前院里的綠植十分茂盛,尤其是那幾平米的玫瑰花叢,開得正盛。我正想拿出手機拍照,突然意識到他給我裝了竊聽軟件,剛剛對他產生的些許憐憫心,頃刻間煙消云散。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擔心我出軌?……不是。
我想起那天他在廁所門口,說的每一句話,他說,他,是個重視事業的男人,他絕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他的工作,前途,即使是我,也絕不手軟。
也就是說,他怕我影響他的事業。
我會怎么影響他的事業,他怕我做什么?怕我去他公司里鬧?鬧什么?和他同事說,他的亡妻,其實復活了?
這難道也能影響他的前途?那如果我保持一個死亡的狀態……
我突然明白了,那天他的同事在會議室里私下討論的:營銷亡妻賣弄深情人設,惡心。
確實惡心。
“老公,你幫我拍張照片吧。”
我望著那滿院的玫瑰花,忽然萌生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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