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今天學校給大家都放了假，謝時故倒沒有賴到日上三竿，反而起了個早。

        他穿著淺綠色棉麻質地的家居服，沒勁地靠在椅子上。額前碎發遮眼，眼神懶倦。

        謝時故左手捧了張模擬卷，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卷子上圈出標志詞。

        “嗡嗡”幾聲，謝時故被手機的振動吵到，他不疾不徐地摘下黑色耳機，把聽力斷了，拿起手機看了眼消息。

        是有人在拉班群。

        一個年級同學互相竄，彼此間或多或少有些聯系，沒多久八班的班群就建成了。

        [摘棉花]：同學們改下備注～

        [明河彭于晏]：打擾一下，昨天王老師讓我問來著，這學期班里有想寄宿的及時跟我說一聲，我報備上去。

        [我在下路坐牢]：宋詔你這什么傻逼名字，還彭于晏，你要點臉行不行。咱班就算有彭于晏，那也得是謝時故饒恕沉陽吧？

        突然被點到的謝時故：……

        他勾了勾嘴角，沒理，直接戳進宋詔的聊天框。

        [xie]：宋詔，我不寄宿。

        季月子女士的病情并不簡單，他爸的心又不在家，常年不落地。他想趁高二學業還不是那么緊張的時候，多陪陪她。

        沒兩秒對面就彈來了回復。

        [明河彭于晏]：明白了哥，我還尋思著班里三個帥哥至少有一個住宿呢。

        謝時故輕瞇眼，看來饒恕沉陽也走讀。

        他輕敲桌面，心血來潮點開了群成員，往下劃找到了饒恕。

        出乎他意料的是饒恕的頭像，他原以為饒恕這種人狠話不多的社會哥會用純黑色頭像裝逼，卻沒想到頭像是自己拍的。

        長相漂亮的小橘貓蹲在街邊，看起來貓齡不大，它低著頭埋在一只骨節分明的手里，像是在吃東西。

        照片背景也沒虛化，看起來就像是隨手一拍的作品，點開完圖的右下角還有個相機的水印。

        這倒是沒想到。

        別有一番柔情啊。

        謝時故“啊”了聲，捏了捏自己酸疼的肩膀，斂眸思考片刻，加了他好友。

        結果那邊可能是在玩手機，沒兩秒就通過申請，發來了消息。

        [r]：謝嬌嬌？

        [xie]：…再說一遍？

        沒過多久饒恕又立馬發來消息，像是知道他會這么說，守著屏幕等一樣。

        [r]：謝嬌嬌。

        [xie]：…滾。

        饒恕像是氣謝時故一樣，又故意發了一遍，這回還變成了肯定句。

        謝時故冷著臉，心想這狗東西。

        話不投機半句多。

        然后他直接退出了軟件，沒再管饒恕。

        他重新帶上了耳機，“sectionb…”耳機里的播音腔含糊不清，充滿了考室廣播的味道，聽得謝時故有些不耐煩，磨了一會他沒忍住退出了聽力練習。

        謝時故象征性地看了幾眼桌上的理科卷子，圈了些錯題，謄抄到錯題本上總結歸納。差不多半個小時后，那為數不多的錯題也被他整透了。

        今天莫名沉不下氣來。

        他還沒多想，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謝時故抬頭看了眼鐘，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謝時故隨手將紙張夾了回去，有些疲勞地動了動肩膀，抬手掐住后脖。

        “少爺，吃飯了！”

        他嗓子有些干澀，咳了咳清了下嗓子，站起身來回程姨：“來了。”

        樓下季月子已經坐在餐桌邊等著了，她穿著精致的絲綢睡衣，披著長發，看起來溫婉居家。

        她聽見謝時故下樓的腳步聲抬眼看他，支著下巴表情放松。

        謝時故被學習搞得有些煩，他臉色不經意地沉著，看得季月子沒忍住開口：“你這臭臉看起來就像是外公家那只沙皮犬。”

        他被說得一噎，腦子里不由想到外公家那只比他年紀還大的沙皮。

        每次去外公家，那只狗就一動不動地趴在沙發上，他讓它挪挪它理都不理，比大爺還大爺。

        謝時故臉色僵了一下，嘆了口氣，再看季月子的時候已經帶上了三好大孝子的笑，強笑的樣子看得她也彎了嘴角。

        這邊程姨剛盛上湯，那邊季月子的電話鈴就響了起來。她低眸看了眼屏幕上閃爍的“周”字，臉色不變，拿起手機往陽臺走。

        她站在透進屋里的光線下，頭發被照得發光。

        謝時故低頭喝湯，耳朵微動，悄悄關注著季月子那邊的動靜。

        季月子溫柔地“嗯”了幾聲，沒過幾分鐘就結束了通話。

        謝時故看著她走來，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媽，是周叔嗎？”

        季月子對謝時故能猜到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她臉色不變地拉開座椅，點點頭。

        “媽，你的病周叔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不過老生常談，按時吃藥，盡量保持好心情。”

        謝時故看她這副沒心沒肺不在意的樣子有些難受，他放下碗避開了話題：“媽，我這學期還是不寄宿。”

        家離得不算近，走讀浪費時間，按道理謝時故應該選擇寄宿。

        季月子不戳穿他，看著碗里的蓮藕點點頭，只說：“你爸回來我跟他商量。”

        謝時故往前靠了靠，接話：“對了，我爸這周六應該回家。”

        季月子意外地“嗯”出聲，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眼神微亮：“好！周末想吃什么，媽媽親自給你做。”

        他想到那一堆不能吃的東西，嘴角輕抽，回絕她：“不必了，我和爸都不想死。”

        季月子笑容一僵，把到嘴的話吞了回去，伸手把謝時故的湯碗奪了過來：“別吃了，餓死你。”

        謝時故：“……”

        --

        昨天謝時故玩手機玩到了凌晨，今早上被鬧鐘叫醒的時候，他滿肚子起床氣。

        他瞄了眼時間，爬起來洗漱。

        學校門口人來人往，門口幾個小攤販也趁著城管沒來在做生意。車輛堵塞，整條街都有斷斷續續的喇叭聲。

        今天已經有學生會的值日生開始檢查校服校牌了，謝少爺嘴里叼著面包片，單肩挎著包避開人群，慢悠悠地繞到了人少的后門。

        他剛收回校牌往前走兩步，就聽見身后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謝時故回頭一看，被穿著校服的饒恕有些驚訝到了。

        和饒恕幾次見面他都穿著黑色的衣服褲子，乍一穿藍白色的校服，看起來還蠻人模狗樣的。

        饒恕也挎包邁著長腿往他這走，他高，校服硬是穿成了九分褲，包裹著筆直的長腿，露出腳踝。

        他被陽光曬得有些不耐煩，眼睛瞇了起來看東西。眉頭跟著一皺，更顯冷峻。這哥不知道昨天干什么了，鼻梁骨那多了一道細細的紅疤，平添幾分誘惑。

        今天謝時故也沒轉頭就走，他好心地站在原地等饒恕。

        “第一節什么課？”饒恕嘴里含了顆薄荷糖，說話透出一股凜冽的涼意。

        謝時故閉著眼仰了仰頭，回他：“沒記錯的話是物理。”

        “……”

        明河中學教務還挺會排課的，把最磨人的課放在第一節，是想讓他們睡得更香嗎。

        謝時故睜開眼，長睫微顫，繼續說：“而且還是康彪教。”

        饒恕一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時故剛剛的語氣，好像帶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痛苦。

        他倒是突然有點好奇這個老師是誰了。

        結果早自習下課沒過多久饒恕就不好奇了。

        他看著講臺上頭發略微潦草、黑眼圈掛到下巴還上了點年紀的漢子，面無表情地打了上課以來的第八個哈欠。

        真的很難熬。

        他看著滿黑板辨認不出字的板寫，又低眼看了下單元標題，最終放棄了，慢慢彎下了腰補覺。

        謝時故被這動靜吸引住了，反而沒那么困了，他轉頭看向饒恕。

        饒恕側趴著，骨節分明的左手跨過后腦勺，遮住了耳朵。他腦袋向右朝著謝時故，只露出半截硬朗的眉骨。

        謝時故突然感受到，饒恕還挺帥，是那種，連男生都會點頭覺得帥的程度。

        饒恕被教室里忽大忽小的聲音吵得不耐煩，倏然輕“嘖”了一聲換了個姿勢。

        謝時故看得無語，嘴角輕扯移開了眼神。再一看黑板，剛剛出神的一小會功夫，物理老師已經從西邊講到東邊去了。

        他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摸出了配套的練習冊找對應的知識點，提前把電流的作業做了。

        快要下課的時候，康彪像是突然發現這邊倒下去一個人似的，停止了口水橫飛的教課。

        他看向謝時故，不對稱的濃眉一高一低，疑惑地問：“你同桌怎么了？”

        謝時故飛快瞥了眼還是一動不動的饒恕，臉不紅心不跳，雙眼十分真誠地和物理老師對視：“饒恕不舒服。”

        康彪摸了一把自己的雞窩頭，不在意地點點頭：“啊這樣啊，那行，同桌之間互相照顧一下啊，下課了你跟他說說今天的知識點。”

        “……”日。

        早知道就讓饒恕被罵了。

        下課后幾個好學的同學拖著康彪出了教室門，在走廊問問題。

        宋詔被妹子追得全班繞著跑，大喊“姑奶奶別打了”，吵得不得了。

        饒恕憋了一會，結果實在沒了睡意。他滿臉不爽地坐起，渾身散發著令人倒退三步的起床氣。

        他皺著眉，轉頭看向研究題目的謝時故，良久撫平了情緒開口：“兄弟，今天作業借我抄抄。”

        謝時故放下筆，一臉“憑什么”地睨去。

        饒恕湊近了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謝時故，看得謝時故莫名想往后退。

        他的聲音低沉，仔細辨認還能聽出細微因為抽煙而有的磁性，響在了謝時故的耳邊：

        “老師說了，同桌之間要互相照顧。”

        “謝嬌嬌，照顧照顧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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