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早上謝時故是被黃毛吵醒的，耳朵里那道聲音時大時小，像是在嚎什么。

        他滿臉不耐煩地坐起身來，起床氣怒沖腦門。耷拉著眼皮子，不想說話。

        餐桌邊上黃毛瞥了謝時故好幾眼，往旁邊挪了挪屁股。

        他搓搓手臂，覺得旁邊好大一座會散發冷氣的冰山。

        今天饒恕親自下面吃。

        廚房里采光不錯，他叼著刷出沫的牙刷，低著頭倒面湯。

        謝時故終于愿意抬眼看人了，才發現饒恕這居家的打扮。

        他套了件黑色運動汗衫，手臂肌肉恰到好處，引人羨艷。腦袋頂的頭發軟趴著，被照得鍍了層金黃的光。

        這么一看，他身材比例很好，還寬肩配上公狗腰…謝時故頓住，腦袋往后仰，瞇了瞇眼睛得出結論，臀也翹。

        趁他在忙，謝時故也放肆了一點。

        順著他筆直的腿往下，視線定在了骨節突出的腳踝上。那上面有個紋身，被褲腳遮了一半。

        謝時故懶懶地收回眼神。

        還行，渾然不是昨天那副落寞模樣了。

        饒恕端著面上桌，又返去廚房拿了些配菜，刷著牙聲音含糊低啞：“自己加。”

        謝時故緩過勁來，伸出根手指，以為沒人注意地把香菜往邊上悄悄挪。

        結果一下就被抓住了手。

        饒恕垂眼看著他，滿眼寫著“謝嬌嬌你干嘛”地皺了皺眉。

        謝時故不自在地掙脫手，理直氣壯：“我不吃香菜。”

        饒恕：“…挑食，嬌氣。”

        他不在意饒恕的評價，直接把香菜拿去黃毛那，把辣椒拿了過來：“等我有錢了，我就把全世界的香菜踩掉。”

        饒恕被謝時故這話整笑了，他順著謝時故無厘頭的話：“謝嬌嬌，你看起來夠有錢了。”

        謝時故也懶得糾正他犯欠的稱呼，夾筷子的動作一滯，補充：“再給謝哥一點時間，現在還沒有可以把香菜滅族的能力。”

        饒恕勾了勾嘴角，不再搭話，轉身去換衣服。

        而這邊黃毛一臉震撼地看著謝時故。

        他太清楚饒恕的個性了，饒恕就沒對幾個人這么耐心地說過話。

        因為家庭原因，饒恕從小對外人的戒備心很強。他從未設想過，他恕爹離了他沒多久，就有了“新歡”。

        黃毛鼻子一酸，吸了吸。

        謝時故轉頭看向擠不出眼淚的黃毛，一臉莫名其妙，嘴角抽了抽。

        出于禮貌，他先開了口：“你和饒恕認識多久了？”

        黃毛“啊”了一聲，眼神茫然：“差不多快六七年了。那個時候恕爹他爸媽剛離婚，他媽不怎么管他，他每次在巷子里路過都要被罵是沒人要的小孩。”頓了頓，黃毛繼續說：“我跟他認識在一場他被圍著刁難的野架里。”

        謝時故眼皮子一跳，心驟然縮緊，有些難以接受饒恕這樣的過去。

        他手指輕蜷，壓下一絲期待，冷聲問：“那次是你幫了他？”

        黃毛咬斷面條，搖搖頭說：“那次是我跟他一起被打。”

        謝時故：“……”

        “不過后來恕爺練出來了，整個巷子的人都打不過恕爺了，找事的都被他往死里打了回去。”黃毛摸了摸頭發，覺得有損饒恕形象，拍了拍胸脯補充，“放心吧，恕爺護你絕對是夠的。”

        謝時故舔了舔嘴唇，換了個話題：“那他的紋身，你知道嗎？”

        黃毛這回又點頭：“那當然，他紋身的設計和效果都是一流的，我以前天天夸。”說完他驕傲地仰頭，問：“嘿嘿，知道是誰紋的嗎？！”

        謝時故撩起眼皮子看向他，心想這就是饒恕收留他的原因嗎，至少還有個獨門絕活。

        黃毛立馬震聲回答：“樓下紋身店的店長！”

        謝時故：“……”

        謝時故面無表情地看向黃毛，心想掐死他的話饒恕會不會把自己送去局子。

        謝大少爺真的震驚了，這是在哪搜刮來的臥龍鳳雛。

        黃毛還在繼續叨叨：“我纏了人店長一個月才要到個九折。恕爺紋的是啥來著，銜…銜尾…”

        謝時故頓住，腦子里驀然靈感一閃，他問：“銜尾蛇？”

        黃毛拍桌滿眼贊同夸獎：“啊對對對！”

        這回謝時故不接話了，銜尾蛇代表很多，但饒恕為什么紋他很清楚。

        眾多指代循環的意義里，有一條指的是循環的自我發展，自我吞食焚滅的過程中再次重生。

        饒恕想要未來，但也困在了過去。

        他嘆了口氣，看見饒恕慢悠悠往這邊走來。

        饒恕清了清嗓：“今天下午沒票了，只有晚上有。”

        謝時故抬眸盯他：“明早直接到學校？”

        饒恕對此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也沒打商量就直接把人給拖來洵市了。

        他點點頭，說：“嗯，下午帶你去逛逛。”

        --

        洵市算是半個旅游城市。

        節假日里來了不少游客，饒恕站在陽光下，瞇著眼看不遠處被一個女孩子纏住的謝時故。

        謝時故雖然臉上明晃晃寫著生人勿近，但是小孩不認這個理。

        他僵硬地站著，看小姑娘給他推薦花。

        饒恕盯著謝時故那雙和嬌艷玫瑰花相襯的手，眸光閃爍，兜里的手指微縮。

        說他跟瓷瓶一樣還真像，謝時故的手指溫度冰涼，上午握上去的那一秒他只覺得很舒服。

        甚至想捏一捏，蹭一蹭。

        他輕咳，朝那邊的小孩終于出了聲。

        “小孩，來這。”

        小姑娘被喊得一愣，猶豫了一會轉身來了他那。

        她其實有點怕，因為覺得這個哥哥長得…不是很和善的那一掛。

        饒恕掏出錢包翻了翻，抽出二十給她：“我拿一枝走。”

        那小姑娘瞬間開心起來，反思自己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疑惑地問：“哥哥不挑挑嗎？”

        原本還想隨便選出一枝的饒恕動作一頓，眉尾輕抬，轉變心思：“挑，挑枝好看的。”

        他看中一枝直接抽了出來，結果玫瑰上有沒拔光的余刺，立馬把他掌心劃出了血。

        饒恕不在意地瞥了眼，把手往下壓，跟小姑娘說了再見。

        謝時故看向這邊，突然被饒恕這一出搞得腦袋嗡嗡，血液都在隱隱往上躥——

        饒恕今天穿了件白短袖黑褲子，神情懶倦地站在街邊，嘴里叼著顆糖。一手插兜一手垂下握著朵玫瑰花，嘴角挑了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嘴型清晰可辨的是：“來拿。”

        謝時故一瞬間感覺自己被勾得魂都沒了，只知道往饒恕那走。

        “買花干什么？”

        “襯你。”

        謝時故被說得一噎，結果看到了饒恕手掌心里的血，低罵一聲：“哪有人送花先把自己弄一手血。”

        饒恕漫不經心地垂眼，陽光下把謝時故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謝時故皮膚冷白，跟他截然相反，眼尾微微上挑，說起話來帶著那顆痣也靈動起來。

        他突然感覺有些燥熱，很想說一聲操。

        饒恕接過謝時故的紙擦血，低聲說：“我來。”

        突然，謝時故看向饒恕，語調平淡：“饒恕。”

        饒恕抬眸：“？”

        謝時故：“你耳朵紅了。”

        饒恕：“……”

        --

        等饒恕終于應付完嚎得要死要活的黃毛坐上高鐵到達申市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兩人緊趕慢趕到達明河中學，結果還是遲到了。

        謝時故看著門口檢查的保安大叔，扭頭買了一堆零食飲料回來。

        饒恕被這一操作整得不明不白。

        謝時故冷靜地推了推眼鏡，壓低聲音：“坦然點。”

        某在省高身經百戰的校霸頓了一秒，配合地點點頭。

        兩人一本正經進了學校，立馬被保安攔住。

        他目光不善，指著謝時故問：“你們倆哪個班的，干嘛去了？”

        謝時故直視保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高二八班，待會我們有獨立班會。王老師叫我們出來買吃的用來活躍氣氛。”

        保安：“…真的？”

        謝時故篤定地點點頭：“真的。”

        騙過了保安后兩人繞到了八班后門，把零食放在了門口，溜了進去。

        這節課巧得是王福林在上課，他以為兩人有誰不舒服去廁所了，也就沒在意。

        從周六到今天這么連著折騰，饒恕和謝時故都頂不住，兩人耷拉著眼皮子一副要死了的樣子看得王福林心驚肉跳。

        王福林心想，咱們八班的小孩讀書太努力了，昨晚放假了都不好好睡。

        下了課后兩人也不知道王福林怎么想，先后倒下。謝時故原本就想睡一會會，結果跟著饒恕的節奏睡到了最后一節課。

        許綿看他們連午飯都懶得吃也要睡的樣子，輕戳沉陽：“他們沒事吧？”

        沉陽聽著小姑娘柔柔糯糯的聲音，不動聲色地收回看她的眼神，敷衍地回：“放心吧。”頓了兩秒，接著說：“死不了。”

        許綿：“啊？”

        最后一節課是紀云的課，她跟王福林不一樣。她看著兩人睡半天都沒有要起的架勢，她直接一截粉筆飛過去，飛醒了謝時故。

        謝時故反應過來，推了推饒恕。饒恕被推煩了，嘖了一聲，抬起頭來。

        紀云驀地一下和四只眼睛對視。

        她冷著臉，訓斥：“謝時故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成績已經沒有上升的余地了你這么睡？”

        謝時故看著那張嚴厲的臉，被念得耳朵疼。

        他扭頭，很低的聲音說了句：“對不住了。”

        然后轉頭看向紀云，努力睜大困乏的眼睛解釋：“紀姐，昨晚饒恕反思自己英語成績一般，讓我輔導給找單詞表和其他資料，整到了凌晨。”

        饒恕：“……？”

        宋詔憋著笑看向被給到壓力的饒恕，想聽他怎么說。

        結果饒恕閉著眼點點頭附和：“嗯，是真的。”

        紀云“呵”了一聲，繼續問：“是嗎？那單詞表背到哪了。”

        饒恕：“…abandon。”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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