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老人家的狀態嚇了一跳。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病入膏肓到死態外顯的病人了。
　　小吳一看到自己母親如此狀態，當即撲到床邊握住了她的手：“娘，你醒醒啊，我是小吳，我回來看你了……”
　　似乎真的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大娘的呼吸稍微平穩了一些。她想要睜開眼，卻又太費力，最終只是將小吳的手輕輕握了握。
　　感受到母親的回應，小吳的神情才稍微松了松。
　　可還沒等他多說一句話，大娘突然猛地咳嗽起來，隨后從喉間涌出了一股鮮血，她起不來身，那黏稠的血液便順著她的嘴臉溢出到了枕邊和床單上。
　　這一幕讓他們都嚇到了，葉蕓香忙上前將大娘扶著側過了身，防止她被自己的血給嗆到。
　　過程中，她順帶給大娘把了脈，可結果實在不算好。
　　看她表情凝重，小吳都顧不上其他，問道：“當家的，我娘她還能治嗎？”
　　葉蕓香雖然不想讓他失望，但大娘的身體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她作為大夫，必須告訴他真相。
　　“對不起，小吳。大娘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太差了，倘若去年的時候好好治療，或許還能多撐上三五年，可眼下已經到了無常索命的地步，我也無能為力。”
　　聽到這話，小吳懸著的心直接涼了一半，他不死心地繼續說道：“當家的，我知道你有本事，我與其他人私下談論的時候也聽說過你從前救人的事，活死人肉白骨，我是信的，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他急得哭了出來，當場跪下，“我從小沒有父親，是娘一手把我拉扯大，她辛苦了一生，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孝敬她呢……求求您了，救救她吧！”
　　“不是我不肯幫你，你母親的病已經這么多年了，如果你早兩年遇到我，我或許都還有辦法，可已經到現在了，她半個身子都到鬼門關了，別說那活死人肉白骨只是夸張的話，就是我真有那本事，也已經回天乏術了。”
　　葉蕓香將他扶起，“小吳，我知道你難過，但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她說完，從懷里拿出了一小袋碎銀，塞進了小吳的手里。
　　“剩下的時間你就多陪陪她吧，這些錢你拿著，算我額外給你的補貼，這幾日就不必來醫館幫忙了，工錢我照付。”
　　她這么做可以算是仁盡義至了，雖然沒法醫治好他的母親，但至少能讓他將葬禮辦得風光些。
　　小吳明白她的心意，也不為難她，將錢收下后，鄭重向她磕了頭：“多謝當家的，我小吳今生都愿意追隨當家的，無論是開醫館還是其他，只要有能用得上我的，我絕不推辭！”
　　葉蕓香忙扶起他：“這是做什么，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既然為我辦事，我就絕不會虧待你。更何況，你還肯在危機時候為我擋下傷害，這也是我欠你的人情，你就權當是我還你的人情了。”
　　做完這些，葉蕓香就離開了。
　　醫館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那一片狼藉的藥材和家具，還有沒能準時看病的病人們，她都要去處理。
　　而且她也不愿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承受這樣的病痛折磨，這種無力感讓她感到壓抑。
　　回到醫館后，醫館已經開門了，只是內里還忙碌著在進進出出處理雜貨，也有幫工在門外候著她回來。
　　“當家的，咱們家具得換一批新的，藥材也要重新進，否則病人來看完病都沒藥能抓了，這可是大事。”
　　葉蕓香點頭：“確實是大事。藥材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家具什么的你們安排就行，晚些將賬目記上，找我母親提賬就是了。”
　　處理好瑣事以后，她還到診斷處幫忙給病人看病，一直到吃飯的時間才休息。
　　在醫館時，葉蕓香都是帶著父母去附近的攤子或是酒樓吃飯，晚上回家還會給葉卓宇和肖柳安帶些吃的。
　　飯桌上，葉蕓香提到了小吳的母親，讓姜氏好一頓感嘆，險些連飯都吃不下了。
　　“這小吳也是可憐孩子，她母親病得就那樣重？若是還有半分救治的可能，香兒你就還是幫幫忙。”
　　葉蕓香有些無奈：“娘，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小吳細心能干，待人又真誠熱情，這樣的人我怎么會不幫？只是他母親病得實在是太重了，恐怕活不過這幾日了，我就是想救也沒法從閻王爺那搶人不是？”
　　姜氏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不大好，便點點頭應道：“那倒真是可憐了，只愿他母親這幾日能少受些罪。”
　　“放心，等忙完了，晚些我還要抽空再去一趟，且替他母親把心脈護住，緩解一下苦楚，只是死后身體更加衰弱，恐怕痛苦還是難免。”
　　“少一些是一些吧。”
　　這幾日葉蕓香都有抽空去小吳家里送藥，他母親的狀態稍稍好轉了些，最起碼能夠清醒過來，說得上話了。
　　小吳整日陪在母親身邊，看到母親狀況好轉，心底又燃起了些希望，便想著繼續回醫館干活，好多掙些錢給母親買藥，畢竟不能總靠著葉蕓香救濟。
　　但只有葉蕓香知道，眼下的狀態回轉也都是假象，頂多只能算短時間的回光返照，靠著名貴藥材吊著命的。
　　但她也沒打擊小吳，甚至還多給了他一些活計，好借此給他多發些工錢。
　　這日，葉蕓香再次來到了小吳家里，將最后一副藥帶了過來，順便把你小吳照看一下大娘。
　　今日大娘的狀態比前幾日好得多，看起來就像是得了小兵的正常人，但葉蕓香知道，她這只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面色不改，仍舊與往常一般幫她把脈煎藥，然后喂她喝下。
　　只是這次，她沒有喝下藥，只是憂愁地看著葉蕓香，說道：“姑娘，你是個好人，感謝你讓我兒子留在醫館幫工。他是個老實人，小時候總受欺負，但心地善良，從不傷害別人。”
　　她絮絮叨叨講著，葉蕓香也沒急著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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