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選擇
臺莊戰役的前兩天,羅德昌所在的連隊,與日軍偶然遭遇,為了整個戰局,戰區并未派遣救援部隊,怕暴露實力而驚動日軍,只能讓這個連隊自己突圍。羅德昌在戰斗中身負重傷,當地老百姓把他留在家中養傷,痊愈后便帶領當地民團與日軍周旋,愈打愈響亮,一些仁人志士,散兵游勇,甚至各山頭的小股抗日力量都紛紛前來投靠。八路軍派人洽談聯合對日作戰,他接受了八路軍的改編,成立了獨立團。后在中原一帶轉戰南北,堅持抗日。
小伙子是羅德昌團長的警衛員小余。只要一空閑下來,羅德昌思念家鄉,思念親人,便于小余拉家常,說童年趣事,講老人們的橫蠻。所以,小余很了解羅團長的過去。
這次,為了配合國軍大會戰,師部命令獨立團采用游擊的方式,打掉日軍的后勤給養,保證會戰的勝利。
張連長負責青崗縣軍火倉庫,必須在規定時間內毀滅它。青崗縣在岔河縣與業昌城之間,還有一段很長的路程。
小余是青崗縣本地人,羅德昌就派他出來配合張連長完成任務。
兩幫人馬,通過老羅的關系,毫無芥蒂地融合在一起。
張連長帶著二十多個人,他們喜歡聽川東話,爭著學習模仿,都想回去跟團長講家鄉話。
大家圍著廟里的長桌吃飯,隨和而親切。張連長派了兩個警戒崗哨,羅紅籽今晚也偷了閑。
老羅最高興,兒子還活著,還做了抗日的大官!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從張連長他們的言談中,知道兒子很受手下的愛戴與敬重,打心眼里高興。
他想喝酒,但誰也沒酒。
羅紅籽沒想那么多,只為羅德昌的活著而高興。
老班長走過來,拿出煙袋,“羅老哥,喜歡這口不?”
老羅一看是煙袋,葉子煙袋,大喜過望,“飯后一支煙,勝似活神仙!”
老班長哈哈哈大笑。“遇上知音了!”
羅紅籽挨著老羅,起身讓老班長坐下,忽然看見老班長煙袋上的刺繡,重重地說了三個字,“紅五星?!”
“是呀!”老班長笑呵呵的,“是我離開贛南時,我老婆給我繡的!我一直帶在身上。”
羅紅籽拿起煙袋仔細地看著,用奇怪的眼神盯著紅線繡的五角星,片刻,又放下了。好像沒事一般,退到邊上去坐著。
老羅和老班長把整個屋子整得煙霧繚繞。
在隔壁房間,張連長和嚴蒼培、王慶禹正在秘密商議,相互之間坦誠布公,互亮底牌。最后一致認為,盡量縮小目標,依舊分頭進發。
最后,張連長提出,要老羅和羅紅籽跟他們一路回團部。
王慶禹一聽,就急著表態,“老羅可以,父子見上一面也是情理之中。但紅籽就不必了吧?”
張連長笑了笑,“把他倆父子分開,恐怕不怎么妥。”
嚴蒼培也認同這層意思,“還是聽聽他倆的意見,他們自己決定。”
于是,王慶禹把老羅和羅紅籽叫了進來,“張連長的意思,老羅和紅籽,跟著他們,好去羅團長那里團聚。你們的意見呢?”
老羅沒說話。
羅紅籽顯得很難做主,摳了摳耳朵,“爸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說話不算數。”
嚴蒼培也猜不透老羅的心思。他知道王慶禹想留下羅紅籽。自己又何嘗不想?但這得要別人愿意才行呀。
王慶禹更焦急,最怕羅紅籽走,一路下來,生死與共,形同父子,還真有些難以割舍。但他也知道跟著自己風險很大,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去大部隊。
老羅也很難決斷,久久未表態。
張連長也不能強人所難,但他料想羅大爺定然會去與兒子匯合,人之常情。
老羅反復思考后,最后表態道,“我昌兒還活著,就比什么都強!所以,見不見面,并不重要,來日方長。”
“我們老家有句老話,螞蟻上磨盤,條條是道。所以,我還是跟老嚴、老王,他們一起。都是打鬼子,哪里都一樣!”
嚴蒼培正要勸老羅三思而后行,但話未出口,就被封住了。
“就這樣定了。”老羅把話說完,就走出去了。
羅紅籽也跟了出去。
張連長望著老羅出去的背影,感受到那種決斷、擔當、義氣和無畏,嘆道,“虎父無犬子啊!一點不假!”
第二天一大早,薛蠻子、老羅過去煮早飯,伙房門開著,張連長他們早已人去樓空。薛蠻子一邊刷鍋,一邊笑道,“羅叔,你兒子的兵就是不一樣哈,天沒亮就沒影了。”
老羅精神抖擻,生火添柴,昨晚興奮得幾乎徹夜未眠。他向薛蠻子請教道,“你講講,是團長大?還是你那個中尉大?”
薛蠻子自然知道,“中尉?差幾麥子坡呢。團長是上校!”
老羅也不知上校究竟有多大,反正比薛蠻子大,也不好多說,“哦!”
薛蠻子邊洗菜,邊解釋道,“這么說吧!我最多管百多號人。你兒子就要管一、兩千人!”
老羅大吃一驚,“這么多?我還以為就是張連長他們那幾個。”
“哈!哈”薛蠻子大笑。
“什么事情這么好笑呀?”李西妍笑瞇瞇的跑進來。
“丫頭,我兒子居然要管一、兩千號人!”老羅很得意地說。
“厲害著呢!”李西妍伸出大拇指。“羅叔,紅籽哥呢?怎么沒見人?房間里也是空的。”
“不知道。我起床就沒看見。出去了吧?”老羅確實不知。
“我去找找。”李西妍轉身就出去了。
羅紅籽在睡夢中被外面的輕微響動驚醒。他悄悄地穿好衣服,提著槍,來到院子里一看,就知道張連長他們已經出發了。
他急忙站在院子外面的高處,看著遠去的隊伍,目送他們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
羅紅籽比老大羅德永小三個月,比老二羅德昌大兩歲。當他進入羅家時,羅德永已當兵吃糧,很少見面,偶爾回來住一晚,第二天又走了。所以他對羅德永印象不是太深。羅德昌不一樣,一起生活了近兩年,彼此更為熟悉。但由于羅紅籽裝啞巴,很少很少說話,幾乎沒什么交往。所以,在羅德昌的記憶中,他這個外面撿來的干哥哥,就是一個傻子。羅幺妹喊他“呆瓜”,那是有原因的。
他記得自己在山洞里養傷,每天都是“爸”給他喂飯喂藥,后來身體漸漸恢復,老羅問他是哪里人?干什么的?怎么受的傷?他確實是什么也想不起,就連話也說不成,偶爾發出聲音,別人聽不懂,自己也無法表述,干脆就點頭、搖頭。
老羅怕他說話的口音暴露身份,就叫他裝啞巴,盡量偷偷學些本地話。
幾年下來,他活得很孤苦,也很悲哀,但他自己卻沒有這種感覺。在他心里,“爸”就是他的天,天下只有他,其余都不重要。
“紅籽哥!”李西妍小跑過來。
羅紅籽轉頭看她一眼,給了個微笑,算是大招呼。然后,又轉過去了。
李西妍來到他身邊蹲了下來,聲音很細地問,“紅籽哥,你討老婆沒有呀?”
羅紅籽又轉頭看著她,想了一會,“不知道!”
李西妍嘟起小嘴,很不高興,“人家是正經的,聊個天也不說實話?”
羅紅籽還真不知道。也不知道以前有沒有結過婚,也不知道羅幺妹算不算。“我真的不知道。”
李西妍心想,看來大家都說他傻,應該是真的。“你的槍打得那么好,能不能教我幾招呀?”
羅紅籽很意外的樣子,看著李西妍,“我的槍打得好?我怎么不知道?”
李西妍看他吃驚的模樣,不象在裝,“嚴叔他們都說,你的紅籽槍比四槍都厲害。”
羅紅籽又轉過頭去,望著遠方,搖搖頭,“不知道!”
“喂!”李西妍靠近了些,“什么時候教我?”
“怎么教?”羅紅籽不解地問。
“你怎么打的就怎么教呀!”李西妍真哭笑不得。
“我?我只是,想打他哪里就打他哪里。不知怎么教?!”羅紅籽顯得很無奈。
“不理你啦!”李西妍氣得起身就跑。
羅紅籽望著她的背影,一臉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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