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老羅和薛蠻子起來燒熱水，煮早飯。

　　老羅邊往灶里加柴，邊點上葉子煙。

　　薛蠻子沒有蔬菜可弄，洗了一把熱水臉，“羅叔，昨晚丫頭出去和紅籽一起回來，很晚才睡，你知道不？”

　　老羅若無其事地吸了一口煙，“知道呀，怎么了？”

　　“你不怕紅籽變心呀？他可是你選中的女婿。”薛蠻子當然是為羅幺妹好，也是為老羅好。

　　老羅一邊添柴，一邊很平靜地說，“蠻子，紅籽首先是我的干兒子，也就是我的兒子，我這個當爸的，只能希望他好，不能干涉他自己的私事，對吧？再說女婿那事，只是我和我老伴的意思，紅籽和幺妹也未必愿意。所以，今后不要再管丫頭和紅籽的事。”

　　薛蠻子明白了，笑了笑，“羅叔真是深明道理的人。其實，我也很喜歡丫頭。”

　　大家正在吃早飯，天空傳來飛機轟鳴聲。

　　王慶禹急忙走出外面觀看。

　　徐荊跟出來，“是戰斗機！”



　　嚴蒼培望著天上的飛機慢慢消失在山那邊，“飛機出現的頻率愈來愈高。看來，我們離飛機場不遠了。”

　　王慶禹顯得很沉穩，“先找到張連長他們再說。”

　　嚴蒼沛看著王慶禹平靜地回到屋里去，他由衷地感到欣慰。親眼目睹王慶禹由呆傻轉變成粗暴，由粗暴轉變成理性。他確信王慶禹正常了。

　　蓋爺與薛蠻子每次聽見飛機的聲音，心中總是一緊。生怕二哥的脾氣上來。看見他面對飛機，愈來愈表現得沉穩，心中大為寬慰。

　　剛出門時，基本上沒有霧。但進入峽谷后，霧就慢慢地悄然飄來，愈來愈濃。

　　李籍與何籓帶著大家在迷霧中緩緩而行。

　　霧太大，五十米外看不見人。

　　山路多階梯，路面濕滑，一不小心就是一跤。

　　嚴蒼沛叫大家不要急于趕路，注意腳下安全，摔傷了麻煩更大。他把大家進行分組，相互攙扶，攜手并進。

　　王慶禹挽著方雪影的手臂，盡量把腳步邁穩當些。“老四，注意前方有沒有人家，這個霧越來越大，找個干點的地方叫大家休息。”



　　李籍也走得很慢，這種大霧天，能見度極差，很容易進入敵人的伏擊圈。“好的，二哥。”

　　王慶禹又喊道，“大家盡量別說話，不要發出聲響，悄悄地走。”

　　李西妍與羅紅籽走最后。她總想和羅紅籽說話，但每次都被羅紅籽的眼神制止。

　　羅紅籽摟住李西妍的細腰，她想摔也摔不了。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聽覺上，一旦周邊有任何響動，他必須第一時間做出判斷。

　　羅紅籽突然向李西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后摟起她快速從后面把人收縮在王慶禹身邊，聲音極低，“前面有血腥味飄來。應該在百米左右。”

　　王慶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紅籽、老四、老五負責打頭陣！大哥和老三負責前方接應，蠻子和小徐負責斷后。霧大，注意各個方向的動靜。”

　　羅紅籽走頭，王慶禹三兄弟緊緊跟著。

　　終于，在大霧彌漫的空氣中，聽見日本話的聲音。王慶禹暗示何籓，快點到后面去喊李西妍來。

　　羅紅籽、王慶禹、李籍慢慢向前，已看到了土墻房子。日本人就在里面。

　　李西妍靠上來，聽了幾句，便低聲翻譯道，“一個說，這幾個被殺死的男人，就那幾個可惡的家伙。另一個說，為什么我們都沒受傷？不同意。”



　　王慶禹明白了，鬼子在編造謊話領賞。

　　李西妍繼續翻譯道，“又一個說，他們被傳得很神奇，我們六個人，一個沒死就干掉了？我也不同意。”

　　嚴蒼培一聽，做了個“殺”的手勢。

　　羅紅籽、嚴蒼培、王慶禹、蓋爺、李籍、何籓、徐荊七人迅速圍了上去。

　　羅紅籽、李籍先從窗戶朝里面射擊，瞬間就倒下兩個。

　　鬼子一慌神，便從正門沖出，嚴蒼培、王慶禹、何籓各一槍，立即打死三個。

　　王慶禹端槍沖進去，里面已沒有人了。這里躺著的五個，都是穿著老百姓衣服，他們不說日本話，還真不好分辨。只是他們臨死也沒有想到這大霧天居然會有人來。

　　大家正在搜尋，只聽得隔壁鄰家傳來一聲槍響，他們立即分散圍獵過去。

　　大霧依然很濃。

　　當王慶禹他們沖進去時，屋里躺下一個死的，還有一個活著的躲在墻角嚇得發抖。



　　王慶禹把他提起來。只見他滿臉是血，嚇得癱軟。

　　嚴蒼培問道，“誰開的槍？”

　　那人指著地上躺著的死人說，“是我！他是和日本人一起的，殺了我們兩戶人。”

　　何籓搜索完周邊情況，發現房子背后的九個死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看就是種地的老百姓，何其無辜。

　　“說吧，怎么回事？”王慶禹盯著他。

　　那人結結巴巴地說，“我叫陳丘，就住在灣那邊。好象是前幾天有八路或者軍統什么的路過，這兩家留他們吃飯過夜，被人告密了，日本人大清早，就來殺了這兩家人。”

　　王慶禹又問，“你怎么來了這里？”

　　陳丘說，“我聽見槍聲，就過來看看。這個鬼子就抓住我，給他們做飯。剛才聽到槍聲，我趁他不注意，就奪了他的槍，把他打死了。”

　　薛蠻子帶著大家走進來，羅紅籽和何籓在外面警戒。

　　李籍跟進來說，“大哥、二哥，那邊五個，都是日本人。”



　　王慶禹指著地上的尸體，“看看這個。”

　　李籍擺弄一下死尸的腳桿，又取下他的鞋，看了看腳趾，“不是！這個人不是日本人。”

　　嚴蒼沛喝道，“老四、蠻子，把這個陳丘弄到里面屋去檢查。”

　　片刻，李籍先出來，“大哥、二哥，檢查了，基本上沒有日本人特征。但是，腳趾有點像，又不完全像。”

　　王慶禹喊道，“蠻子，把他帶出來。”

　　陳丘依然被嚇得直打哆嗦，不象是裝的。

　　雖然滿臉沾血，李西妍還是認出了他。同時，他也認出了剛剛進來的李西妍。

　　陳丘把手掌放在褲袋部位，手指連續抖動幾下。

　　“救我！”這是他們從小就約定的暗號，李西妍自然明白。

　　“投降！”李西妍用同樣方法回答過去。



　　王慶禹問陳丘，“你的口音怎么不是本地的？”

　　陳丘顯得很老實，戰戰栗栗地說，“我在外地干了幾年土匪，后來就金盆洗手不干了。所以，說話南腔北調。”

　　陳丘同時又給李西妍回暗號，“不，必死！”

　　嚴蒼沛哈哈一笑，“你這膽子，還敢干土匪？”

　　李西妍考慮片刻，用暗號回道，“裝，不懂，日語！”

　　李西妍突然走到陳丘面前，用日語喝道，“你是北海道人？”

　　陳丘一臉迷茫，搖搖頭，表示不懂。“你說什么？”

　　李西妍轉過身，對嚴蒼培和王慶禹說，“我問他是不是北海道人！”

　　方雪影也懂一些簡單的日語，她聽懂了李西妍的話，也看出陳丘聽不懂。“嚴叔，他可能真不是日本人。”

　　王慶禹略思片刻，“這樣吧！陳丘。屋后面那八個死難同胞，都是你的鄉親。我們走后，你負責把它們安葬了！行不？”



　　陳丘急忙點頭，“行！行！”

　　嚴蒼沛和大家起身出去。

　　李籍在最后，對陳丘說，“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老子轉一圈回來，還沒干好，就一槍崩了你。你，應該是個漢奸，或者是那個告密者，我完全可以把你當土匪殺了。明白不？”

　　陳丘急忙點頭，“一定干好！一定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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