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雪色
蘇閑把手收回褲袋里, 目光淡淡地看著面前的人, 希望他能給出一個解釋。
鐘云從訕訕的, 囁嚅著想說些什么, 可腦子里還在翻江倒海,險些攪出一團漿糊, 實在是如鯁在喉, 難受的很。
就在氣氛逐漸凝固的時候,過道的另一邊傳來迫切的腳步聲, 二人皆被吸引了注意力,齊刷刷地扭頭望去,同時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蘇閑為鐘云從的反常找到了開脫的理由, 鐘云從自己也松了口氣, 他真的還需要時間去思考怎么面對蘇閑。
這第三人簡直就是來救場的。
來者是徐陽,宗正則的秘書, 蘇閑見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樣,便也暫時先放下了私人心情,開口詢問:“有事?”
徐陽顯然就是來找他的, 鐘云從想趁機開溜:“哦, 是徐陽啊,找蘇閑有事吧?你們談,我不打擾了。”
他說完就要先走一步, 背后卻傳來蘇閑的冷聲詰問:“讓你走了嗎?”
徐陽也跟著接口:“嗨, 你不用回避, 就是出了點突發狀況, 都是自己人,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鐘云從定住不動了,覷了蘇閑一眼,默默地垂下眼瞼。
蘇閑的目光并沒有落在他身上,但能察覺到對方的視線隱晦地在自己的臉上轉了一圈,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
沉默又憂郁,一點都不像他。
看來不是自己想多了,這人是真的不對勁。
之前還是好好的,去了一趟關押徐文鑫的監牢就變成這樣了,那段時間里肯定出了什么問題。
蘇閑滿腹的疑竇,可惜時機實在是不合適,他也只能先放到一邊。
他拾掇好心緒,正色問道:“又出了什么事?”
徐陽面色嚴峻:“我們一直在暗中追查‘暗影’武器的來源,宗局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霍璟。你知道的,他手下有個線人網,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總算有了點眉目。就在他打算引蛇出洞的時候,有人反水,最后反而打草驚蛇,甚至被蛇反咬了一口。”
徐陽雙眉緊鎖:“他們中了埋伏,霍璟手下的人全折了,他自己也傷的不輕,身上中了好幾槍,早上剛找回來,現在躺醫院呢。”
蘇閑與鐘云從俱是一驚:“他怎么樣了?”“沒有生命危險吧?”
他們跟霍璟的交情都不賴,乍然聽聞這消息,自是驚慮交加。
徐陽面色凝重:“還在搶救……其他地方還好,就是有顆子彈打中脊骨了,可能……會有一點棘手。”
鐘云從倒吸一口涼氣:豈止是有一點棘手啊……傷的可是脊柱啊,搞不好就癱瘓了。
他轉身即走:“我去看看他。”
“霍璟說不定還在做手術,人也沒有意識,現在探望沒多大意義。”蘇閑剜了他一眼,眼神和語氣都分外嚴厲,“不如留下來,看看有什么能幫的。”
頓了一頓,語氣轉淡,不復疾言厲色,卻是意味深長:“希望你能分清輕重緩急。”
他這話說的很有幾分重,鐘云從被批的抬不起頭來,卻也無可反駁,徐陽見情況不對,趕緊打圓場:“是啊是啊,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事情一樁一件的,一天都沒消停過,連宗局都傷了……局里真的很缺人。”
徐陽本來已經一臉頹唐之色,說到這里卻是雙目放光,盯著鐘云從:“哎,我看這個事兒,你說不定還真能搭把手呢。”
蘇閑義正言辭,但也不能否認自己多少帶了點借題發揮的意思,聽徐陽這么說,他倒是真有幾分意外:“是嗎?”
能幫到霍璟,鐘云從自然是義不容辭,他定了定心神,一掃抑郁之色,拍著胸脯躍躍欲試:“有什么事您盡管吩咐!”
氣氛松和了不少,蘇閑抱著手臂,靜靜地聽徐陽交代給鐘云從的任務。
“是這樣的,雖然霍璟那邊死傷慘重,但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們拼死從對方手里搶下了一支槍。經過比對,基本能確定,那把槍械產自烽火機械廠。”
烽火機械廠鐘云從是知道的,宗正則前陣子與他密談過,曾經提到過這間軍工廠,不過它在“孤島”堪稱一個傳說,二十多年前,帶著庫存的大批軍火一夜之間憑空消失,從此再無蹤跡。
很多人都對它感興趣,但也從來沒有人找到過。
鐘云從只把烽火機械廠當成是一個都市怪談般的茶余飯后的談資,冷不丁地聽到治管局真得到了一把有烽火機械廠出產的槍支,有些反應不過來。
“啊?烽火機械廠是真實存在過的嗎?”他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以及,你是怎么確認槍就是烽火產的?”
徐陽有些無語:“烽火當然是真的存在的,只是離奇消失了而已……至于為什么,因為那支槍的型號很特殊,是烽火機械廠自主研發生產的,不過當時只是試水,產量不高,后來病毒爆發,工廠停工,那批槍械就成了絕版,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鐘云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不過,要我做什么呢?”
“這也要問?利用你的感知力,試著從那支槍里找出線索。”蘇閑冷冷出聲,“要是更幸運點,說不定能建立和消失的軍工廠之間的聯系呢。”
他言辭語氣都頗不甚客氣,和平時的做派大相徑庭,徐陽納悶地看了他一眼,心說蘇閑今兒吃了槍炮嗎?這么大火氣。
鐘云從雖然心知肚明,但也無可奈何,怎么看,都是他理虧在先。
于是他不僅沒著惱,還好討好地笑了笑:“蘇組長說得對,我這就去辦……徐陽槍呢?”
不曾想,他的好言好語非但沒讓蘇閑心情好一點,臉色反而更臭了,他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徐陽“哎”了一聲,扯著嗓子囑咐道:“你別亂跑啊,我這邊也有任務要交給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兩天老有不安分的異能者惹是生非……你看看還有誰是閑著的,帶著人去查查。”
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沒回頭沒應聲,連腳步都沒頓一下。
徐陽抹著額頭上的熱汗,嘴里發著牢騷:“這姓蘇的今天是抽了哪門子的風啊……這天也是越來越熱了,唉喲,煩死個人。”
言畢,他沖著悶不吭聲的鐘云從招了下手:“走吧,帶你去會會那把槍。”
鐘云從點點頭,跟在徐陽身后,走了兩步,扭頭看了眼蘇閑離開的方向,露出一個心事重重的苦笑。
讓我想想……該怎么跟你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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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臺上的那把手/槍,鐘云從已經端詳了許久。
制式與普通手/槍略有不同,槍管偏細,槍托較闊,原本應該是鍍銀的,不過使用的年頭想來不短,磨損的不輕,金屬光澤黯淡,表面劃痕斑斑。
這支槍的外表可以用其貌不揚來形容,實在看不出什么特別的,鐘云從沉吟了一下,終于伸手拿起了槍。
掂量了一番,分量較之普通手/槍似乎要輕巧些許。
鐘云從來了點興致,槍械在他手里利落地掉了個頭,對準了十米外的靶子,指尖壓下扳機,人形靶應聲而晃。
這一槍發揮的很不錯,正中頭部,鐘云從原本有幾分得意,可視線掠過人形靶腦門上的圓孔之后,驀地想起了臨死前的何慧瓊,心情一下子從云端跌落。
他殺了何慧瓊……任杰一定會來找他報仇的吧?
不過他人呢?怎么一直不見他?
心念急轉,他也再沒了試槍的興致,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他這副模樣,可是急壞了一旁陪同的徐陽,他耐著性子看鐘云從對著手/槍發了半個小時的呆,好不容易有了動作,現在又有打坐的跡象,他哪能不急?
“哎,時間緊迫,你別虛度光陰了,趕緊的!”他終于忍不住出聲催促了,鐘云從暗暗地嘆了口氣,面上卻是擠出一個笑容:“好,我這就開始。”
大概是因為今日所受沖擊太大,情緒波動太厲害,他花了一點時間,但還是沒法完全平心靜氣,聚精凝神,對著那把□□大半天,他什么感知力也沒催出來,還真被徐陽說中了,他就是在徒勞無功地浪費時間。
我不行。他剛準備老實交代,但這三個字在舌頭上轉了一圈又悻悻地縮回去了,男人嘛,對這種字眼還是頗為忌諱的。
鐘云從想了想,最后頂著徐陽期待滿滿的目光,硬著頭皮開口:“徐秘書,您能不能先出去……您在這里,我有壓力,有點影響我發揮……”
“……”徐陽一臉黑線地離開了這間小型的射擊練習室,鐘云從松了口氣,直接往空曠的地板上一趟,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看了半晌,又將手/槍舉到了眼前。
胸口微微起伏,幾個深呼吸之后,他合上雙眼,將什么蘇閑張家和鐘致遠全部從腦子里驅散,直至剩下一片空白,緊接著,他將槍口抵上了自己的額頭。
感知力失靈,那就退而求其次,用回老本行觸知力吧。
他緊緊握著的手指已經將冷鐵捂出了一點稍顯黏膩的熱度,呼吸聲越來越平緩,恍惚間,他有種陷入沉眠的錯覺。
而那一張張各異的人臉,萬花筒般飛速在他腦海里變換。
鐘云從知道,那些應該都是這把槍的歷任主人。
一閃而過的面孔中,他倏然發現了一張還算熟悉的臉。
原來是他……還真是許久不見了。鐘云從冷笑起來。
就在他認為任務完成的差不多可以去交差的時候,交錯的人像戛然而止,他的腦海里復為一片蒼白。
鐘云從想睜眼,卻發現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不聽他使喚。
他一怔,隨后錯愕地發現,腦海里并非空無一物,而是新出現看了一幅場景。
是雪,鋪天蓋地的蒼茫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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