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野心
“可以是可以, ”蘇閑答應的很痛快, 但追問自然在所難免, “不過為什么突然想去見他?”
盡管早知道他肯定會問, 鐘云從還是感到為難:“唔……就是有點事……想問一下那個人。”
他這個回答基本等于白說,什么營養都沒有, 關于宗正則對于鐘致遠的那些懷疑, 他還是不想對旁人說,即使那個人是蘇閑。
說白了, 他還是抱了點僥幸的心思,畢竟那些都還只是“懷疑”,沒有證據。
可矛盾的是, 他想去找徐文鑫打聽一些事情的做法, 卻是與他的內心所想背道而馳。
我到底想怎么樣?鐘云從也在捫心自問,但對于答案, 卻沒勇氣深思。
蘇閑見他那副支支吾吾,滿臉都寫著“我有苦衷你別問了”的模樣,也就如了他的愿, 點點頭:“行吧, 我讓人安排一下,等過兩天你好了就……”
“不用過兩天,我已經好了!”鐘云從精神抖擻地拍拍胸口, “就現在吧!”
蘇閑看著他, 不說話了。
鐘云從嘆了口氣, 聲音也弱了幾分:“真的沒什么事了, 你看我走了這么久的路,也沒腰酸腿疼的……”
他喋喋不休的廢話被毫不客氣地打斷:“一定要今天見?”
鐘云從連連點頭。
“那好。”蘇閑轉身即走,連個討價還價的機會都不給,“那就別藏著掖著,把實話都告訴我。”
鐘云從還能怎么樣?只能悻悻地妥協了。
“……大概就是這樣。”蘇閑既然應了下來,行動也是相當迅速的,帶他回去加了一件衣服之后,便開車把他往治管局帶。在路上,鐘云從把那天與宗局的對話捋了一遍給他聽,末了又加了一句:“不過現在還沒有證據能證明,宗局嘴里的那位‘故人’一定就是我爸。”
蘇閑沒有評價他這近乎畫蛇添足的一句,他的重點落在了“洗錢”以及“綜管局”上。
“對于外面來說,‘孤島’就像個法外之地一樣,是不是?”
鐘云從一怔,猶猶豫豫地點著下巴:“是吧……畢竟,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里的存在。”
“所以才被有心人選中,想要打造成洗錢和避稅的天堂嗎?”蘇閑笑著搖搖頭,“看來綜管局拿到的好處一定不少,才敢攪這樣的渾水。不過,比起綜管局,二十多年前就能有這樣遠見的人,反而更可怕……嘖,朱慈我也算挺熟的,她居然是這么厲害的人嗎?無論如何,如果那顆棋子真的是她放的,拋開立場,我還是挺佩服她的。”
鐘云從聽著這種話,心情非常復雜。
他斟酌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你真覺得……逃出去的那個人……他有這么大能耐嗎?”
蘇閑聞言瞥了他一眼,對于他特意將自己父親摘出去的事一笑置之:“你還是沒搞明白,這種事情,不是一個人或者單方面想做就達成的……一定要有人配合才行。”
蘇閑話里的指向性很明顯了,鐘云從皺起眉:“綜管局嗎?呃,我以為他們只是想賺點走私翡翠的小錢……原來他們胃口這么大嗎……”
蘇閑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弓起的手背看著很是克制,他開車的風格出乎意料地沉穩,換句話說,就是開的超慢,跟鐘云從想象的差太多了,他之前問過,人家慢條斯理把他打發回去了:“開快了,我暈車。”
鐘云從哭笑不得。
“我倒是能猜出一點,除了私欲之外的原因。”他驀地出聲,鐘云從的思維一時沒能轉圜過來,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
他拐過一個路口,略略減慢了本來就不怎么快的車速,讓一條伶俐的小狗噠噠噠地過了馬路。
“昨天我去找丁成業聊了一下,雖然他那個人挺討厭,但上次列車傾翻那事兒他欠了我人情,他這人沒什么優點,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就是還懂得知恩圖報了。”蘇閑松開了剎車,車速加快了一些,窗子半敞著,絲絲縷縷的風灌了進來,他們的頭發隨風而動,“原本我也沒想這么多,不過聯想到我跟他之間的聊天,忽然就覺著,綜管局的目的也許并不只是為了斂財那么簡單。”
鐘云從安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其實原因很簡單,夢川的翡翠礦是有限的。”大概是低沉了幾分,蘇閑的聲音聽起來多少有些沉重,“而我們已經開采了很多年了,總有一天,會把那些玉石都挖干凈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生存下去的最大依仗就沒有了……”
他說著笑了一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時候,也不清楚,這座城市里可以被稱之為‘人’的種群還能延續多久。但只要還存在一天,就必須活下去。”
他側過臉看著鐘云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鐘云從眨眨眼:“所以,綜管局才想要另辟蹊徑,想一條新的生財之路?不過說實在的,”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我不太看好。”
看起來好像很美好,可仔細一想,可行性實在很低,鐘云從不知道他們具體打算怎么操作,可最關鍵也是最現實的問題就擺在綜管局眼前——這里與外界的通訊是斷絕,更不用說現代社會必不可少的互聯網,他無法想象,在與世隔絕的‘孤島’,綜管局的宏圖大志要怎么實現。
畢竟,將一個“法外之地”變成一個“避稅之地”,其中的難度,跟走私翡翠那種小打小鬧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我知道,我也不認為他們會成功。”蘇閑淡淡一笑,“說起來,我倒覺得可能是我多想了,那些伙也許并沒有那種高尚的想法。”
“不重要了,反正他們肯定成不了事的,除非……”鐘云從說到這里倏地頓住了,蘇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除非什么?”
鐘云從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出聲:“除非……‘天網’不在了。”
蘇閑也跟著愣住了。
“我之前一直沒搞懂,為什么綜管局要暗中支持‘暗影’,現在忽然有點頭緒了。”鐘云從一下子興奮起來,“你想想,‘暗影’一直以來的訴求是什么?他們不就是想搞掉治管局的那張‘網’踏出‘孤島’嗎?這樣一來,豈不是跟綜管局那個……可能存在的計劃,不謀而合了?”
說實話,蘇閑被他突如其來的猜想驚到了,但又沒法否認,確實還挺能自圓其說的。
接著,他下意識地順著他提供的那條思路繼續往下走,結果延伸出的結果更是讓人背后一涼。
“照你這么說,那何慧瓊刺殺宗局的行為,想必也沒那么簡單。”蘇閑眼沉如水,“宗局是‘天網’的核心,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天網’很可能也會出現漏洞。”
鐘云從聽得后怕不已,還好他沒有徹底喪失理智,沒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蘇閑雙眉緊鎖:“不行,得派些人手保證他的安全,我怕他們會卷土重來。”
鐘云從深以為然:“太有必要了,多派幾個人!”
說罷又有點小擔心:“他不會不同意吧?”
“為什么不同意?”
“比如說,拉不下面子什么的……”
蘇閑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他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
“也是,被我揍的滿地找牙這種事都能說出來,的確沒什么架子……”鐘云從小聲嘀咕,跟著后腦勺就挨了蘇閑一下:“他可沒說這種話,別瞎往臉上貼金了。”
鐘云從揉著后腦勺,剛揉了兩下就發現治管局的標志性建筑出現在了視野里。
蘇閑停好車之后,他們一起走了進去,很快到了關押重犯的秘密監獄。
鐘云從獨自站在一扇黑色大門外,徐文鑫就關在里面,就在幾分鐘前,他婉拒了蘇閑陪同的意愿。
他深吸一口氣,然后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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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杰醒來的時候,只覺得仿佛有人拿了把刀撬開了他的頭蓋骨,把他的腦漿攪成了混沌的一鍋。
腦袋痛的要爆炸了。
睜眼的瞬間,他甚至看不清視野里所有出現的人和物,眼前一片模糊。
“任杰?任杰?”好在這時候,他的耳邊出現了熟悉的聲音,讓他在幾近崩潰的狀態中攫住了最后一絲理智。
“以柔?”他的喉嚨又干又痛,音色也沙啞的不行,“是你嗎?”
“是我!”一雙溫熱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
任杰沒再說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頭暈的太厲害,一時間,他只能聽到自己喘氣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那些不適的后遺癥才漸漸消散。
他也想起了昏厥前的事。
他渾身一凜,猛地坐了起來:“我媽呢?她人在哪兒?!”
他說著便要跳下床,結果因為太久沒活動,兩條腿根本使不上勁,他險些摔倒,好在以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她……她有點事兒,還沒回來。”以柔陪著他一起在地板上坐下,“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任杰按著太陽穴,呼吸急促:“她有什么事?為什么不告訴我?還要給我下藥……她給我下了什么藥?”
以柔垂下頭去,沒吭聲。
何慧瓊的分量顯然沒掌握好,讓任杰整整沉睡了三天,以至于出現了嚴重的后遺癥。
任杰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你怎么不說話?”
而后他的余光掃過四周,驚訝地發現,這里不是他任家,也并非以柔的住處,而是一個陌生之地。
他的眉心愈發糾結:“這究竟是哪里?”
“你的問題太多了,年輕人。”房門“吱嘎”一聲開了,室內的二人都抬頭望去,來人是個兩鬢斑白、身形發福的老頭兒,他手里端著一個碗,還冒著騰騰熱氣。
他笑瞇瞇地看著任杰:“慧瓊真是,這么多年了,還是這么沒輕沒重的,也不怕害死自己唯一的兒子。”
任杰靠在以柔身上,虛弱地發問:“你認識我母親?你是什么人?”
“我也有個兒子,跟你差不多大。”老頭答非所問,“他比你討人喜歡多了。”
“你……”任杰有些不耐煩了,也懶得追問他的身份,只關心他母親的去向,“我母親她人呢?”
老頭這回倒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他:“死了。”
以柔驚呼出聲,顯然她也是剛知道這個消息,任杰更是呼吸一滯,整個人又差點再次栽倒。
“你胡說八道!”他嘶啞著嗓子發出了悶悶的吼聲,尾音卻是顫抖的,對方搖搖頭,走了過來,將手里那碗粥遞給了以柔。
言畢他就要走,任杰一把扯住他的褲腳:“你把話說清楚……”
“難道你以為,我會跟你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嗎?”老頭無可奈何地一攤手,“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媽不在了,怎么把你托付給我?”
任杰全身的血液都要僵住了。
老頭和顏悅色地看著以柔:“記得喂他吃了,既然慧瓊把你們托付給我,我就有義務照看好你們。”
以柔捧著那碗粥,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老頭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了任杰的聲音。
“她是……怎么死的?”
他沒有回頭,只丟下四個字:“被人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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