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波折
“組長, 收容所傳喚過來的人, 我們都問過了。”冰女前來報告, “收容所的負責(zé)人, 一名看護員,還有與梁菁華同住的幾個女孩子。”
蘇閑指著椅子:“坐下說。”
冰女依言照做:“這收容所的負責(zé)人和看護員都聲稱, 梁菁華送過去的時候年紀(jì)不小了, 這么大的孩子不好管,而且她不止一次流露過要離開的想法, 所以她偷偷從收容所跑出去,不能怪他們。”
蘇閑失笑:“這么說,他們是一點責(zé)任都沒有了?”隨后卻是面色一寒:“那他們擅自把梁菁華失蹤的消息壓著又算怎么回事?”
“不合群, 不聽話, 不配合。這是收容所的管理人員對梁菁華的評價。”冰女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述著,“他們還多次強調(diào), 梁菁華之前,也不乏先例。半大的孩子待不住,就喜歡往外跑……”
“所以沒當(dāng)成一回事是吧?”蘇閑冷笑, “收容所這幫人……真是該好好整治一下了。”
“后來我又問他們, 梁菁華為什么會想離開收容所,那兩位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冰女面無表情,“只一味撇開關(guān)系, 說跟收容所的條件待遇無關(guān), 是她自己不安分。”
“不安分?”
“嗯。說她天天縮在房間里, 吃飯做事都不積極, 幾乎不跟人說話。”
蘇閑眨了眨眼:“梁菁華喪父不久,大概是還沒從傷痛里走出來吧。”
冰女纖長的眼睫微動:“不過梁菁華的確是主動離開收容所的,但我懷疑,她是被人引出去的。”
蘇閑的下頜線驀地繃緊了:“怎么回事?”
“那兩個大人支支吾吾說不清,后來就去問了跟梁菁華同住一屋的幾個女孩。”冰女的聲音淡淡的,“其中有一個告訴我,梁菁華出走的那個下午,她也在屋子里。她說梁菁華追著一只貓離開了。”
“追著貓離開的……”蘇閑呼吸一滯,“又是那個林雪!”
他的女下屬也點點頭:“我也這么認為。”
他霍然起身:“不行!要趕緊把這個女人找到才行!”
“組長,我還沒有說完。”冰女的話把他又按回了位置上,他深吸一口氣,好讓自己稍安勿躁,這才問道:“還有什么?”
“從她室友的描述里,我覺得,梁菁華這個人就有點不正常。”冰女語出驚人,蘇閑怔住了:“哦?她怎么了?”
“她自從被帶到收容所之后就異常焦慮,討厭甚至害怕與人交際,就算是室友,也從來都是不理不睬的。”冰女細淡的眉頭輕輕皺起,“依照她室友的原話,梁菁華總是焦躁不安,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除此之外,她剛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收容所舉行的體檢,那孩子可以說是相當(dāng)抗拒了,最后是被看護員逼著去檢查的。”
“聽起來確實不太正常……不過她人都不在了,也沒法查證了。”蘇閑搖搖頭,又想起什么,“對了,你說不久前她就體檢過一次?那正好,我們也需要她的一些身體數(shù)據(jù)。”
冰女站了起來:“收容所那邊應(yīng)該有她的體檢單,我去跟他們要。”
蘇閑頜首:“好,麻煩你了。”
冰女離開之后,蘇閑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之后卻仍是澆不滅心頭那股業(yè)火,杯底重重地與桌面接觸,他閉上雙目,從牙關(guān)里擠出兩個字:“林雪!”
須臾,他又驀然睜眼,他想起了姜豈言那只貓,心頭總是陰云籠罩,派了人暗中跟蹤姜豈言,目前還沒什么結(jié)果。
說起來,他是不是還忘了什么……
他正冥思苦想的時候,冰女又回來了,遞了張紙給他:“梁菁華的體檢報告。”
蘇閑接過來,迅速地瀏覽了一遍:“檢測的項目還挺多,體重倒是跟我推測的差不多……咦,這份體檢報告也是濟世醫(yī)院出具的?”
“對,說是濟世醫(yī)院免費提供的一次體檢。”
“免費?”
“濟世醫(yī)院時不時就會做些慈善活動的,也算是秉承當(dāng)年的創(chuàng)始人朱慈女士的理念。”
這個說法聽起來似乎沒什么問題,但蘇閑卻是眉頭緊鎖:“濟世醫(yī)院……”
“體檢!”他脫口而出,冰女驚了一下,問道:“梁菁華的體檢……有問題嗎?”
蘇閑的手按著桌沿,骨節(jié)分明:“我聽張既白提過,上一起案子的死者,鄒慧笙,她在學(xué)校里也體檢過一次,那次也是濟世醫(yī)院……”
他側(cè)過臉,目光灼灼地盯著冰女:“所以,現(xiàn)在兩個受害人又多了一個共同點。”
“都在濟世醫(yī)院體檢過……”冰女倒吸一口冷氣,“這肯定不是巧合!”
濟世醫(yī)院,慈幼院,這兩個機構(gòu)都卷進了碎尸案里,簡直令他心驚不已,
蘇閑的胸口一陣翻騰,如果要說它們之間有什么紐帶的話,那就只有共同的創(chuàng)辦人了。
那朱慈呢?這件事,與她有干系嗎?
慈幼院與濟世醫(yī)院的背后,又藏著什么秘密?
“對了,提到慈幼院,”冰女出聲打斷了他的思忖,“您先前讓底下的人封鎖起來搜查,他們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蘇閑撫了一下眉心,嘆氣:“慈幼院現(xiàn)在有多少人?”
“周歲以內(nèi)的嬰兒七個,一歲到三歲的十八個,三歲到七歲的三十一個,七歲到十五歲的有二十四個。”冰女停頓了一下,“另外,還有五個待產(chǎn)的孕婦,以及六個哺乳期的女人。其他的老師和工作人員加起來二十一個,不包括被您帶回來的丁大成和朱夢晴。”
蘇閑心念一動:“朱慈女士在那里嗎?”
“沒有。”女下屬搖頭,“雖然朱女士是慈幼院名義上的院長,但她深居簡出,近些年很少到慈幼院來了。具體管事的一直是丁大成。”
“這樣……”蘇閑沉吟著,冰女卻是面色有異:“組長,我們的人沒在慈幼院里查到什么,不過慈幼院之外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點不尋常的。”
他面色一凜:“說!”
“先前我們搜查的時候,正好遇到有人送來一車米糧,一開始只是例行檢查,后來我隨口問了一句,車上裝了多少東西,結(jié)果送貨的人報的數(shù)字卻出乎我意料。”
蘇閑挑眉:“多少?”
“九百公斤,還只是一周的。”
“這么多?”他立時察覺出不對,“按照你剛才的說法,慈幼院里目前也就112個人,其中還有些是嬰兒,就算每人一頓半斤米,一日三餐,剩下的一百來個人也不可能在一周之內(nèi)吃吃掉九百公斤的口糧啊……”
他驀然轉(zhuǎn)向冰女:“你問過那個送糧的沒?每周一送的頻率固定嗎?是長期如此還是短時間?”
“問了,確認是長期。而且這還不是最多的時期,最多的時候,他每周往慈幼院送米糧甚至超過一噸。”
“為了穩(wěn)妥起見,給慈幼院供應(yīng)蔬菜以及奶粉的商販也跟著問了,一樣的。”
蘇閑點點頭,冰女不顯山不露水的,但確實心細如發(fā)。
米糧、蔬菜、奶粉,這三樣慈幼院所必須的物資,竟然統(tǒng)統(tǒng)供過于求,是慈幼院的經(jīng)費多的沒地方使,還是……他們要供養(yǎng)的人其實并不止明面上那一百來個人?
他忽然有種后背發(fā)涼的感覺:“這個慈幼院絕對暗藏玄機,我要親自……”
他話音未落,辦公桌上的電話卻是冷不丁地響了。
蘇閑冰女下意識地對視一眼,后者上前一步,接起了電話,說了兩句之后語氣突變:“……任副局長?蘇組長他……在……好,這就讓他接。”
蘇閑聽到這斷斷續(xù)續(xù)的幾句,就明白電話那頭的意思了,沒等冰女說什么,他就主動接過了話筒。
“是任副局,語氣不太好。”冰女交接的時候,低低地說了一聲,蘇閑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但還是心平氣和地開了口:“任局好,我是蘇閑。”
“我聽說你把慈幼院的副院長給扣了?”一接起來,才發(fā)現(xiàn)冰女還是太委婉了,任副局長豈止是“語氣不太好”,簡直是沖得很,“怎么回事啊?”
“是這樣的,我們最近在查的那起碎尸案,發(fā)現(xiàn)跟慈幼院有點聯(lián)系……”他試著解釋緣由,卻被對方不悅地打斷:“有點聯(lián)系是什么意思?兇手查出來了?是那個丁大成干的?”
“這倒不是……”
“那你扣他干什么?”
“現(xiàn)在唯一能確定的一個嫌犯,是慈幼院里出來的,我去調(diào)查她的背景的時候,丁大成讓人給我的檔案是假的,所以才……”
“我聽說了,那個嫌疑人都離開慈幼院好幾年了吧?這事怎么能推到慈幼院頭上?你這是在搞株連你知道嗎?!”
任副局長的言語愈發(fā)嚴(yán)厲,蘇閑忍不住爭辯:“這怎么是株連?只是正常的偵察程序……我也沒說就是慈幼院干的。”
“那你沒證據(jù)你憑什么扣人?”任副局長氣急敗壞,他能想象到他在電話那一頭是怎樣的大發(fā)雷霆,“你知道你隨隨便便就把人帶走造成了什么樣的后果嗎?慈幼院里沒了主心骨,一堆大人小孩人心惶惶哭成一團,現(xiàn)在混亂的要命,后來驚動了朱女士,她一狀告到了隔壁,隔壁那幫老東西找到了我這里,開始翻舊賬!說當(dāng)初好心借人給你用,結(jié)果你現(xiàn)在搞這一出讓人難做,說咱們以怨報德呢!”
蘇閑訕笑:“沒這么夸張吧……”
“被擠兌的抬不起頭的人不是你你當(dāng)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任副局長呼哧呼哧地直喘氣,“有本事就拿出證據(jù),不然就趕緊把那個丁大成給我放了!別讓他們再來指著我鼻子罵了,丟不起這個人!”
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完全,沒給蘇閑反駁的余地。
蘇閑放下話筒,手撐在桌角,雙唇緊抿。
冰女見他臉色不好,皺著眉問道:“出什么事了?”
他沉默片刻,而后出聲:“去把丁大成和朱夢晴放了吧。”
冰女一怔,隨后點頭:“知道了。”
她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蘇閑也跟著起身,她停頓了一下:“怎么?”
“還是我親自去吧。”
丁大成毫無預(yù)兆地得了自由,心里七上八下的,尤其是蘇閑一言不發(fā)地隨了他一路,更是令他極度的不安。
“蘇長官……”一直到了治安所大門,蘇閑還在,丁大成實在忍不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出了聲,那年輕人看了他一眼,英俊的面容分外嚴(yán)峻。
“丁叔叔。”他的語氣卻是出乎意料的和緩,“我相信您不是壞人。”
丁大成被他的話釘在了原地,怔怔地望著他。
“您可能有什么苦衷,或者被人威脅了,我能理解。”蘇閑側(cè)過身,落日余暉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可慈幼院畢竟是……她的心血,你忍心讓它這么被利用、被糟蹋嗎?”
丁大成渾身一顫,背脊立時彎了幾分,蘇閑的余光掃過他佝僂的身影,最后停留在他的臉上。
他滿臉的哀苦,嘴唇囁嚅了幾下,但最后卻是一咬舌尖,轉(zhuǎn)身離去。
“對不起!”
冰女瞥見自家上司滿眼的失望,正遲疑著要不要勸解一聲,他卻自顧往回走了。
“慈幼院這條路暫時走不通,還有濟世醫(yī)院那邊……查,一定要查!”他倏然閉口,步伐也跟著停滯,冰女上前一步:“那我現(xiàn)在派人去……”
“張既白……”蘇閑終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落,“他凌晨的時候就過去濟世醫(yī)院那邊了,怎么一天過去了,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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