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第十二章 君子好逑(四)年妃
這就是猿糞
“就算, 就算是被剪子剪的,也一定許諾知道今日該我復檢, 所以故意剪出這么個小洞想蒙混過關, 然后將責任全部推給我, ”眼珠子轉了又轉,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趙越雖底氣弱了些,卻仍辯道, “對, 一定是這樣!”
蘇薔笑意更深:“如果是這樣就更奇怪了, 昨晚明鏡局帶人來搜查, 當時厲姑姑也在場,我們北五院連個繡花針都沒有, 更不見什么剪子小刀等銳器。難道是許諾為了嫁禍給你,今早特地去別處偷了剪刀嗎?可浣衣局的工具配置向來嚴格,剪子針線可都是寶貝, 各屋都藏得嚴實,屋子也都各自上鎖,她哪來這樣的本事?”
“這……”趙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開始語無倫次,“這我怎么知道, 她是怎么做到的應該去問她, 你問我有什么用……”
“這個問題問許諾更沒什么用!睂⒁路秩氐搅怂膽阎, 蘇薔道, “聽說趙姑娘在浣衣局已經有五六年,應該很清楚怎么解決這件事,如果沒有什么其他的事,你就先回去吧。我們絕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厲姑姑,以免她誤會趙姑娘栽贓嫁禍,耽誤了姑娘晉升掌事。”
最后一句話,讓趙越心下一驚。
她在浣衣局苦熬了快六年,雖然仗著尚宮侄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卻最清楚自己的那個姑姑早就對她失望透頂而且刻意冷落,也從不愿對她出手相助,倘若自己仍然前途未卜,做了女史很多年還沒什么盼頭,恐怕自己的那個尚宮姑姑會六親不認,更何況,她那個外甥女梁辰紫還在明鏡局混得風生水起,以后就更想不起自己了。
自己好不容易等來了能夠賞識她的厲姑姑,最近更是從厲姑姑的言語中聽出自己有晉升的機會,所以迫不及待地到處炫耀,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什么岔子。
有些懊惱自己太沉不住氣,結果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趙越心有不甘地抓緊了那件紫色宮衣,狠狠瞪了蘇薔一眼,轉身欲離開,卻忘了自己身在涼亭中,被腳邊的盥洗盆猛然絆了一跤。
“小心!”
蘇薔出口提醒時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四面朝地地摔倒在地上。
在屋前站著的眾人見她竟將自己絆倒,都捂嘴輕笑。
頭上的簪子被甩在了一旁,發髻散落下來,垂在了眼前地上,“哎喲”一聲痛呼,趙越疼得連淚水都擠了出來,拳頭捶地,又羞又怒:“還笑,快不扶我起來!”
那個一直跟在趙越身邊的宮女阿英忙跑了過來,將她從地上扶起。
趙越揉著腰,不住地低聲痛哼,將還抱在懷中的紫色宮衣扔給阿英,伸手去整理頭發,這才發現頭上的簪子不見了。
“在這里。”見幾步之遠便躺著一支銀簪,阿英忙撿了過來遞給她,“阿越,簪子!
將額前的發絲用手指束起,趙越伸手拿過簪子,正要挽發,目光掃了一眼那銀簪,手卻猛然一頓,下意識地道:“這不是我的啊。“
“不是你的?”阿英疑惑,仔細看了看周圍,沒有任何發現,又瞧了瞧她手中的那一支,“可我記得今天你戴的就是這支啊,這上面的珠子一看便是珍品。“
“怎么可能?”趙越蹙了蹙眉,堅決否認道,“我根本沒有這支簪子。”
“裝什么裝,”許諾走了過來,哼了一聲,“這簪子珠子這么大,你當我們都眼瞎?”
阿嶺也附和道:“趙姑娘,你今天的確戴的就是這支珍珠簪子,早上彎腰的時候我看到了!
“不可能啊!壁w越愈發驚疑,將那簪子拿在手中又反復掂量了一番,口中喃喃,“怎么會,我從來沒有見過……”
“好了好了,你要炫耀就去別處,我們忙著呢!睆奶K薔的氣定神閑中已經明白了剛才的困局已經被破解了,許諾底氣十足,準備轟人,“活干不完,說不定又被人誣陷嫁禍了……”
“這簪子上好像刻了個字呢!币娳w越依然驚疑不定,阿英將銀簪接過來又仔細瞧了瞧,突然道,“好像是個吉字……”
趙越突然臉色煞白,瞳孔猛然放大,一伸手便將那簪子打落在地上,驚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啪”地一聲,銀簪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清亮而寂落。
阿英驚訝地彎腰撿起簪子時,趙越卻已經好像發瘋了一般向外跑去,散下的長發隨著她的驚惶腳步肆意擺動。
驚在原地的眾人在片刻后也追了過去,風風火火。
“怎么回事啊,瘋子似的!痹S諾嗤了一聲,跨步進了涼亭,問蘇薔,“唉,剛才你是怎么和她說的?”
“那破洞是用剪子剪出來的,不可能是我們。放心吧,都過去了,她不會再找咱們的麻煩。”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蘇薔收起眼中的疑惑,重新坐下準備干活,“干活吧。”
織寧和阿嶺也進來,開始忙著手下的活,卻忍不住聊起剛才的事。
織寧好奇道:“剛才趙越是怎么了,好像是受了驚嚇,該不是那銀簪的緣故吧?”
“她堅稱那個珍珠簪子不是她的,可我早上在北二院明明見她就是戴的那支,但看她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謊,好奇怪!卑X似是想了起什么,壓低了嗓子問道,“你們說她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連自己東西都認不出來了?”
許諾不以為然:“我看她是做了虧心事,大白天的見鬼了吧。整日里狐假虎威,浣衣局沒有幾個人沒被她欺負過,尤其是像我們這樣剛來的!
阿嶺打了個冷戰:“大白天見鬼,不會吧!
“你們沒聽說嗎,三年前那個屋子里的四個小宮女就是受不住她的欺凌才自殺的!痹S諾伸手指了指自家屋子,故作神秘,“說不定,方才就是她們回來幫咱們教訓她呢。而且,石袖說好像三個月前她在夜巡時差一點被人掐死,兇手到現在都沒線索,我聽她們說是被鬼掐的!
“你別胡說八道了,嚇死人了。”織寧皺了皺眉,“再說,上次你不是還說那幾個小宮女死因不明,還有可能是病死或者被殺嗎,怎么又確定自殺了……”
“好了,大清早的不要說這些了,免得影響了一天的好心情。”將手中的衣裳擰干,蘇薔道,“難道一定要證明咱們屋里住了鬼才算完啊!
織寧也嘟著嘴道:“是啊是啊,太嚇人了,今天晚上還是我值夜,你們不要再嚇我了!
用午膳時,趙越并沒有出現,反倒是那支來歷不明的簪子和她突然生病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浣衣局,私底下都在傳說她是被那簪子上附的鬼給嚇破了膽子。
那天天氣不好,從早到晚便陰云密布,到了晚膳時分,雖然沒有下雨,但冷風呼嘯,幾乎能將人刮走。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油紙蓋在了晾衣桿上,待許諾和阿嶺回了屋,蘇薔跟著織寧跑進了涼亭,對她道:“今天風大,你身子底子弱,最容易感染風寒,今晚還是我替你吧!
“不行不行,我聽她們說每到這種天氣的時候厲姑姑就會突襲檢查,若是她發現你替了我,連你都會一起受罰的。”織寧忙搖搖頭,讓她趕緊回去,“你回去睡吧,我拿了鋪蓋,不會受寒的。”
浣衣局的規矩是每夜每院必留一人,除非入夜之前便是暴雨大雪,只有遇到那種惡劣天氣,才會命所有院落皆大開院門,不必留人在院中值夜,而是臨時安排人在南北兩院巡查。
今日她們的運氣顯然不太好,雖然天氣不好,但畢竟沒有下雨。
“好吧,如果你撐不住,記得一定要叫我!彼α诵Γ诳棇幎叺,“或者等厲姑姑突襲后換我。”
“知道啦!睂⑺瞥隽藳鐾ぃ棇幮χ,“好好睡覺做個好夢!
大風刮了整整一夜,待蘇薔醒來時,離卯時還有半個多時辰。
她穿好衣服,收拾妥當,出去準備替織寧一段時間,開門時卻正好見她端著一個疊著幾件衣裳的托盤正要跨出北六院。
知道是趙越讓她將洗好的衣服送到尚衣局,蘇薔甚是不忿:“沒想到她還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昨天的事剛過去,她就又來找麻煩。”
“也不是她自己來的,是她讓阿英拿過來的,說是自己病了,所以讓我替她。”織寧的嘴唇發紫,顫著身子,無可奈何地道,“我也沒辦法,只能替她跑一趟了。”
“行了,你凍了一夜,還是我去吧。”碰到她冰凍的手,忙將托盤接了過來,低頭看了一眼那幾件鵝黃衣裳,蘇薔道,“趕緊回去睡一覺,我的被窩還熱著,暖暖身子!
等在外面的護衛見她收拾妥當,走過去伸手將藥膏拿來檢查,見比之前少了許多,也不再多說,帶著織寧轉身離開。
蘇薔跟在后面忙不迭地道謝,一直送至門口,直至大門被鎖,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縱然從始至終都與織寧沒有說過一個字,但她想要的,織寧早已心知肚明了。
轉身回了屋,關了窗子鎖了門,她脫下兩層外衣,將內里的那件抽了出來,扔進了早已備好的水盆中。
水濕了衣裳,模糊了寫在衣裳的墨跡。
無意間露出的紅疹,徹夜難眠的痛哼,不停抓撓的動作,低聲下氣的哀求,都是為了讓織寧看到自己寫在衣裳上的信。
好在一切順利。
只不過,她徹夜不睡,還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吹熄了燈,蘇薔從床底摸出一柄夾攜在柴木中從柴房帶過來的短柄鐵鍬,摸索著到了南墻角,輕輕地挪開矮桌,掀開了遮在地上的席子。
這道墻之后不遠處便是琉璃的西偏門,地處偏僻,唯有有皇族親臨時才會象征性地打開一天,而且是只有皇族才能通過的御門,所以不僅很少人知道,琉璃中也從未有人從那里出去過。按宮規,西偏門應至少派兩人護守,但實際上通常白日里只有一人,
如今,那道門已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已經酌情減少了草藥的用量,但最多撐到后天早晨,所以必須盡快出去買藥。琉璃中自然也有御藥房,但既然連竹苑都能被人控制,御藥房的藥自然是不可能被她拿到的。
不過竹苑卻也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甚至比離開琉璃還要難上加難,光明正大地從門口出去只能是癡心妄想,院子里怕是也有人在時刻監視,從屋里挖墻出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她的動作很輕,幾乎聽不到動靜,但也正因如此,速度便慢了下來,挖了近乎一夜,但墻磚卻紋絲不動。
接連兩夜未眠,她已精疲力竭,若非白日里能小憩片刻,只怕此時她已經撐不下去了。
好在天公作美,第二天晚上,原本已經漸漸停下的雨突然傾盆而注,下雨聲打落在屋頂山石上,蓋住了所有的聲響。
她趁著機會拼盡了力氣,當滿手泥垢的雙手挖出第一塊松動的青磚時,忍不住長長松了一口氣。
臨近晨曦時,她看著面前從墻洞另一邊透過來的光,癱軟在了地上。
趁著細雨綿綿,能理所當然地躲在房中,她抓緊時間,臨近午膳時,墻洞已足夠她鉆了出去。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她忙將席子擋住了墻洞,放上矮桌,急促地洗了手,順手抓起一件干凈的衣裳披在外面,打著哈欠開了門,佯作剛剛睡醒。
外面的雨已經小了許多,門口的護守每兩日換一班,卻只輪換一人,守在左邊的似乎一直都是那個姓王的從不茍言笑的人,而且許是因為接連的大雨,雨水濕透了蓑衣,他今天的臉色更是陰沉。
她沒有多說,對他感激地點了點頭,直到大門被鎖才轉身離開。
將食盒上鐫刻的翠鳥正對自己,蘇薔打開了食盒。
最上面的一層只照著慣例放著一碗小米粥,那是專為無法下食的貴人準備的,而下面的一層便是她的吃食,青菜在左,饅頭在右。
她在信上曾對織寧吩咐,若當天劉叔當值,便將青菜放在饅頭左邊。
西偏門的守衛是每五人隔兩天輪換,昨天和今天都是劉叔當值,所以明日便會被換崗。
在西偏門的守護侍衛中,她最熟知的人不是劉叔,但最有幾率放她出去的卻是劉叔。
所以,今天午后晚前是這些天最后的機會,那人是不可能撐到下次的。
更何況,今天中午已經斷藥了,雖然被燒開的藥罐中還是散發著濃厚的草藥味,但其實她喂給他的只是清水,次數一多終究會惹人懷疑,而且他依然昏睡不醒,若是長時間斷然斷藥怕是會耽誤病情。
將米粥喂給他,收拾好碗筷,她一路打著哈欠回了屋,剛跨進門,方才的慵懶萎靡便從眼中一掃而光。
蘇薔先另從柜子中抱了一席被子塞進了床榻上的被子里,裹得嚴實,不仔細看時便像是她窩在被子中睡覺。
隨后拿著這幾日挖洞的鐵鍬,將西南墻根的矮桌移開幾分,鉆進席子之后的墻洞,身在外面時又小心伸手將矮桌拉回了原處,蘇薔將里面處置妥當,從地上站了起來。
竹苑后仍是一大片竹林,雜亂叢生,將墻面掩得結實,即便不用可以掩飾,那個墻洞也不會有人發現,但她還是從四周撿了竹葉將墻洞擋住。
拎著裙角沿著西南墻角向北走了十步,蘇薔蹲下身,發現眼前的土壤有被掀翻過的痕跡,便站起來用鐵鍬開始向下挖。
不過多時,一個包袱便出現在眼前。
那是她特地吩咐織寧埋在這里的,里面除了她這些年所有的積蓄外,還有出宮必須的幾件東西。
在太過顯眼的杏紅宮服外套上了再也普通不過的民間衣裝,散下發髻,她又打開了一個帕子,將里面的炭灰隨意涂抹在臉上,既不夸張又能不易被人看到她的容貌。
收拾妥當,她將包袱挎在肩上,將鐵鍬留在竹林中,手中攥著一支從包袱中拿出的金簪子,撐著傘向西偏門而去。
雖雨已經小了許多,但一路濕滑泥濘,她摔了幾跤,終于將半個時辰的路程縮短了一刻。
西偏門是從外面鎖著,外面很安靜,沒有人說話的聲音,與以往一般地僻靜。
隔著門縫,她壓低了聲音輕喚了一聲:“劉叔……”
門外有人跳起來的聲響,似是被嚇了一跳。
“誰?!”劉叔的臉出現在門縫外,聲音里盡是驚訝,“你是哪個宮房的丫頭,跑到這里做什么,不要命了嗎?”
她的眼中擠出了幾滴清淚,咬著唇哀聲求道:“劉叔,我娘生了重病,如果我今天不能趕回去,只怕連她最后一面的都見不成了,但是他們都不準我出去,所以我只能來求您了。”
“死丫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么?”劉叔瞪大了眼,分毫沒有憐惜她的意思,叱道,“趕緊回去,否則我可叫人過來了!”
“天黑之前我一定會回來,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此事……我知道劉叔家中也是困難,雖然膝下有三個孩子,但身體都不太好,最近小女兒更是病重,”她不再廢話,將手中的金簪子舉了起來,放在他的面前,“若是劉叔愿意放我出去,我便將這支簪子送給您做謝禮,”
那金簪子是再也普通不過的款式,雖材質是十足的金銀,但不免落于艷俗,唯一能惹人注意的,便是簪子尾部焊接的流蘇斷了一半。
“這簪子……你……你……”看清了她手中的簪子,劉叔的神色卻是驀地大變,方才的氣勢頓時被拋在了九霄云外,連說話都不再利索,“你怎么會……”
“劉叔是想問著簪子我是怎么得來的嗎?”她柔聲,鎮定解釋道,“大概三四個月前,天很冷,我起得早,恰好從北復門經過,聽到有人在附近的假山之后與一個女子撕扯,等我過去時,他們已經走了,只有這支簪子留在了原地,便隨手收起來了。”
劉叔的聲音干。骸澳,那你有沒有看到……”
她微然一笑,毫不否認:“自然是看到了,否則我怎么有膽子來求劉叔呢!
臉色煞白,他半晌才問道:“你究竟想怎樣?”
“放我出去,天黑之前我自然會回來!彼膊辉俣等ψ樱苯亓水數厝崧暤,“侍衛與宮女暗通款曲,可是殺頭的大罪。雖說我現在空口無憑,但這種事情在琉璃向來是禁忌,他們不會放過任何風吹草動,到時候只要略加調查,大不了嚴刑逼供,你和邢姑姑的事自然會敗露。劉叔,你要考慮清楚,這三四個月來我只將這件事告訴了一個人卻沒有上報,是因為我從未想過要害你和邢姑姑,若非今日實在有天大的急事,無論如何也不會以此事來要挾劉叔的。只要劉叔放我出去,我便將簪子奉還,此生再也不會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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