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娃娃親?
沈淑君就道:“妮兒, 還有個事兒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和崔公平并沒有什么娃娃親, 那是你小時候, 他家餓肚子,咱們救濟他們五十糧食。他娘就非說要報答咱們,還說什么要讓公平給你當小老公從小養著。我和你爹當然不同意的。后來咱們家被斗了, 他娘就不提, 估計現在看你當上勞模, 就開始胡說。明愈聽見肯定不高興, 你和他講講。”
莫樹杰道:“其實這件事根本不當事,我和你娘都沒往心里去,畢竟都十幾年前的事兒,也不過是隨口一說的。要不是你大弟突然來問, 我和你娘都不知道公平那小子還這樣呢。”
莫茹更不當回事,她和周明愈的關系可不是隨便誰能動搖的,再說她打崔公平一巴掌已經將他丟到腦后,根本沒去想過他。
她道:“爹娘放心, 小五哥不會往心里去的。”
沈淑君道:“他不往心里去, 是他大度, 你還是要說一下才好。”
莫茹:“等他回來, 晚上我就告訴他。”
過了一會兒, 周明愈和莫應熠回來,莫應棠和莫應斐倆人去茅廁了, 村里有幾個公共的茅廁, 要求社員們集中拉尿更方便漚肥。
不過因為環境不夠密封, 總有耍流/氓的男人偷看,女人們從來不去,只有男人和孩子喜歡過去。
莫茹拉著周明愈的手,笑道:“小五哥,咱們散步去,晚上吃豌豆不好消化。”
周明愈一聽就知道她要說悄悄話,黑咕隆咚的夜,春寒料峭,又沒有知了龜好抓,散的哪門子步呢?
兩人穿過院子出了門,這時候不遠處的黑暗里一個人又快又輕地退到草垛邊上去。
周明愈笑道:“媳婦兒,你和爹娘說什么悄悄話了?”
莫茹也笑起來,“就你精明什么也瞞不過你。”
周明愈趁著黑就把媳婦兒摟進懷里,在她耳底親了兩下。
莫茹被他親得半邊身子都酥麻,嬌笑著掙開,“說正經事呢。”
周明愈張臂兜著她,不讓她繼續往前走,柔聲道:“你說,我聽著呢。”手卻靈活地鉆進棉襖衣襟里去。
雖然晚上冷,可他大手熱乎得很,摸得莫茹都沒有力氣反抗。
片刻,周明愈:“你咋不說呢?”
莫茹嗔了一聲,“你老實點,這樣我怎么說話。”
周明愈將她抱在懷里,“怪冷的,我給你捂捂。”
莫茹:“……”
周明愈:“是不是說那癩□□?”
莫茹:“……”
“大弟都告訴我了。”
莫茹:“并沒有娃娃親,是他們家一開始想占便宜,后來看我家倒霉就想劃清界限。”
她就把爹娘救濟他們糧食,崔公平娘想趁機賴上,后來莫家被批/斗,她又絕口不提的事兒告訴周明愈。
“爹娘讓你別誤會。”
周明愈冷笑一聲,“還真是一雙勢利眼兒呢。”
就在這時候,草垛那里傳來窸窣聲。
周明愈喝道:“誰?”
“簌簌”一個小東西鉆進草垛里去。
莫茹:“不是耗子就是黃鼠狼。”
周明愈:“咱們家去吧。”
回家的時候正好碰上哥倆回來。
進屋的時候,莫應棠叫住莫茹,周明愈就先進屋去洗臉。
莫應棠:“姐,那個混蛋有沒有來找你?”
莫茹疑惑:“哪個?……哦,我知道了,你說他啊,沒。”
莫應棠:“姐姐,他要是找你你也不要理他,勢利眼一個。”
莫茹笑道:“我不會理的,他要是來找你就告訴姐夫,讓姐夫和他談談。”
莫應棠點點頭,“這樣好。”
周明愈在屋里聽見就知道他們說的是誰,用手巾一邊擦臉一邊笑。
這一夜有了足夠的棉被,個個都睡得舒舒服服。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天不亮周明愈等人就起來和泥、刨溝、壘院墻。
等吃過早飯,周明愈道:“爹,你們別耽誤掙工分,只管去上工,我自己壘就行。”
莫樹杰怕他一個人忙活不過來,就想留下幫忙卻被莫茹勸走。
莫茹覺得娘說的對,她和周明愈回來撐腰,只是要一個公平的待遇,并不是從此以后白吃白喝。她也不可能時刻呆在這里,娘家要吃飯,當然要自己辛苦上工掙工分。
雖然挖河渠是最苦最累的活兒,卻也不得不去。
等家里人都走后,莫茹就把周七七用布帶攬在背上幫周明愈壘墻。
當然是周明愈打下手和泥,她負責壘墻。
白天和晚上不一樣,視線開闊,一眼就看到周圍有沒有人,只要周明愈幫她放風,莫茹就可以施展空間功能。
他倆都有默契,只有在百分百安全的時候才會聊秘密,而在隔墻有耳的可能下,就只做不說。
這會兒她把磚收進空間,再把泥也收進去,然后走到院墻界限處,以意念控制,一塊青磚一層泥,一片片碼放整齊,有意念掌握,橫平豎直。
周七七看得手舞足蹈,恨不得下來去泥里攪和攪和。
周明愈用一根尺子比量著看了一下水平,簡直比水平儀指揮下壘出來的還直溜呢,“媳婦兒,你真能干!”
莫茹笑道:“小五哥打下手打的好,等會兒磚頭不夠還得摔黃泥,把秫秸箔埋上吧。”把剩下的磚都用完,也只壘了五層而已,他們也不可能夯筑土墻,就只能直接摔黃泥。
泥里面要摻碎麥秸草,這樣泥墻才會結實不倒,摔好以后頂上還要覆蓋防雨的瓦片等,不能被雨直接澆,否則就容易泡塌。
為了把黃泥固定住,兩邊夾幛子,直接把黃泥摔進去,然后把幛子連同泥抹平。
他們從大隊要來的箔不夠,但是秫秸和玉米秸要了不少,直接埋在溝里當幛子用也可以。
就這樣,莫家人每天上工,莫茹和周明愈在家里幫忙摔墻。
期間,村里不少人來來去去的看情況,有幾個搭把手幫點忙的,但是大部分都持觀望態度。
尤其莫家本家的一些,男人基本不靠前,都是女人探頭探腦,過來跟沈淑君和莫茹套套近乎,問問從大隊里拿的賠償等等。
為了堵住她們的嘴,斷了他們的念想,莫茹直截了當地道:“那是給我的賠償,我自然要帶走的。”
孫建娥等人就覺得莫茹霸道,“娘家都這么困難,你不幫襯,居然還想來撈好東西,忒過分。”
莫茹才不管他們!
說什么怕被孤立,她一點都不怕,之前爹娘挨斗沒人幫襯,也就這樣。現在不用挨斗,可以正常上工,難道反而不如之前好?
只要自家立起來,過得越來越好,四鄰自然就會主動湊上來,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討好誰。
等把院墻壘起來,也到了初六。
這時候莫家的屋子已經修葺得不漏雨不透風,窗戶也糊了封窗紙,炕已經盤起來,灶臺也壘好,兩口鍋都按上。
院墻、木柵欄門、茅廁都收拾好,儼然就是規整干凈的一處農家小院。
三天時間,小兩口把院墻全部抹好,高度在周明愈翹著腳看不到里面為準。
這樣的土墻,防君子不防小人,當然更沒有辦法防強盜,但是現在足夠用的。
免得總有人隨便就能走到窗外讓人膽戰心驚。
摔好泥墻,他們打算第二天回周家村。
吃過晚飯,莫茹就和莫樹杰商量,“爹,要讓小熠繼續讀書才行。”
這幾天莫茹就讓弟弟們撿了一些能寫字的滑石回來,還撿了塊石板放在院子里當本子,考三個弟弟的識字水平。
莫樹杰有文化,空閑里他都會教孩子們識字,那時候除了上工、挨斗,他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略微有點空閑就講個故事學幾個字背幾段文章詩詞的。
所以三個弟弟都是識字的,不過水平有高低而已。
尤其莫應棠,現在識字起碼有高小水平,總體也比初小強。
莫應斐差一些,識字不多。
莫應熠比莫應斐略強。
她覺得莫應棠學得最扎實,自學能力很強,但是最聰明的還是莫應熠,有點小聰明,總是能找捷徑。
小聰明可以有,但是不能歪了,尤其在學習方面,一定要明確為自己學,所學知識要留在腦子里爛在肚子里,而不是為了應付誰的檢查。
莫應熠好像為哄她高興才學的,這態度就不對。
所以,她得讓他繼續上學,接受學校正規的教育才行。
大弟和二弟年紀有些大,加上家里需要勞力,上學的確不合適,那就只有莫應熠負起讀書這個責任。
自學也能學字,但是不上學不經過正規的學校教育,是拿不到文憑的。
拿不到文憑就不能靠文化來找正兒八經的工作。
這時候讀完初小、高小就可以在村里當會計之類的,要是讀了初中,去公社某份差事不成問題。而要想進縣城找工作,那必須高中畢業的,中專就能分派很好的工作,更別說大專、本科。
這個年代能考上大學真的是萬里挑一,經常方圓幾十里才那么一個大學生,一經傳播那是轟動當地的,公社和縣里都要表彰宣傳的。
然而要想從高小考上初中,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通常一個班級三四十個高校生,能升入初中的有三四個是不錯的。
而初中一個班三四十個人,能升入高中的,可能也就一兩個。
這時候的升學率,低得嚇人,可一旦能升上去,還是非常好的出路。
她和周明愈是現代人,無法徹底代入這時候的思維,而且年紀大了也沒法再去讀書,自然不適合去學校里當學生。
但是莫應熠不一樣。
從長遠來看,一個小孩子能讀書還是要讀書,當然她和周明愈也會好好引導約束他,盡量避開那些雷區就好。
當然這時候讀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這時候讀書人基本都是富裕家庭出來的,以前的地主、富農,至少也是中農,否則根本沒有財力和空閑時間支撐讀書。
畢竟讀書是非常奢侈的。
上學不但要花學費,還要交各種雜費,準備紙筆書本費。
小學將近五塊一年,初中就要七八塊,高中十來塊,對于一年到頭攢不下十塊錢的農民來說,這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根本支撐不起。
而因為貧窮,農民的教育觀念就不強,也沒有教育需求,所以上學的孩子很少。
家里人不支持讀書,上學條件又非常惡劣。
有時候一個公社也就那么兩三所小學,好的公社一所中學,有的公社沒有就要和別的公社共用一所,而全縣才一所高中。
在這樣的條件下,有的孩子上小學就要走十幾里路,中學二三十里,高中幾十里甚至數百里路的也有。
所以一個孩子要想上學,既要父母有這個觀念,還得家里掙得出工分管他吃飯,湊得出錢交各種費用。
聽說讓他讀書,莫應熠最直接地反應就是不去。
他先跟家里人撒嬌,在沈淑君懷里扭來扭去的表示不想離開家,想爹娘。
莫茹嗤了一聲,“好好說話,別弄景兒。”
莫應熠就嘟著小嘴,倒是不扭了,開始講道理,“姐,我還要掙工分呢。”
莫茹笑他,“你能掙多少工分啊?現在讀書還不晚,你的基礎直接上二年級也不要緊的。”
莫應熠道:“姐,咱們大隊也沒有小學,北城大隊呢,有七八里路呢。”
哎喲,你了解得倒是挺多,還知道北城大隊有學校呢。莫茹笑了笑,“別亂說,我問過的,北城到咱們村也就六里路,半小時差不多吧,人家十幾里路都得去呢。”
莫應熠見他姐姐怎么這么固執啊,真是怎么說來著……嗯,油鹽不吃……不進是吧。
他又撲倒莫樹杰懷里,理直氣壯地,“爹,你說上學是不是得花可多錢了?我在家干活兒就算賺不了多少工分,也能幫著你和娘打飯收拾屋子,是吧?”
莫樹杰摸摸他的頭,“姐姐可是為你好,多少人像上學都沒機會呢。錢的事兒,不用你管,爹娘會想辦法的。”
莫應熠還是不樂意。
莫應棠道:“你為什么不想上學?”
什么想家,什么魯院,什么掙工分,什么不想花錢,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
見大哥突然發聲,莫應熠就開始不得勁,大眼睛瞅瞅他娘,瞄瞄他姐姐,最后再給姐夫使眼色。
周明愈就和沒看到一樣,在跟莫應斐玩棋呢。
他就是不想上學,但是不能這樣說,因為他知道家里人會不高興,他立刻改變了方式,問道:“那我為什么一定要上學呢?”
這個問題莫應棠的人生閱歷還回答不了。
但是莫茹和周明愈可以啊,就如同很多暴發戶老板面對給他打工的大學畢業生們總是有一種優越感:看,你們學習好考大學,老子沒考上,可你們還是要給我打工,你說讀大學有什么用?
讀書有用嗎?
當有些人經歷挫折以后,就會發出這種詢問,進而生出一種讀書無用論。
莫茹自然不會從你讀書可以明智,讀書可以增長見識之類的大道理來給他講,他是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出生在被打壓家庭的孩子,說這些不如直接從他的瘡疤下手。
“小弟,你要是好好讀書學習,那咱家就不用再過苦日子,也沒人敢再欺負爹娘。”
莫應熠慢慢地低下頭,被姐姐說到痛處,他沒有辦法再反駁。
如果只是為了自己去讀書,他覺得他不想讀,可如果是為了爹娘,他又覺得似乎義不容辭。
原本他是最小的,家里的事兒有爹娘大哥頂著,怎么也輪不到他頭上。可現在突然有一種家里的擔子要壓到他肩頭的感覺,他有些害怕、迷茫。
沈淑君也道:“小熠,不說遠的,單說近的。你看咱們挖水渠,社員一個個累死累活二十趟才賺一個工分,當干部的站在上面指手畫腳,什么也不用干輕松拿十五工分。你要是讀書,就能找一份好工作,不但賺錢多,還不用風吹日曬雨淋,這是多少人做夢都想的呢。難道你不想去城里工作嗎?開車、賣豬肉、站柜臺,來了好東西你先挑,也可以給爹娘姐姐哥哥們買點好吃好用的,好處多著呢。”
莫應棠見莫應熠還要說什么,立刻冷著臉哼了一聲,“讓你去就去,那么多廢話。”
莫應熠徹底不響了。
莫樹杰見小兒子耷拉著腦袋,就道:“出了正月再說吧。”
周明愈笑了笑,“小熠,要不要跟姐姐姐夫去住幾天啊?我們村可好玩了。”
莫茹心下一動,還是周明愈想的周到,張根發說春天要繼續辦識字班的,那小熠去了正好可以先試試,然后再送他去范木匠讀書。
一聽說去姐姐家,莫應熠立刻高興起來,“娘,我可以嗎?”
莫樹杰和沈淑君卻怕給周家添麻煩,畢竟沒有分家,大家一起過日子,妮兒帶弟弟去不好。
沈淑君道:“現在都生產隊吃飯,去了不方便,還是……”
周明愈道:“娘,不要緊的,我們去隊里把小熠的口糧支過去就成。”
莫茹也道:“他去了不是閑著玩兒的,要讀書識字,還要幫忙看著弟弟妹妹,領著他們一起讀書,不會輕松的。”
她瞥了莫應熠一眼,淡淡地道:“既然你那么害怕上學,生怕學不好考不上丟人,先去我們村上識字班再說吧。”
“姐——,我才不怕呢!”莫應熠受了激將,立刻上當。
大家都笑起來。
突然后窗處傳來“啪嗒”一聲,莫應棠跑到后窗下喝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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