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聽完沈賢國的話, 沈子夏生氣不比其他人少。
她還真的沒有見過像張金花那么不要臉的人,就這么白生生把人家的錢都拿走了,她要點臉嗎?
他們一再退讓了,他們還想怎么樣?就逼死他們嗎?
李麗敏恨不得沖到張金花娘家去質(zhì)問她憑什么動他們家的錢,可是,她終究做不出直接跑那么遠(yuǎn)質(zhì)問,只能偷偷抹淚, 等著人回來。
沈賢國氣憤不比她少,嘴里連忙安慰著, “麗敏,你放心, 我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沈子夏在一旁給便宜爹助威, “爸說的對, 這事咱們自己的錢, 不能就這么算了。”
姐妹兩人也應(yīng)著, 聲音大了不少。
李麗敏剛還哭著,這會一家人都大聲的保證著, 她抹了一把淚的, 倒也沒有再哭, 而是看向沈賢國,語氣嚴(yán)肅認(rèn)真, “賢國, 這事情如果就這么算了, 我就, 我就……回娘家,再也不想受這個氣了。”
她話剛說完,隔壁二叔家也嚷了起來。
沈子夏豎著耳朵聽了一下,想也知道是因為什么事。
張金花從他家劃拉了一百八,也從二叔家劃拉了一百多,總共加起來三百多快。
二嬸的脾氣比李麗敏更爆,這些年要不是為了一雙兒女,她也不會隱忍到今天。
現(xiàn)在分家了,趙翠自然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不一會,他們家的房門就被拍響了。
只見二嬸一臉氣憤的進(jìn)屋里來,眼睛看到沈賢國夫妻,喊了聲大哥大嫂,臉色卻沉如鍋底。
沈賢業(yè)跟在后頭,還牽著家寶。
沒等沈子夏坐下,二嬸直接朝著她爸媽說道:“大哥大嫂,我來找你們什么事你們也知道。”
沈賢國點點頭。
趙翠了然,直接大罵道:“大哥大嫂別怪我粗魯,這事情,咱們不能這么算了,她娘的憑什么動咱們的錢?她就一后娘,憑什么拿咱們的錢?”
沈賢國也在氣頭上,連忙應(yīng)道:“那是肯定的。”
管他什么老子,管他什么后娘,他家的錢怎么可以就這么到別人手上?
李麗敏這會已經(jīng)抹干了淚,妯娌兩人這些年來雖然也有發(fā)生過意見相左的時候,但是關(guān)系也是很好的,平時有商有量,這會遇到這么大的事情,妯娌兩個直接討論該怎么辦?
趙翠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道:“能怎么辦?他們回來就讓他們把錢吐出來。”
李麗敏點頭,可是想到張金花那暴脾氣,又有些擔(dān)憂,“她那人你也是知道的,咱們問了她未必愿意給,她撒潑的功夫多厲害你不是不知道。”
張金花最會就是哭爹喊娘,罵不孝順。
這些也就算了,他們當(dāng)作聽不見,就要錢就是了。
但是怕的就是張金花到時候撒潑直接往地上一坐一躺,這事就算鬧大了,也未必能成。
到時候他們也是吃力不討好。
趙翠本來還怒火沖沖,聽到這話,也知道這么蠻橫的直接要錢是沒用的。
畢竟是一家人,生活了十幾年,不到完全撕開臉皮,也做不到太決絕,到時候不單止丟的是他們的臉,更是他們自己的臉。
想了想,趙翠問道:“那該怎么辦?這錢就讓他們這么拿了?”
李麗敏當(dāng)然不肯,但是屋里四個大人,一時之間卻想不到一個能把錢拿回來的辦法。
沈賢國沉吟了一下,說道:“等會我去找大隊長說說,看他怎么說吧?”
四人也想不到好的主意,只能去找大隊長問問有沒有好的主意?
沈子夏坐在邊上,看著四個大人一臉愁容,心里直把張金花罵上千遍。
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的,這就是了。
雖然那些錢是從他們家手里劃拉過去的,但是張金花占著的一個理就是,他們之前沒有分家,所以所有東西都是共用的,后面幾個月才分家,在此之前,張金花預(yù)支的錢,明面上,是一家人共用了。
當(dāng)然,他們都知道,張金花的錢都是被她攢起來了,這點枕邊人的沈棟材最清楚了。
他們很快把大隊長請了過來,這事情在大隊長去了隊里之后,就聽知青小林說過了。
他也十分氣憤:“這事老古做的不對,我也說他了,他倒好,說這是你們的家事,氣死我了,要是我在,就不會讓他干這蠢事。”
大隊長口中的老古正是副隊長。
兩人一直不和,因為副隊長總覺得自己的能力比大隊長強,可最終正位卻給了大隊長沈保宗,卻沒給他。
這兩年,副隊長暗暗和大隊長較勁,就想把大隊長的位置弄過來,可惜大隊長很得村民的心,副隊長再怎么籠絡(luò)別人,也只能屈居于大隊長之下。
兩人暗暗較勁,卻把沈賢國一家拖了進(jìn)來,大隊長心里也不安。
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他不知道怎么就變成這樣。
不過他還是允諾道:“你們放心,這事等材叔回來,我會跟他說的,這事情,是老古做的不對,這事情不能這么干。”
幾人有大隊長這句話,也安心不少。
不過畢竟是別人家家事,大隊長也不敢拍胸口保證一定拿回來。
他朝沈賢國沈賢業(yè)兄弟看了過去,說道:“你們家的情況,我也不多說了,反正我就盡力吧!”
沈賢國十分感激。
大隊長看著一屋子人愁眉苦臉,嘆了口氣,看向沈賢國,“不過呢,以前花嬸每個月都會去生產(chǎn)隊預(yù)支錢,賢國你也是知道的。”
花嬸說的就是張金花。
沈賢國點點頭,沒答話。
“花嬸每個月預(yù)支的的錢,她拿哪里去了,我們就不知道了。你們分家也就這幾個月的事情,之前你們沒分家的時候,她也預(yù)支了,到時候我們這邊說,也不好說,畢竟那時候你們是一家人,我是這么想的,你們分家后她預(yù)支的那些錢,就必須給回你們,畢竟你們都分家了,她拿的錢,應(yīng)該他們自家的,至于你們沒分家的時候,她預(yù)支了多少,就按照你們?nèi)祟^來分,到時候我算算,應(yīng)該給回你們多少,這樣子,才好勸她。”
大隊長這話說的在理,可沈賢國卻沒有應(yīng)話。
他不應(yīng)話是因為他知道張金花手里頭拽了不少錢,往年今年,張金花沒少預(yù)支,每次都是從他們賬上扣除,積積攢攢的,張金花手里頭錢可不少。
他已經(jīng)讓步很多了,這一百多塊錢,是他們家掙的,憑什么讓張金花拿了去?
沈賢業(yè)也不同意,“張姨手里頭有錢,我們不可能再出這筆錢的,分家了就按照分家的來發(fā),副隊長從我們家的錢扣除就不應(yīng)該,我們不吃這個虧。”
“對,我們不吃這個虧。”
兄弟倆硬著心腸,沒有半點退讓。
沈賢國說道:“之前說過了,分家之后,家里年底分的錢,都是按照各家各戶的分,上頭誰簽字誰預(yù)支的,你們也有記錄,我簽字的,算我的,他們簽字的,算他們的,我不出這筆冤枉錢。”
沈賢業(yè)也是同樣的話。
他們分家的時候就說了,分完家就完全分?jǐn)嗔耍约覛w自家的,怎么可能因為上半年沒分家,現(xiàn)在錢從他們身上扣?張金花手里拽的錢也沒給他們,全藏起來了。
兄弟倆硬氣起來,是大隊長沒有想到的。
他也知道這筆錢他們不該出,但是又知道張金花那性子不好惹,想著折中的辦法會好點,見他們不愿意,也只能應(yīng)了他們的話。
“那行,等花嬸回來,我跟她說說。”
沈賢國感激著,嘴上直說,“麻煩你了。”
等送走了大隊長,一屋子的人笑容卻還是沒有。
好端端領(lǐng)大錢的日子,卻出了這么遭心的事,任誰心里也會不樂意的。
兄弟倆沒讀過什么書,從小到大埋頭苦干,老實慣了,完全不懂和潑婦交涉罵人。
李麗敏家教很好,也沒見過這么潑辣的女人,一直以來都不會應(yīng)對這惡婆婆,要不是后面幾次閨女的事觸了她的逆鱗,她也不會和張金花叫板。
只有二嬸趙翠做好了魚死網(wǎng)破的打算,嘴里嚷嚷著,“反正她要是不把吐出來,我就不會讓他們好過!”
可都是一群沒有讀過書,也沒有去外頭見過世面的人,身邊的鄰居村民,大多數(shù)都是好的,也就出了張金花這么一個歹的,遇上心里只亂亂的,找不到好的辦法。
沈子夏看著一個個垂頭喪氣,心里也難受。
這事情說好搞也好搞,說不好搞也不好搞。
就看他們要怎么應(yīng)對。
李麗敏難受了一天,飯也沒吃。
沈子夏進(jìn)廚房用之前弄的面粉給她做面條吃。
可到底心里難受,李麗敏吃了兩口就說不要了。
沈子夏嘆了聲,坐在一旁沒有走。
她看著李麗敏愁容滿面,問道:“媽,這事你是怎么想的?”
“還能怎么想,把錢要回來。”
要錢是一回事,問題要怎么要?問題對方會不會給?
就如同他們擔(dān)心的那樣,到時候張金花學(xué)她之前往地上一躺,嚷嚷著要看病住院怎么辦?
她也想躺地上去,讓她把錢吐出來,不過她得吐才行。
沈賢國進(jìn)來看了眼,又悶著出去抽煙。
天色開始黑下來,屋子里顯得很安靜。
沈子夏停頓了一會,伸手用自己小小的手拉住李麗敏的手。
李麗敏的手很粗糙,甚至有些咯人,都是皴裂的痕,摸在臉上都是刮的疼。
李麗敏年紀(jì)并不算很大,今年也就三十多出頭,在后世三十多的年紀(jì),還很年輕,可李麗敏有不少魚尾紋,法令紋也出來了,額頭往上看的時候,也有不少皺紋。
她五官其實還不錯的,這點,從姐妹幾個的五官就可以看出來。
可因為常年在田里干活,即便李麗敏本身皮膚白皙,經(jīng)年累月的曬著,一張臉也很黑,就連頭上的頭發(fā),也因為被曬的多了,偏黃,有點像枯草,整個人像沒了生機活力一樣。
這么好好的一個女人,生生熬老了十歲,讓沈子夏心疼。
即便她已經(jīng)不是本尊了,但是在這里生活了幾個月,李麗敏疼她是真真的,多年沒有享受過父母關(guān)愛的她,對這對半路父母,也是用了心了,所以她希望他們能好好的。
她看著李麗敏,問道:“媽,你覺得,咱們家有必要和奶他們走動嗎?”
“有什么必要走動?”李麗敏回答的爽快,根本不帶猶豫的。
沈子夏知道她的想法,又道:“那你愁什么?”
“能不愁嗎?錢都被他們拿走了。”
沈子夏笑了笑,又問道:“既然咱們都沒必要和奶他們來往,就算爺爺在,咱們也不用跟他們客氣,該是咱們的錢,就是咱們的錢,憑什么他們要拿咱們的錢?”
李麗敏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定睛看著她,好半晌,似乎有點明白閨女要說的意思。
“你是說……”
沈子夏沒等她回味出來,雙手抓著她的手,輕輕的摩挲著手上的粗礪,聲音柔柔,“媽,這些年沒分家,咱們過的多憋屈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幾姐妹就不說了,就拿你來說,你比我們還累,你起早就要干活,天黑才回來,回來還要干這干那的,三嬸四嬸他們呢,日曬三桿才去,回來什么都不用做,全你和二嬸做完了,你想過為什么嗎?”
李麗敏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心里想到自己嫁給沈賢國之后的種種。
新媳婦進(jìn)門的那兩年,張金花不敢得罪她,她也沒有做多少活,但是看著丈夫那么累,她就會幫忙多做一些,漸漸的,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張金花就喜歡使喚著她干活。
那時候趙翠已經(jīng)嫁過來了,任勞任怨的。
她性子本來就不是那種蠻橫的人,就想著多干活,這樣家里就能改善一些。
可能他們都是這么想的,卻不知道家里有一群吸血螞蟥盯著他們,就算他們再怎么努力去創(chuàng)造,對他們來說,他們做的這一切都是應(yīng)該的。
漸漸的,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就像麻木了一樣,面對潑辣的張金花,能做的更多是家和萬事興,息事寧人。
剛開始張金花也沒那么膽大,只是從各方面摳著,自己過的好才是好,他們就想著,一個長輩讓著點就是了。
后來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不去想,她并沒有覺得怎么樣,一想,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任勞任怨。
親婆婆就算了,還是個繼的,她憑什么什么都聽她的,該怕她的,難道就因為她年紀(jì)大些,就該什么都忍讓嗎?
而她十幾年的勞累,換來的不是家人生活更好,反而是讓自己更加辛苦,幾個孩子過的也不好。
沈子夏也不急,看著她臉色微變,聲音緩緩的繼續(xù)說,“媽,咱們就是太好欺負(fù)了,所以他們才會欺負(fù)到我們頭上,咱們想著讓家里變的更好,別人卻想著怎么讓咱們出更多的力,讓他們變的更好,從始至終,他們就沒想過咱們。
你和我爸太善良了,總以為為著一家人,他們也會想著咱們的,可是他們都沒有,他們只想著自己,這次的事情也是,你以為他們手里沒錢嗎?我那天才聽家玲姐說,奶手里有好多大團結(jié),還跟她說,這錢再攢攢,可以建好幾間房子了,到時候她給家旺哥和家龍買自行車,給家玲姐買縫紉機,還說給兩個叔叔買表,那可都是高檔貨呢,可奶半句沒提咱們。”
鄉(xiāng)下房子不值錢,人有個窩就夠了,所以不會有人想到買房子,現(xiàn)在最厲害的就要數(shù)大三件:手表自行車和縫紉機了。
這大三件買的話至少需要四百塊。
這些話,都是沈子夏從沈家玲口中說的,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沈子夏告訴李麗敏,就是真的了!
“媽,咱們分家的時候,奶手里還有不少錢的呢,她都想到他們了,卻沒有想到我們,我們整天想著他們,為了什么啊?吃都吃不飽。”
到后面,沈子夏故意埋怨起來吃不飽。
“你說咱們自己家,有你和爸那么能干,怎么可能會吃不飽?天天吃干飯都行呢。”
沈子夏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巴掌大的臉,顴骨因為瘦削而突出,整個人就數(shù)那雙眼睛最大了,看起來特別讓人心疼。
李麗敏看著閨女埋怨,沉默不語,一張臉如果不是因為曬黑了,這會早就現(xiàn)了窘迫的紅。
從閨女口中聽到這些話,李麗敏心里愧疚不已。
而沈子夏卻將她的愧疚繼續(xù)放大。
“為了這個家,你和我爸不停的干活,結(jié)果我生病的時候,他們也沒想著咱們,為著這事,我差點死了,水差點把我淹死了,張金花那巴掌,也差點把我打死了,我都好像看到有人來接我,帶我走了,說我不能留在這里,幸好我命大,才活過來了。”
沈子夏連奶奶這個詞都不想說了,直接連名帶姓的稱呼。
李麗敏沒在意這個細(xì)節(jié),滿腦子只有一個“死”字。
是了,夏夏被水淹的醒不過來的時候,她求著他們給錢,他們無動于衷,最后還得找人借錢,跟生產(chǎn)隊預(yù)支錢。
旁人都有這個良心幫忙一二,一家人卻從沒有想過幫他們,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往事一幕幕重現(xiàn),李麗敏只覺得從頭冷到腳。
她突然站了起來,目光凌厲,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
“不行,這事不能這么算了。”
她看向沈子夏,認(rèn)真的說了一句,“夏夏放心,媽不會再讓你們姐妹幾個受苦了,我這就去跟你爸說。”
“嗯。”
也不知道李麗敏跟沈賢國說了什么,等到沈子夏再見到沈賢國的時候,他一臉的羞愧,直說,“夏夏,爸爸對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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