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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長相望 01


  (三年后)

  老丞相八十大壽那天鬧出兩樁喜事,太上皇幸甚至哉,要辦一場春日宴,將這喜氣延續(xù)下去。然而,春日宴當(dāng)天,所有喜事毀于一旦。他們說,罪魁禍?zhǔn)资俏遥健?br />
  我不服。

  估摸著天色,大皇兄將將下朝。我搬了張板凳蹲守在金鑾殿外,一邊臨陣磨槍地背誦陳情狀,一邊抬手跟路過的大臣招呼。

  誰知他們看見我,紛紛退避三舍。

  顯見我的蹲守起了作用,不過多時(shí),皇兄便一臉郁結(jié)地跨出金鑾殿,沉聲說:“跟朕來!”

  我跟大皇兄來到后花園,從善如流地伸出手掌。

  皇兄抑郁地看我一眼,將一本奏折砸在我手上。

  奏折是由今年的登科狀元呈上。此子名為劉世濤,前一陣兒不幸被我瞧上,成為我新一任駙馬候選人。奏折的大致內(nèi)容是劉狀元上有重病老母,外欠銀錢萬貫,區(qū)區(qū)一任小草民,實(shí)在不值得本公主下嫁于他。

  奏折的中心思想就比較簡單——他死都不想從了我。

  皇兄涼涼道:“好好一樁御賜金婚,又快被你攪黃了。”

  我覺得他這個(gè)“又”字用得很巧妙,因這是半年來,我第四次瞧見這樣的奏折,且前邊兒三位,也是在朝廷供職的青年才俊。

  可見我的眼光忒好了,那三位才俊,都不是攀龍附鳳的人,因?yàn)樗麄円皇盏揭c我成親的風(fēng)聲,紛紛上書與我退婚。

  他們說,不才雖仰慕我的風(fēng)情,怎奈家鄉(xiāng)已有一位相好。彼女雖平凡,乃是他們心之所系,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伊絕。

  我慣來是個(gè)知理的,看到才俊們情比金堅(jiān),便央求在吏部供職的二皇兄,將他們停職半年,也好得空回一趟老家,跟其相好花好月圓。

  手里的奏折被我摩挲發(fā)熱,我抬起頭,略有些興奮:“這位劉才子,在家鄉(xiāng)竟沒有相好?”

  皇兄嘴角一抽:“你待如何?”

  我說:“我曾遠(yuǎn)遠(yuǎn)瞧過劉才子幾眼,人是迂腐了點(diǎn),倒沒甚花花腸子,更沒拿家有相好這一茬兒來搪塞我,可見他不是不愿娶我,是真有難處。”

  皇兄嘴角又一抽。

  下午,我回到天華宮拾掇一番,捎上小三登便要出宮。

  小三登很苦悶,與我說:“便是大家小姐出門,也要跟幾個(gè)丫鬟,公主您怎就非拽上我這太監(jiān)呢?”

  我掃他一眼,語重心長:“非是我要拽上你,而是那些宮女丫頭,注定是本公主的天敵,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與你廝混。”

  此話不虛。

  按下拐走慕央的小妖孽暫且不表,我前面兒三樁姻親,無一不是被貧苦丫頭拆了臺子。

  我二人這廂前往的是狀元?jiǎng)⒏?br />
  狀元府建造在禁宮之外,皇城以內(nèi)。說起來,本公主跟這座府邸頗有淵源——

  一年前,有個(gè)工部小郎中跟我套近乎,說想借用本公主的名頭,在城里低價(jià)置幾所宅子,用來收租子,做買賣。那一陣兒我剛被放出冷宮,窮得慘絕人寰,便默默地答應(yīng)了他。

  不成想,這工部小郎中竟是個(gè)不折不扣的土匪。因他置辦的都是死過人鬧過鬼的宅子,抬價(jià)賣給不知情的外鄉(xiāng)人,斂財(cái)斂得日月無光。本公主雖也因此發(fā)家致富,但對他這種行為,也很是不恥。

  后有一日,土匪君又找到我,說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是老實(shí)胚子,他打算以三百兩紋銀的價(jià)錢,把城西那所百年廢宅脫手給他。

  這是上個(gè)月的事了。當(dāng)時(shí),我剛把家當(dāng)輸給二皇兄,實(shí)在一貧如洗,聽了土匪君的主意,忍了許久忍不住狼心狗肺地道:“我聽說,劉世濤高中之后,好像得了五百兩賞銀?唔,確切數(shù)字我記不大清了,不如你去查查?”

  誠然,當(dāng)土匪君將一張八百兩的銀票交到本公主手上時(shí),我亦寢食難安了好幾日。但時(shí)過不久,我也就釋然了。我想,我雖榨干了劉世濤的家產(chǎn),可我決定將自己賠給他,為他生兒育女,開枝散葉。嗯,這筆買賣,他倒是賺大發(fā)了。

  我一路暢通無阻地進(jìn)入劉府后院,小三登候在府外頭。

  院內(nèi)一個(gè)老婦人正對著太陽穿針引線,瞧見我,慢悠悠地問:“丫頭找誰?”

  想必這位便是未來的婆婆大人。

  我雙袖一合,恭謹(jǐn)作揖:“敢問這位夫人,此處可是新科狀元?jiǎng)⑹罎齽⒉抛拥母。俊?br />
  老婦人嘴巴往右一努:“里邊兒愁著哩。”

  劉世濤到底在愁什么,我不得而知。只那右?guī)暗木跋螅瑓s很不吉利——兩尺開外的一塊方地,幾朵白月季宛若吊喪般開著。

  我謹(jǐn)慎地越過月季花,掀開屋簾。

  此時(shí)申時(shí)剛至,春暉明澈澈地兜灑入戶。桌前一個(gè)青衫公子正要端茶來飲。像是被這春光驚擾,他動作一頓,別過臉來。

  我不由呆住,仿佛遭了雷劈。

  不曾想,不曾想這劉世濤竟生了這么一張魅惑眾生,堪比天人的臉孔。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淡淡地問:“姑娘是……”

  連聲音都如此好聽。

  我在心底將自己與劉才子略作比對,不由退后兩步,凄涼地放下屋簾。

  因害怕公主這身份惹人嫌棄,我今日一身布衣拙釵,老實(shí)乖巧得緊。可這廂目睹了劉世濤的美姿容,才驚覺這身裝束老實(shí)過頭,令人心中煩憂。

  我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忍不住摘了朵月季插在鬢邊,又繞去井邊洗了把臉。

  我容光煥發(fā)地再掀屋簾。

  劉世濤似乎微微一愣,然后,笑了。

  我走上前去招呼:“奴家公主府上小綠,久聞劉才子雅名。”

  劉才子很高深,只喝茶,不說話。

  這個(gè)時(shí)候,忽聞墻角傳來一輕飄飄的男聲:“小綠姑娘不必拘謹(jǐn),隨便坐。”

  我傻了。這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西角的躺椅上另臥著一位仁兄。仁兄一臉菜色,唯獨(dú)那身兒孔雀補(bǔ)服甚為亮堂。

  襟上云紋,孔雀開屏,當(dāng)今狀元袍是也。

  我微感一絲異樣。

  仁兄又道:“劉某抱病在身,不便起身相迎,小綠姑娘可是替公主前來?”

  我沉默一會兒,在躺椅前坐了,猶不死心地問:“你才是劉世濤?”

  仁兄道:“正是在下。”看出我搞錯(cuò)了對象,他又指著桌前那人好心介紹:“這位是劉某的好友,木子李,單名一個(gè)閑字。”

  我掙扎著再看李閑一眼,恨不能將他和劉世濤掉個(gè)包。

  李閑遞來一盞茶,似笑非笑:“小綠姑娘似乎有些抑郁?”

  咬著牙,我哈哈干笑一聲:“今兒個(gè)天氣有點(diǎn)悶。”又回頭去瞧劉世濤。除卻滿臉菜色不說,這廝五官還算周正。

  我在心中掂量,自己一向是個(gè)福薄的命數(shù),若桃花開艷了,怕是要折壽,故而比之李閑,還是找劉世濤這種樣貌低調(diào)的夫君比較延年益壽。

  想到此,我寬慰許多,遂體貼道:“不知?jiǎng)⒉抛踊嫉氖鞘裁床⊥矗俊?br />
  劉世濤像是有些緊張,別開臉去:“只是……略有微恙罷了。”

  呃,他似乎有難言之隱?

  見他不愿多說,我也不好多問,又?jǐn)⒘艘粫䞍后w己話,遂起身告辭。

  不曾想那李閑也擱下茶盞,與劉世濤笑道:“時(shí)候不早了,我與小綠姑娘一同走。”

  二人出了劉府,四下望去,小三登卻沒了蹤影。我樂得一人自在,也并不覺生氣。李閑與我同路,他話不多,兩人一左一右少言寡語地走著,不免有點(diǎn)尷尬。我頗為好心的尋了個(gè)話頭與他搭腔:“不知李公子在何處高就?”

  他看了我一眼,頓了頓道:“春闈剛過,等今年秋天的殿試。”

  我驚艷道:“原來是才華橫溢的才子?”

  他噙起一笑,添了句:“平時(shí)靠行醫(yī)為生。”

  我又驚艷:“還是個(gè)妙手仁心的醫(yī)者?”

  李閑唇邊的笑意深了些,卻不再接腔了。我又苦惱地尋思起話頭,他忽然續(xù)道:“稱不上醫(yī)者,只是為人開些方子,看點(diǎn)隱疾罷了。”

  我眼皮一跳,想起劉世濤滿臉菜色氣血雙虧的模樣,不由撿了個(gè)重點(diǎn):“隱疾?”

  李閑頓住腳步,意味深長:“嗯,隱疾。”

  我心神慘淡地回了天華宮,蹲在一株桃樹下不愿動彈。

  月上中天,二皇兄抱著一摞書卷打?qū)m院中走過,順手指了指這桃樹,說:“當(dāng)心被青桃子砸著腦袋。”小三登跟在他后頭,委屈地看我一眼,對著二哥的背影直磨牙,想來他這一天也過得很悲痛。

  二哥拍拍手中書卷,又招呼:“碧丫頭,過來跟二哥抄書。”

  我沉重地挪了過去,他將手頭狼毫遞給我,切聲道:“你我今夜怕是不能睡了,這幾份一卷五遍,大皇兄明兒清早就要。”

  大皇兄即是當(dāng)今圣上朱煊,我與二哥的同胞兄長。

  我郁郁地看他一眼,伸手挑書。

  二哥和藹地摸了摸我的腦瓜子,耐心解釋:“今下午,我在劉府門口撞到你宮里的小三登,順道帶他去青青樓溜達(dá)了一趟。我本已十分小心,回宮后仍不慎被大皇兄問出了實(shí)話。他看到小三登,便誣賴你是我的共犯,還罰我二人一起抄書,你可怨不得我。”

  從小到大,這種混賬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我埋頭不語,繼續(xù)挑書。因最近時(shí)運(yùn)不濟(jì),我揀選出《楞嚴(yán)經(jīng)》與《蓮華經(jīng)》,挪去一角積累功德。

  二哥悶悶笑道:“你每回抄書都選佛經(jīng),并未見的你運(yùn)氣好了些。”說著,他忽又好奇地跟我打探:“你今日劉府一行如何了?”

  我心尖兒微微一顫:“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二哥點(diǎn)頭道:“想來便是如此了。”

  我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但他對我的印象不錯(cuò),還邀我再去他府上做客。”

  “哦?竟有這種事?”二哥吃驚道:“那你為何敗了興致?我奉勸你眼光切莫太高,須知你惡名在外,有個(gè)人肯要你實(shí)屬難得。”

  我停了筆,忍了許久還是管不住自己嘴巴,吐出四個(gè)字:“他有隱疾。”

  二哥愣了一下,忽然“咝”地抽了口氣,唏噓不已:“這頑疾致命,忒致命了!”

  我心中亦愁苦得很。

  二哥湊過來:“前一陣兒老丞相八十大壽,她家如夫人不也被診出有了身子。要不你去找老丞相,問問他是否有甚,呃,強(qiáng)身健體的秘方?”

  我悶聲不語。

  二哥像是猜出我的心思,立即嚴(yán)肅地將我看著:“我勸你早日將這親事定下來,以免劉世濤與你悔婚。再說丟人現(xiàn)眼的事兒你干得多了,少這一回也不少。”

  這倒也是。

  轉(zhuǎn)而又想起今日劉府一行,我直覺劉世濤對我,甚至對昌平公主這個(gè)名號,都沒甚反感的意思,按說他并不會不理智地退了這門親事。

  想到此,我像是吃下一枚定心丸,懸腕弄墨,筆走如飛。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第二日,打頭一個(gè)噩耗便是劉才子跪在九乾城外,寧肯一頭撞死也不愿娶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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