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瑾瑜也忍不住心軟起來，不用璟雯開口，她就已經替商夫人號起脈來，并且小心翼翼地檢查脖子上的傷口。

　　好在脖子上的傷口雖然深但并不致命，再加上駝背老頭有請來郎中簡單處理過，再加上冬季的低溫，才保住了一條性命。但是由于長久的營養不良，心中憂郁損了精神，再加上元氣大傷，商夫人此時的身體狀況實在說不上好。

　　雖然身上有傷不宜顛簸，但是為了給商夫人一個干凈舒適的環境。姐妹倆在云城郊外租了一間院子，將商夫人接到這里養傷。

　　日子就這么過去了十來日，雖然商夫人沒有了求生的欲望，但是在瑾瑜精湛的醫術，以及璟雯精心的照顧下，她的臉色已經好了不少，而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脫痂，外傷也基本上愈合了。

　　“你們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救我？”從來沒有說過話的商夫人，終于在這一日開了口。只是語氣中依舊悲傷難掩，顯然商啟凡對她的打擊太大。

　　“兩個多管閑事的路人罷了，因為見不慣你兒子的所作所為，所以管起閑事來。”璟雯拿藥的手一頓，然后淡淡地說道。

　　由于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商夫人倒沒有聽出她的聲音來，不過心里卻是疑惑不已，顯然沒有相信璟雯的話。就算是見不慣啟凡的所作所為，也沒有必要如此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如果說真的只是因為這對小夫妻心地善良，救人救到底，但少婦冷淡的口氣又叫她大惑不解。

　　“承蒙二位救了老身，老身再次感激不盡。只是打擾了這么久，如今我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該離開了。至于兩位的救命之恩只能來世再報了，不過，今后如果用得著我這把老骨頭的話盡管開口。”

　　前提是，她要是有用，也還活著的話。

　　不管如何，也不知道對方為什么不愿意透露身份，商夫人是真心的感激對方。鑒于對方不想暴露身份，商夫人沒有繼續追問。有時候不麻煩就是幫忙，所以商夫人當即就要離開。

　　“不行！你脖子上的傷雖然無礙，但是身體還很虛弱，而且就這么走的話鐵定又會被你那個兒子給賣掉。為了不讓我們的努力白費，你現在還不能走！”

　　璟雯的話雖然生冷，但是商夫人不知道為什么卻聽出來了關心之意。只是連親生兒子都嫌她是拖累，她又怎么能夠安心地留在這對小夫妻這里。

　　見商夫人執意要走，璟雯也不打算強留。她跟瑾瑜之所以留在這里是因為大雪封山的緣故，而且前往離國是為了調查屠戮的真相，是不可能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耽擱。只是在走之前，她需要替商夫人找一個好的歸宿。而且這個歸宿她已經找好了，不過卻需要點時間。　

　　“除了啞巴，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親人？我可以請人去通知他，讓他來接你。”璟雯緩和了語氣，輕聲問道。

　　“親人”這個詞讓商夫人遲疑起來，不由想起了那個冷漠的身影，不過她很快就搖搖頭，落寞地說道：“除了啟凡那個不孝子，沒有了，我沒有其他親人。”

　　啟凡，啟凡，事到如今商夫人還用如此親昵的稱呼，璟雯不由冷笑，心道：“商洛兮我可真替你不值，同樣是兒子為什么差別就這么大。就算是被商啟凡賣掉，就算你不計前嫌收留過她，在你娘眼中也只有商啟凡一個兒子。”

　　“真的沒有了嗎？你好好想想，連其他的子女或者兒子都沒有嗎？”璟雯目光犀利，徑直看向了商夫人，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么還要問上這么一句。

　　商夫人一頓，被璟雯的目光駭住，像是苛責又像是觸痛，不由讓她想起大兒子小時候看自己的目光。也許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往事盡數浮現。連蒙蔽的良心也在不停地軟化，想到這些年對小兒子的偏心，又想到了大兒子獨自承擔家業時的稚嫩，眼睛已是潤濕一片。

　　“還有一個，只是……”一滴熱淚從商夫人眼眶溢出，“只是我沒有臉見他，他肯定也十分恨我……可能沒有我這樣的娘，他活得會更好。”

　　家道中落年幼的商洛兮從不喊苦，撐起了整個商家。待后來商家如日中天，她禁不住小兒子的苦苦哀求，對眾人將大兒子趕出家門冷眼旁觀，就算是事后悄悄派人送去一筆銀子，大兒子也原封不動叫人退了回來，更添了她幾分愧疚。

　　等小兒子敗完家業，她又厚著臉皮帶著二兒子去投靠他。非但不知道感恩與思過，還處處以親情來要挾對方，甚至為了小兒子而抹黑對方。

　　“我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商夫人泣不成聲，經歷過大悲大苦又被喚起最深處的悲傷，“落兮，落兮，是娘對不起你。”

　　商夫人的悲傷是發自內心的，璟雯看得出來。對方的羞愧與后悔，讓她大為意外。不由重新審視起商夫人，態度上也比先前柔和很多，肅色道：“如果后悔了就去彌補，知道做錯了就該去道歉，我想商洛兮一定會原諒你的。”

　　跟了商洛兮十多年，商夫人經常為了商啟凡的事情跟商洛兮鬧別扭，雖然商洛兮言語惡劣，但是卻從來沒有在行動上付諸實踐。要知道在商家，沖撞商洛兮的人下場都很慘，但是整個商家就除了商夫人例外。

　　商洛兮對商夫人態度惡劣，也談不上多少尊敬，但是單從上次收留商夫人母子看得出來，商洛兮心里應該是有商夫人地位的。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她已經寫信將商夫人這里的情況告訴了商洛兮，算算日子，也應該到了西南那邊。

　　商夫人沉默了，陷在往事中。

　　言多必失，今天已經超出了璟雯的控制，說了幾句本不該說的話。璟雯將商夫人喝完的藥碗收走，就向門口走去。

　　璟雯離去的背影讓商夫人突然覺得很熟悉，對方對此事過分上心的程度就讓她起了疑心，特別是對方最后的聲音像極了一個人。

　　“璟雯，是你嗎？”商夫人試探著叫道。

　　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璟雯下意識的一頓，爾后又恢復了正常。璟雯沒想掩飾，也沒必要掩飾。因為她沒有哪里見不得人，就算是見不得人那也只能是商夫人。因為商夫人有愧于她，她無愧于心。

　　“我那樣對你，你居然還救我。‘后悔了就去彌補，做錯了就該去道歉’你說的很對。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但還是要真心給你道一句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之前對你所做的一切。”

　　女子始終沒有回頭，但是她的反應讓商夫人確定了她的身份，聽商夫人說完，她才頭朝前走去。

　　自從商夫人認出了璟雯，態度就明顯變了很多。目光恢復了神采，積極配合治療，對于璟雯之前的照顧受之有愧，要不是身體不便她真的想拒絕，卻也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親力親為。

　　“你跟落兮真的不可能了嗎？”商夫人看著女扮男裝剛給她診完病的瑾瑜出門，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與他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從來就沒有可能。”璟雯淡淡地說道。

　　“是因為你相公嗎？”

　　見對方誤會，璟雯也不想解釋。

　　見狀，商夫人不禁遺憾。對于長相清秀又醫術高超的瑾瑜，商夫人甚有好感。璟雯嫁給這樣的人，她沒有理由不祝福。況且兩人親密的模樣，她見了不止一次，確實比璟雯待在大兒子身邊強多了。尤其是夫妻兩人還作為她的救命恩人，她雖然替大兒子不甘，但卻沒有理由拆散對方夫妻。

　　不過，見璟雯對大兒子成見太深，時隔十幾年又一次把自己擺在母親的位置，商夫人還是忍不住替大兒子解釋幾句。就算是做不成夫妻，但是至少不用記恨終生。

　　“知子莫如母，落兮從小就喜歡你，我看得出來。我想你應該也發現了，洛兮對你的保護欲很強，在商家沒有幾個人能夠使喚你，哪怕是老爺生前想要將你要去幫他調理，都是借用。更別說那些與你有過節之人，事后都會被洛兮雷霆報復。遠的不說，我們說近的幾個，黃曼妮、啟凡……估計現在還好好活著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吧。”

　　商夫人講出了她以前不愿意承認的東西，就是因為商洛兮太在意璟雯，所以她越是看不慣對方。

　　“那是因為他把我當做他的狗，打狗還得看主人。他那么霸道，別人傷了他的‘狗’等同打他臉，但是他自己卻樂此不疲。不光與我有過節的人不好受，準確的講凡是與我有瓜葛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有人就是因為替我熬了碗藥，說了兩句好話，就被他活活打死。當真是‘保護欲’，哦，不對，應該是占有欲強啊！”璟雯冷笑，“打狗那句是他的口頭禪，不信你可以問他。”

　　商夫人一陣錯愕，顯然沒想到商洛兮會如此說話。明明喜歡的不得了嘴上卻說著如此傷人的話，這樣的話莫說是璟雯，就算是她聽了也會生氣。不過，正如她所說的知子莫如母，她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你有沒有覺得你對落兮有成見？”商夫人看著璟雯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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